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行使者》田少公子

9、血染红衣

　　三千繁花落尽，天地皆黯然失色。
　　君雾茗呆呆的看着怀中早已失去了呼吸，冰冷了身子的人，不敢相信。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刚才还在他怀里娇羞的叫他做相公的人，刚刚才和他拜过堂的人，刚刚，刚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啊……”他呐喊着，撕心裂肺，泪如雨下，落在冰冷的脸上，那人若是看见他如此伤心难过，定是会比他还要难过，他会笑着说‘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的’，然后会小心翼翼的抱着他，轻轻蹭蹭他的头……可是，可再也不能了！
　　“栩儿，你别睡，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栩儿，不是你说的要和我携手白头，时间一到我们再一起魂归天地吗？……栩儿，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知道的，你走了，谁与我合奏？谁与我一起酿玉兰花酒……”
　　“你总是那么善良，那么怜悯众生，你说你要去游历凡界，救济苍生，你快起来我陪你好不好？”用力紧了紧怀里的人，习惯性的蹭蹭他的头，希望这样他感觉到了会醒过来，笑着叫自己‘茗哥’。“你说，我偏头痛，玉兰花具有祛风散寒的功效，让我要时常记得喝……你说玉兰花开时很美，芳香无比，香气虽淡闻起来来确是十分清新。你喜欢，那我便将这世间皆种满玉兰花，可好？”
　　说再多也没有用，去了的已经去了，该来还是会来的，且看缘分……
　　“栩儿，不要……不要留我独自面对没有你的世界，我会无助，崩溃的！”在的人早已泣不成声。
　　不在的人闭目不语，然而只要君雾茗低下头便可看见，一滴泪自若栩眼角滑落，成了一条悲伤不甘的痕迹。
　　若栩的身体在逐渐幻淡，幻淡成一片片玉兰花瓣，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片……
　　“栩儿！不要！”看着慢慢消淡的身体，君雾茗肝肠寸断，努力想要抓住终是徒劳，玉兰花瓣自他手中飞滑而上，飞上天空，飞向大地，飞向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花瓣泛着银白的荧光，照亮了黑沉沉的夜幕，荧光之上灵气爆满，是取之不尽的大自然的力量！
　　众人见到幻淡成玉兰花瓣的身体，什么都不用说，皆明白了什么，皆单膝而跪，包括地位至高的玉虚顶君主水宫南，魔尊仇天承！
　　“栩儿！回来！不要！”君雾茗站起身来，望着飞向黑幕中泛着荧光的玉兰花瓣，悲痛欲绝，目光呆滞空洞，如忘了身在何处，身边又有些什么人。
　　穆延，越辰，弘一早已是泣不成声，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君雾茗看着父亲的样子，穆延很害怕，他虽然年纪小，但因为早熟，所以大概能猜到几分父亲心中所想。知道父亲此时正时最悲痛的时候，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走到父亲身边，小小的手牵着父亲的一根手指头，嗫嚅道：“父，父亲？”
　　转过头来看着穆延红肿的双眼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空洞的双眼这才有了些许色彩。这是栩儿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栩儿，很喜欢他的，我应该好好爱他，加上栩儿的那一份一起。
　　好像找到了一丝活起来的理由，紧紧握住穆延的小手。
　　父子两一起仰望那飞旋而去的玉兰花瓣……

　　天界，天帝正在同众仙卿议事，感觉到了什么，抬看去，只见几片泛着荧光的花瓣自云层飞来，灵气好像要撕裂花瓣薄弱的衣袍似的。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泛着荧光的玉兰花瓣飞旋而来。天帝抬手掐算了一下，瞳孔骤缩，睁大眼睛看着那怀着大自然力量的银白花瓣。众仙卿随着他视线望去，年老的仙卿当下便转身向着玉兰花瓣的方向跪倒！不是太年老的仙卿以及年轻的仙卿，立即掐算一下，皆跪倒！
