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放下刀！》细火

3、洛水（3）修

　　就在两人快要落入野狗群的时候，忽有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众人只听到天边传来一阵奇异的叫声：

　　“锅锅锅哒！”

　　众人连忙寻声望去，却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阴影从头顶掠过，仿若垂天之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一只巨鸟，它不过拍了拍翅膀，便掀起一阵狂风。

　　夏琰惊叫了一声，被吹的险些载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感觉腰身被谁扶了一下，眼前的景色一阵变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一柄光华流转的长剑之上。

　　长剑剔透削薄，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彩，恰似半透明的冰晶。秋离站在他前方御剑而行，脸侧的碎发被风吹得向后飘扬，露出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颜色浅淡的薄唇。

　　长剑缓缓飞入云层之中，秋离御剑极稳，在高空之中竟也不曾颠簸一下，他瞥了一眼身后发愣的夏琰，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小兄弟，我控制不住我的剑了，看样子咱们要一起摔死了。”

　　话音未落，原本平稳飞行的霜雪突然猛地摇晃了起来，夏琰吓得脚下一乱，险些从霜雪上摔了下去。

　　他惊叫一声，双手向前一抓，死死地抱住了秋离的腰，惊慌地大叫道：“混蛋！你快停下！快放我下去！”

　　秋离微微侧身，似笑非笑：“你确定？”

　　夏琰闻言脸色顿时一僵，然而此时秋离却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拎着他在空中摇晃，嘴角绽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假意叹息道：“既然你执意要走，那在下也就不便相留了。”

　　说完他做出一副要撒手的模样，夏琰吓得在空中拼命挣扎，双手四处乱抓。秋离含笑看着他在身上作怪，却没想到，夏琰惊慌之中，竟不小心扯下了他腰间绑着的金葫芦。

　　葫芦离身，秋离顿时收起了戏谑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微微施力，想把夏琰重新拎上来，然而手中的重量却突然一空，只闻得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声，秋离瞳孔一缩，却见手中徒留一件夏琰轻飘飘的外衣。

　　“啊——救命啊！”

　　夏琰抱着金葫芦，从云层中飞速坠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天空，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摔死的惨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却没发现，那只金葫芦在他手中震动个不停，而且温度越升越高。

　　等他终于注意到的时候，手中的葫芦已经如烈火一般滚烫，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就见原本紧紧堵住瓶口的木塞忽然被一股黑烟顶开，丝丝缕缕的黑烟从瓶口处溢出，很快就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团夹杂着电光的黑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团黑云又突然裂变成无数道烟气，如箭矢一般向他飞来——“啊！！”

　　夏琰根本来不及阻挡，只感觉左眼一阵针扎般的剧痛，那些黑烟如有实质，深深地钉入他的左眼之中。他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捂住眼睛向下坠落。

　　然而就在他差点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夏琰吃力地睁开左眼，只见秋离正紧张地看着他，眼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乱。

　　夏琰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地说：“好，好疼……”

　　还没说完，他就身体一软，直接晕死了过去。

　　一阵浑浑噩噩。

　　夏琰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客栈的厢房里，秋离就坐在床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也不知他多久没睡，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夏琰怯怯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而他却仍没有一丝反应，仿佛入定了一般。

　　夏琰屏住呼吸，掀开了被子，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刚准备往外逃去，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拿了我的东西，你还想去哪？”

　　“东西？”夏琰愣了愣，回头看去，就见秋离执着一把霜华流转的长剑，冷着一张俊脸，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夏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被秋离周身冷漠而危险的气息吓得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勉强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弱弱地道:“什么东西啊？我什么都没拿啊……你先冷静一下，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秋离面无表情，显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反而将长剑又向前递了几分，将他逼得退无可退。

　　夏琰眼看逃不掉，索性爬上了一张桌子，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烛台，哆哆嗦嗦地指着他，在空中胡乱地比划了两下，虚张声势道：“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打你了！”

　　“我真打你了啊！”眼看着秋离越逼越近，他心里一慌，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还真将手中的烛台掷了出去。

　　银制的烛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眼看着便要砸落到秋离身上，然而后者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那正在下落的烛台就忽然凝成了一道冰晶，随即便碎裂成无数片冰棱，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夏琰眼见大事不妙，跳下桌子就想开溜，然而脑后的马尾却被人一把揪住，秋离未曾使力，便轻轻松松地将他拖了回来，一把甩回了桌子。

　　夏琰正晕头转向，一只手便强势地撑在了桌子上，秋离骤然逼近，将他禁锢在了桌面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你是谁？”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清冷的气息拂在夏琰的脖颈之上。

　　夏琰眨了眨眼，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在对方充满压迫力的气场下顿时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是黛燕山的夏琰。”

　　“黛燕山？”秋离不悦地皱了下眉，声音又沉了几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为何要抢剑魂？”

　　夏琰一脸茫然：“什么剑魂？”

　　夏琰抖了抖，在他的禁锢之下瑟缩着：“不是，我真没拿你东西。”

