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公害》封刃作书

8、008

　　一山不容二虎。温家堡素来不参与对地盘和势力的争夺，但是柳家山庄和霹雳堂不一样，自从因为抢夺地盘结下仇，几代弟子不知道死伤多少。在两大门派之间凝结着血海深仇，而这样的仇，只能够用鲜血来冲刷。
　　雷诏的要求很简单。
　　只要柳家山庄归入霹雳堂。
　　而柳涉远要求也很简单。
　　霹雳堂成为柳家山庄的一部分。
　　——如果霹雳堂和柳家山庄合并呢？
　　——可问题就在于谁是老大。
　　——是柳霸还是雷诏？
　　溟濛的雨丝将三分楼分割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柳涉远是一个人来的，而雷诏也是一个人，他悠悠然地坐在了柳涉远的对面，倒了一盏茶轻轻地啜饮了一口。他不担心柳涉远再下毒，他不怕有毒。
　　“我以为我们很难达成最终协议了。”柳涉远的语气中带有无尽的遗憾，他以柳家山庄成立的时间、以柳叶刀的厉害、以柳霸的年纪，以各种他能够想到的办法来尝试着说服雷诏，可是对面的人就像是一块顽石、铁石，始终不肯松口。“在离开之前，我想跟你谈另外一件事情，我知道我姐姐在你霹雳堂。”
　　雷诏听了柳涉远的话，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我也想跟你谈这件事情，我知道你柳家和温家的婚事已经作废了，以柳家大小姐的名声在江湖上，最多只能给人当个妾室，当然这会让你们山庄颜面无存。所以，我决定娶她。”
　　所以后面的话，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是雷诏说出口就意味着要让它们有联系。这不是为了获得柳家山庄的同意，这只是一个通知。
　　柳涉远心念一动，他也曾想过与霹雳堂联姻，可是父亲说雷诏是个不会被任何美色迷惑的铁石心肠，最终选择了温红袖，可现在——是不是在和温家婚事破灭后，可以将希望寄托在雷诏的身上呢？“你要当我柳家山庄的女婿？”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询问。
　　如果雷诏点头了，这不是简单地意味着他要娶了苏州城的美人儿柳涉江，而是说明他在柳霸面前会低上一头，霹雳堂在江湖地位上也会低柳家山庄一头。
　　“柳霸老了，江湖上这一辈的人都已经落入了英雄迟暮的境地。”雷诏只是叹息了一声，像是窗外绵延不断的雨丝，含着浅浅的忧愁。他看到了在雨中带着油纸伞的人，也看到了冒着雨无畏前行的人，他们在街上交错，没有任何目的地走动。
　　当柳霸老去的时候，意味着柳家山庄落到了他柳涉远这个少庄主的手中。
　　可是如果雷诏娶了柳涉江呢？
　　柳涉远倏地站起身，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街上涌动穿梭的模糊身影上，刀光剑影在无声中交错，所有的鲜血都被细雨冲刷。随着一声炸响，他的脸色倏然一变，扭头对着雷诏说道：“看来我们得下次再谈。”
　　下一次在剑尖上、刀刃上谈。
　　雷诏和柳涉远并肩走出三分楼。
　　在他们走出的时候，三分楼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在极大的轰响中炸成了碎片。
　　闪出来的是柳叶刀的刀光、是“五雷轰顶”的霹雳弹声响。
　　从一片废墟中走出来的人，是雷诏插入了柳家山庄的暗线，是柳家山庄用来监视温家堡的眼线。
　　可他不是柳家山庄的人，也不是霹雳堂的人。
　　——你是谁？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步唯营。
　　步步为营，步步为赢。
　　江南道第一名捕步唯营。
　　惩善扬恶，平息各大门派的纷争是他走在江湖上唯一的目的。
　　可是这一次，他是受人所托。
　　因为苏域，因为开不谢花。
　　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自己的腰牌，他一开口中气十足地说道：“我已然知晓，开不谢花为柳家山庄所夺；而霹雳堂陷害柳家大小姐，欲毁她清白。”
　　“所以呢？”
　　柳涉远和雷诏同时发问。
　　一直对立的他们突然间有了一种默契。
　　——拿走开不谢花，救出柳大小姐。
　　这是步唯营的答案。
　　江南道盛传的有两大捕快，其中之一便是步唯营，他的武功虽算不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可是对付柳涉远这样的年轻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知道柳家山庄和霹雳堂的两拨人马正在另一条街厮杀。
　　而这儿只有柳涉远和雷诏。
　　步唯营拔剑的姿势就像是风流书生画一幅画。
　　“你觉得谁会赢？”在三分楼的对面，有一座二分楼，坐在栏杆边喝酒的人发出了好奇的疑问。
　　“你一点都不关心你朋友的死活？”柳涉江低垂着眼睫，她只能够看到缠绵的雨丝，看不到那雨中颤抖的人，她只能从江不疑那盎然的兴致中，来辨别她眼中传递的真实情绪。
　　“你不是也不担心你弟弟的生死吗？”江不疑摇着杯子淡笑。
　　“在我的眼中什么都没有了。”柳涉江淡声应道。
　　有生之苦，有死之苦，人生中面临着太多的痛苦，已经她的身心彻底地压垮。被当作货物般在众人手中流转的她，已经丧失了生念。唯一感兴趣的便是江不疑那捉摸不定的态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你以为她重义气看重朋友，可是一转头便露出了残酷的笑容，将他置于那九死一生的计划中。“你跟雷诏做交易，你跟我做交易，你还跟谁做交易？难道这世上的事情只能够用利益来衡量吗？”
　　只有一个人，是不需要提交易二字的。
　　可他绝不会是雷诏。
　　“柳家山庄和温家堡做交易，以你柳大小姐为筹码；温红袖和雷诏做交易，事成后开不谢花归温家，而柳家山庄并入霹雳堂；你与雷诏做交易，用自己的身体和未来；我用自己的剑与雷诏做交易、我用美色与柳涉远做交易、我还与你做交易……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是怎么样一个江湖吗？你绝对找不到你想要的自由。当然，我还是会做到答应你的事情。”江不疑的笑容满怀恶意与残酷，她乐于见到那平静的面容被撕裂、看那淡然变作是一种惊恐。
　　“你之前说雨中出现了另外一个人？”柳涉江愣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他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卷入这件事情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