　　天道怎的如此不公！
　　这是众仙卿心里同时出现的一句话，心里话。
　　天帝二话不说，朝着玉兰花瓣微一颔首。瞬间作一道金光，向玉虚顶飞去。
　　玉虚顶众人跪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皆望着玉兰花瓣消失的地方。君雾茗牵着穆延的手，一动不动的，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去，哪怕是说一句‘不要太伤心难过，有缘总归会再见’之类的话。不是他们冷血而是君雾茗在极其激动之下，自身的灵力外泄，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强大的自然之力围绕在他身周，连水宫南，仇天承这等灵力高强的人都接近不了，试问又怎样劝慰？
　　仇天承几次想要冲上天幕之上带回儿子的‘遗体’，可是都被君雾茗调动周身的灵力给激退了。
　　他不配！凭君雾茗现在的实力，想要杀了仇天承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每每想要动手，就又想起怀中身体冰凉的人儿那句‘你不要怪他’，便也没下手。
　　天帝本来是要直接来玉虚顶的，但是中途去了一趟天祠，才又转回玉虚顶。众人见到天帝到来，除了君雾茗。穆延和魔界之外的人，就要向天帝行礼。
　　天帝在他们行礼之前阻止了，“众卿不必多礼。”看向君雾茗，眼里是担忧之色，“陌寒，堂堂九重天守护者，是不会被打败的。你若是如此，仇沐羽会不会高兴？”君雾茗眼睛终于望向了他，也只是望着他而已，他眼里的悲痛一览无余。终是不忍这么优秀的人会因此而消沉下去，天帝道：“多年之后，仇沐羽会转入轮回台，投生在凡界。”
　　君雾茗感到心里伸起希望，“真的？！”
　　天帝道：“嗯，至于是一百年几百年，亦或是一千年两千年，就不得而知了。”
　　没关系，才几百年，几千年而已，就算是等上个上万年，他也等的。
　　弘一，越辰几人激动流泪，会回来就好，就算公子不认得他们那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记得这个善良的人就好了。
　　穆延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父亲，心里掩不住的激动，却还是不太确定的问道：“父亲，爹爹真的会回来吗？”
　　君雾茗望着若栩最后消失的地方，道：“嗯，会的……”其实他也不确定，因为若栩和‘烟消云散’的区别不大，看了一眼穆延，道：“我们一起等爹爹回来。”穆延‘嗯’了一声，。
　　君雾茗再抬头时，看见那消失的玉兰花瓣飞了回来，看着若栩幻化的玉兰花瓣，君雾茗眼里尽是想念。
　　玉兰花瓣向他和穆延飞来，将两人围在中间，似是不舍，飞旋着不肯离去。
　　众人看着这一幕，皆叹道：真是个至情中人，可惜了……
　　君雾茗抚摸着玉兰花瓣，眼眶里水光闪烁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微笑着道：“栩儿，不要担心放心去吧，我和延儿会等你回来。”花瓣不会说话，但他就是知道他在表达什么。这是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似是得到了承诺，也似是放心了，玉兰花瓣缱绻的飞旋了几圈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本以为天地失色，万物凋零的景象隔天便会恢复的众人，却再次大吃一惊。因为这种现象不仅没有恢复，而且还维持了好几个月。众人再次惊叹：不愧是善者！
　　至此，九重天再不见神君水陌寒的身影；至此世间除人界之外仿造皆是玉兰花树，绯色的花苞，绽开时是含羞带怯的，却是芳香无比，清新脱俗。至此，千年的等待爱恋就此开始……

　　两千年后。
　　转眼两千年已过，君雾茗也等了若栩两千年。在这两千年间，君雾茗不去九重天，不去玉虚顶，就只是在草屋和若君亭待着。如他两千年所说的一般，将除了凡界外的地方皆种上了玉兰花，这玉兰花因汲取天地灵气，只要开花，便不会有凋谢的一天，当然，除非种植他的人的心中的执念不在，或者是那份爱消散，否则是不可能凋谢的。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君雾茗对若栩的爱天地日月可鉴，山川河流可鉴。
