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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女科大夫 ...

  •   产室己被婆子们打扫了一番,产妇身上己被擦洗干净,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淡了许多。

      褚英径自坐到炕尾,在热水里面净了手,拿开填塞的软布,开始认真的给产妇逐层缝合产伤,一面又安抚她,“这伤口若不缝好,便愈合了也会不舒服。你忍着些,再疼也比不过刚才,很快的。”

      因为不是她惯用的弯针,因此不太顺手,缝的时间也不短,又没有麻药,难为那产妇竟一声不吭的忍住了。

      傅山看得大为稀奇,但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凑过来看,也不好出声干扰褚英,虽然远远坐着,却实在百爪挠心。毕竟在这个世界,把伤口像缝衣服一般缝起来,还真是稀奇事儿,而做为一个医者,想了解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

      终于缝完最后一针,褚英松了口气,净了手,她不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炕床低矮,她几乎是半跪着操作的,很是辛苦。

      见产妇已疼得面色煞白,褚英也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怎么安慰产妇,远处傅山走了过来,“我这里有一剂丸药,可略止疼痛,你先喂她吃了吧。”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个白玉瓷瓶,递给褚英,“一次两丸,过两个时辰加服一丸,药效可维持一昼夜。”

      褚英还没做出反应,炕上的产妇已经分外欣喜,“多谢先生赐药!”一面挣扎着起身,对褚英道:“姑娘,烦你喂我一口水。先生的药千金难求,不想在咱们这穷乡僻壤也肯施药。民妇多谢先生大徳!”

      褚英愣了愣,“怎么你们都认识他?”

      这回换产妇愣住了,“怎么你连傅先生也不认识?”

      褚英摇了摇头,产妇神色疲惫,但仍勉强一笑,“姑娘年纪小,原也怪不得你。只是这江南十几个州县,就没有不知道傅先生名号的。傅先生医术精湛,除女科外,其它各科也十分精通。我们寻常人家,只知道他的名号,究竟也不曾见过本人。”

      不好意思地看了傅山一眼,她又道,“方才傅先生要来救治我,反教我公公给打了出去,实在是个误会一一他老人家只以为傅先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哪里想到傅先生竟然如此年轻,而且……”她抿嘴一笑,似有些羞涩,便不再说话。

      褚英有些意外,看了傅山一眼,心道,原来此人年纪尙青,竟已有如此名望,只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傅山却己看出这产妇疲倦已极,便也笑了笑,“盛名之下 ,其实难符,便不知道我也正常。我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稍后我给你个方子,可以止血化瘀,暖宫排恶露的,你记得好好服用。”一面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那产妇忙撑起身子,向他的背影连声称谢。

      褚英也连忙站起来,“你好好休息,记得早点给孩子喂奶。孩子若睡了,记得侧着放。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两人走出厢房,就见那荀老爷带着一家老小,都站在院子里。见两人出来,荀老爷立刻满脸堆笑地迎来上来,“两位恩人,老朽已着人备好酒菜,两位着实辛苦,这就请入席吧!”

      褚英这才想起自己是出来寻热饭热菜的,四周打量不见了周成,不由问道:“诸位,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小哥,你们可曾见过他?”

      “哎,姑娘,我在这儿呢!”周成闻声从院外跑了进来,“这来来去去的人多,我出去看着咱的骡子,要是弄丢了就不好了。”

      褚英忙向他跑了过去,小声道,“你去接他们三个过来,这儿有好酒好菜等着呢!快去!”

      周成不肯走,好奇地问:“姑娘,这孩子真是你接生出来的?”

      褚英笑了笑,凑近他耳边悄声道:“我混说的!我懂什么,不过是之前看过一些杂书,我进去唬那婆子呢!这不平白弄到一顿热饭,可不是好?”她可不想让身边的人觉得太过妖异。

      周成对她的话从来是无条件相信,立刻便咧嘴笑了,“我就知道姑娘是个聪明人!你等着,我去叫哥哥他们!”一边喜不自禁的去了。

      傅山就站在不远处。褚英却不知道,他内力修为精湛,耳力过人,已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察觉到傅山在看着自己,禇英忙走到他跟前,笑着叫了一声,“傅先生,”又道,“我还有几个家下人等,就在不远处。其中有一位妈妈从骡子上摔下来了,我也不知道是中了暑,还是摔到头闭了气,还要烦请先生帮我看看。”

      傅山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方才说你的接生之术是从杂书上看来的,那书叫什么名字?”