　　“罢了。”秋离缓缓闭上了眼：“我给过你机会了。”

　　“你……你真误会我了！”不论夏琰怎么解释，秋离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微微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恰似翩然欲飞的蝶翼。

　　他眼睁睁地看着秋离眉间的那一点烙红慢慢地褪去艳丽的颜色，最后竟然裂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缝隙形如闪电，细细看来，却又恰似一线极天，极天之中，仿若有万千星辰闪烁，浩瀚宇宙宏观……

　　夏琰愣愣地盯着他的额头，惊讶地张大了嘴，忽然，只见那道裂缝里飞出了无数颗闪烁的星子，一瞬间便照亮了整间房。

　　夏琰刚想从他的禁锢里逃离，却反被他一把抱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空气里飘荡的碎星一颗一颗地钻入他的口耳之中。

　　秋离忽地睁眼，一双眸子已经变成了冰冷的银灰色，他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爆。”

　　夏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秋离剑眉微蹙，凝了凝神，又说了一遍：“爆！”

　　夏琰仍是一脸茫然，不明白他反复说这个字有什么意义。

　　秋离：“爆！！”

　　这时，一双手轻轻柔柔地环住了他，夏琰怯怯地说：“抱了……”

　　秋离：“……”

　　他疑惑地松开了夏琰，收回了放在他体内的碎魂灵，眉间的裂缝渐渐合拢，又重新凝聚成了一点丹红。

　　碎魂灵是目前最好的取出剑魂的办法……只是碎其魂魄，人便成了一具空壳，宿主自然就也活不成了……

　　秋离盯着安然无恙的夏琰，面色一沉：“你究竟是谁，为何能在碎魂灵下脱身？”

　　夏琰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再跟他解释一遍：“你找错人了，我真没拿你东西。”

　　“不可能，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炼妖葫里的剑魂全被你吸入了体内。”

　　秋离这么一说，夏琰才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连忙捂住了左眼，那针扎一般的疼痛让他心有余悸。

　　他皱了皱眉，说：“我记起来了，有好多黑雾从葫芦里跑了出来，像是箭一样射进了我的眼睛里……”

　　“眼睛？”秋离拿开了他遮挡住左眼的手，轻柔地拂开了挡在他额前的碎发，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的左眼，眉头深深皱起，喃喃道：“为何这只眼睛是蓝色的？”

　　原来夏琰碎发下的那只眼睛竟然是蓝色的，然而这种蓝却不是澄澈的湛蓝，而是略有浑浊，看起来犹如一潭死水，茫然无神。

　　夏琰慌张地拨了拨碎发，重新遮住了那只眼睛，不自觉地闪躲着秋离锐利的目光，小声说：“天生的，瞎了一只。”见秋离半天没有答话，他缩了缩脑袋，怯怯地问道：“我可以走了么？”

　　秋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忽然撇开了头，低声道：“你且先留在我身边，待我想办法将你体内的剑魂取出，你便可以走了。”

　　夏琰一下急了：“不要！我什么都没做，是它自己跑到我眼睛里的，你怎么还赖上了我了呢？我要回去，姑姑她们一定在四处找我！”

　　然而他话音刚落，锋利的剑刃就抵住了他的咽喉，秋离冷冷地道：“你若想走，我便废了你的全身筋脉，断了你的腿，折了你的腕。若是不信，你尽可以试试。”

　　夏琰害怕得浑身一抖，他觑着秋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将脖颈边的长剑推了推，又赶紧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连连道：“不走不走不走。你先放下剑，冷静冷静。”

　　秋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唰”地一声收回了霜雪，手腕一动，只见一道微弱的白光闪过，那晶莹削薄的长剑竟然就在他手中变成了一把光泽莹润的玉折扇。

　　他慢慢地展开皎白的扇面，轻轻地扇了两下，嘴角漫上淡淡的笑意：“如此便是最好。”

　　夏琰被他变脸的速度吓到了，只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气场更为恐怖，连忙趁着他闭目养神的功夫，去桌上扯了一张纸，抓起笔来就开始画画

　　——是的，画画，他不会写字，只能用画来传递求救信号。

　　只见他先在纸上草草地勾勒了一座山峰，山上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女人，山下还有一个正在狼狈逃跑的小人，小人身后还跟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姑姑，我被怪人抓走了，速速来救我!

　　信当然是没送出去的，后来连他自己都忘了，竟然还有这样一封信的存在。

　　三更天。

　　秋离斜躺在床上，长睫紧锁，一张脸隽秀清冷，似乎是睡着了。

　　不过，这对夏琰来说不是什么坏事，秋离睡的熟，正好给了他逃走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房门口，谨慎地回头看了看，发现秋离仍旧睡得很熟，看样子完全没发觉他正准备逃走。

　　夏琰微微松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手刚刚搭上房门，余光处就闪过一道白影。

　　一柄纯白的玉扇从空中飞旋而来，扇面如刀，深深地钉在了木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