　　穆延也从十岁的模样长成了凡界十七八岁的模样。大大的眼睛，精致的五官，也是个英俊之人。每天除了修炼读书外，做得最多的就是和弘一，越辰做好每一顿膳食，摆好碗筷后，再一起去若君亭叫抚琴的父亲。
　　“父亲，用膳了。”又到了午膳的时间。
　　停下抚琴双手轻按住颤动的琴弦，君雾茗道：“好。”他还是一如既往，模样既没变，声音也没变，衣袍还是一身仙气十足的白衣，头发还是如墨一般黑得发亮。
　　主仆四人两千年来一直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弘一和越辰很自觉的坐在了自家公子的对面，穆延就坐在父亲的右手边。而他的左手边，没人敢坐，两千年来没人犯过禁。因为那个位置谁都知道是为谁留的。
　　君雾茗尝了一口菜，评价道：“味道有些重了。”说的是菜的盐放多了。
　　弘一立刻道：“好的，雾茗公子，下次一定注意！”
　　越辰趁机占他便宜道：“你看看你，早跟你说了不要放那么多盐，你偏不听，现在怎么样？”
　　穆延也道：“就是，弘一哥，你也不学学越辰哥，你看看人越辰哥，做事多稳重多熟练啊。”两千年来，最喜欢的就是和越辰哥一起各种怼弘一哥，看到弘一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感觉特别的好玩。想当年自己还想着要和弘一哥多学些怼人的本事呢，结果到头来，却是自己和越辰哥将弘一哥怼得无话可说，想想都觉得好笑不已。
　　果然，弘一被这两货一唱一和给气得吹鼻子瞪眼睛的，两千年一直都是这样，真真是气死人不要命的啦！“你们两个！”
　　你想怎样？
　　两人冲他挑挑眉。见他想说又说不出了模样，‘哈哈哈’的笑出了声。
　　看着这三个活宝，君雾茗笑了一下，还好有他们的陪伴。
　　“哟！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倾韵摇着折扇，身后跟着梵间和牛伦傅。见到三人，刚刚还在笑的两人和气炸的一人忙起身，正要行礼，倾韵道：“不必多礼。”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几人也不是太拘束的人，忙去搬了椅子来，再沏上玉兰花茶。
　　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倾韵道：“你还是放不下？”他知道他放不下，但还是想知道两千年过去，他对若栩的心是越来越深还是……
　　君雾茗不答反问，“你来此可有事？”在这两千年中，只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人才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
　　倾韵摇摇头，笑道：“你还是没变。”顿了顿，突然严肃起来，难得见他这么严肃，君雾茗也正色道：
　　“发生什么事了？”
　　梵间替倾韵回道：“若栩已经投胎了！”
　　什么？！！！！投胎了？！几人既激动又紧张，
　　穆延：“爹爹转世了！”
　　弘一：“公子转世了！”
　　越辰：“若栩公子转世了！”
　　栩儿，我终于要见到你了！
　　这两千年来，君雾茗也曾下过凡界好几次，可是并没有发现若栩投胎的任何气息，难道是去早了，或者是有其他原因？
　　君雾茗道：“什么时候？”
　　牛伦傅道：“就在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也就是君雾茗最后一次去凡界的时候！如果当时多等等，是不是就不会错过
　　了？
　　君雾茗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道：“知道了。”有谁知道他这两千年来看似云淡风轻的，不提起那天的事，可是在他心底最深处，只有他知道他有多害怕。虽然天帝已经亲口说过若栩会投胎转世，但是他不知道到底要等多久，他太想念他了，每天晚上只能抱着他傅过的琴入睡……那种无尽的等待让他害怕到了骨子里，害怕会是一场空。
　　倾韵作为他几千年的挚友，也能知道他几分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做？”
　　起身走出草屋，望着天边的云彩，君雾茗笑了一下道：“去凡界，找栩儿……”
　　不消他吩咐，穆延三人早就有了收拾包袱的冲动，只是没得到他吩咐不敢动。此时听见他这样说，二话不说便一咕噜跑进里屋收拾包袱去了。
　　栩儿，你等着我，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