      褚英吃了一惊,用一种看怪物样的眼光看着他。傅山好看的长睫微微垂下,也不说话,似在等着她的回答。

      褚英不由干笑了一声,“哪有此事!我,我是哄我那家仆呢,因我年纪小,家里人不许我接触此事,可我之前不都说了嘛,家母和祖母都是稳婆,那个,那个……”她谎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傅山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秋水眼内,光华滟潋,如月射寒江,让人无法逼视。

      “令堂和令祖母手艺果然精湛,为你挣下偌大家业,让你不但知书识礼,还可以呼奴唤婢。这样有名望的稳婆,应该十里八乡都有名号吧?姑娘说说看,她们姓甚名谁?不是我夸口,我既擅女科,这江南十几个州县,凡有名气些的稳婆,我都是识得的。”

      见褚英涨红了脸,傅山终于收回了看她的目光,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声音极轻地问,“又或者,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褚英总算见识到这时候的聪明人了。

      其实这时候的一般人和她也就差在见识,还有对事物的理解上。论起智商,倒并不至于有什么差别。这让褚英一直以来的自信和优越感突然坍塌了。

      眼前的傅山虽然轻言细语,可褚英突然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如出鞘的利刃,散发出锋利冰冷的气息。浑如芒刺在背,又觉遍体生寒,褚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傅,傅先生,此事,此事我一时说不清楚;若有机缘,我必如实以告,还望先生海涵。”

      傅山又看了她一眼,片刻后点了点头,“甚好。我记着你今日的话,到时必聆听受教。只是,你可不要再扯谎,我生平最恨人不尽不实,你须记得。”他的眼中甚至带了丝笑意,然而森冷如实质的压力仍未散去。

      褚英冷汗都出来了,忙赔笑道,“一定,一定,我再不敢胡说的。”

      傅山这才走开了。

      褚英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内衫都湿透了,连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人的气场太强大了。

      褚英只能这么解释。

      她却不知道,武功臻至化境的人,只要他愿意,很容易就会让人有一种压迫感。这是一种渊停岳峙的气势,一种慑人于无形的力量,不动声色间,就能让人心生颤栗,而傅山,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又等了片刻,同行的另外几个人也过来了,周丰搀着何妈妈,银宝一见褚英就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她,担心地问道:“姑娘,您没事儿吧?”连她也看出了褚英神色紧张,面色苍白。

      “我没事儿,”褚英勉强笑了笑,摸摸她的头,“你们带着何妈妈先去吃饭,我一会就过来。”平复了一下心情,禇英这才又往厢房进去,就见那产妇正倚在炕床上喝着汤水。见褚英进来,她忙放下汤碗,“姑娘救了我母子,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姓呢!姑娘家住何处?等我家相公回来,我必要他登门道谢的!”

      褚英扶着她坐好,又在她身后塞了个软垫子,“少奶奶不必放在心上。我本是路过,既然见了你产程艰难,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也是缘分。若问名姓,我父亲姓尤,我在家中行三,就住在金陵城内。此次乃是去睢阳,接我祖母和弟弟妹妹回家的,因此我在这里不能耽搁。可我心中还有一事:过得十天半个月,你这产伤便长好了,到时候那些缝线要及时拆掉。可我到时又不在此处,可怎么办才好呢?”

      荀少奶奶也犯了难,虽然她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傅先生,可他毕竟是个男人,产伤尽在隐秘处,这如何使得?

      “姑娘便在此盘桓几日不行吗?到时我让公公派人陪着你们上路,备了上好良马,时间上想来也差不多?”

      褚英想到尤崇义随时可能调离金陵,带走母亲和二姐,只得摇了摇头,“少奶奶,家中有事,委实耽误不得,还请见谅。”

      两人一阵沉默,就听身后一个悦耳的男声道,“无妨,此事就交给我吧。”

      褚英和荀少奶奶都吓了一跳,就见傅山从过门处打了帘子进来,“你只说说什么时候合适,该怎么做,我到时过来。”见荀少奶奶神色异样,便又道,“我有个女弟子,姓冒,年方十五,倒也机灵。尤三姑娘把拆缝线的法子说一说,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褚英想了想,拆缝线其实是个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便让荀氏拿了一块布头给自己,在上面仿着缝伤口的样式,一针一结的缝了几针,又手把手教傅山如何拆缝线,拉线头,傅山果然一学就会。

      这让傅山有些意外,微微的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挟艺自重,不肯轻易教人呢。”

      这一笑如春风拂面,禇英不由的也笑了,“哪有此事!若是有人愿意学,我还想多教几个徒弟,摆摆师父的谱呢!”

      傅山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很好。”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银宝在人的带领下也从里屋跑了进来,“姑娘,别人都吃完了,这里给咱们留了一桌席面,只等着姑娘过去!姑娘事完了吗?我肚子饿了!”

      禇英就笑着牵了她的手,“好,咱们这就过去吧!”

      到了后院厨房,见果然有一桌席面摆在院子里,周丰周成两兄弟,还有何妈妈都己在桌旁坐定,正等着禇英到来。

      褚英怪他们没有先吃,给自己留一点就行,银宝笑嘻嘻地夹了只鸭腿给禇英,“姑娘吃吧,若是让周成哥哥动了筷子,这桌上就没有好东西了。”

      周成闹了个大红脸,立刻反驳,“谁说呢?难道我就不知道给姑娘留着好吃的?”

      禇英笑着给两人夹菜,“吃饭,吃饭,这是在别人家里面呢,别吵吵。”又将搁在自己面前的碧粳粥放到何妈妈面前,“妈妈吃点清淡的,免得待会不受用。”

      一桌子人高高兴兴的吃着饭,却不知道傅山在内屋撩开帘子看了他们好一阵儿。

      吃完饭,天色己晚,荀老爷带着家下人等极力挽留褚英一行,“眼见着已赶不到前面镇上,恩人何不歇一夜再走?房间都备好了,被褥都是干净的,明天吃完早饭再走不迟呀!”

      一干人都看着褚英,等她拿主意。褚英想了想,便同意了。产后数小时其实都还有大出血的危险,她确实有必要留下来看顾。只是,万一这种情况发生了,没有现代的药物,她也是束手无策的。

      傅山自称擅于女科,他若遇到这种情形,会有什么处理方法呢?

      想到这里,褚英决定去寻他讨教一番,不料荀家人告诉她,傅山已经离开了。

      这人!

      怎么不辞而别呢?!她还打算向他请教一番,他是如何以汤剂或针炙止血的说!

      见她怏怏不乐,那荀家人又道:“不过傅先生说了,十日之后,他会带着弟子来复诊,顺便看看孩子的情况。”

      褚英闻言只能作罢。

      一夜不提。第二天早上,荀家人封了充足的谢礼,各种熟食鸡蛋果子更是装了一大包,若非褚英以天气热食物易坏推辞,这些东西还会更多。

      几人离了荀家,又沿着官道走了两个多时辰,就听见后面一人一马疾驰而来,攸忽间便超过了他们,马上少年身形轻盈劲瘦,打马如飞,白色衣袂高高扬起。

      一纵而过之后,马上之人回过头来,嘲讽般看了他们一眼,便接着打马飞驰而去了。

      “怎么看着像是之前船上那位姓柳的小哥啊?姑娘,你瞧着是不是?莫不是我眼花了?”何妈妈问褚英。

      褚英当然认出了马上之人正是柳湘莲,深吸一口气,她故做淡然地道:“妈妈没看错,确实是他。不过看起来人家有急事。咱们只管走自己的吧!”

      真是不消停!

  •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姐想,总是碰到麻烦精,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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