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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林初焰做了一个梦。

      天边简直像被火烧起来了。厚重的云层色泽浓烈灿烂,无数的金光和红焰从那里淌了出来,夺目耀眼。

      封淇站在那云的下头,脸上的笑容真比天空的云彩还漂亮,眼睛里扑啦扑啦地闪着光。

      林初焰看得呆啦。他痴痴地叫他:“哥哥,你在那里做什么?”

      封淇对他笑得更温柔更好看:“初焰,我刚从云国回来。”他指了指后方的火烧云,“坐着日神的车回来的,那里可美了。”

      林初焰张大嘴:“云国是什么地方?”

      封淇把食指贴到唇上,“嘘”了声,又对林初焰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林初焰就急急地冲着他跑了过去。也真奇怪,他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踏着云就到了封淇身边。

      封淇伸出手接住他,两个人就稳稳地站在了一片云上。林初焰赶紧扯住封淇的袖子:“哥,快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啊?”

      封淇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那是个奇妙的国度,美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所有的云都要在那里被创造出来,每一片都有着不同的形状、不同的色彩。穿着云气的人走来走去,真正地是以流霞为裳,酒也是用云酿造的,像烟雾一样流到杯子里,好看极了。”

      林初焰听了他这些不讲科学的话,心里委屈得不行:“你是不是去了这个好地方,就不想回来了?”

      封淇捏捏他的耳朵,声音有点悲凉:“初焰,我没地方去了。我找不到归宿,但是云国能够收留我。”

      林初焰气得狠跺脚,差点把脚下的云踩塌了一块:“你胡说!怎么没归宿了?”

      封淇垂下眼睛:“就是没有呀。”

      林初焰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按到了自己的心上:“你的归宿在这里,快进来!”

      封淇眼中光芒大作,他欣喜地握紧林初焰的手:“我可以进来吗?”

      “快!”林初焰大笑着,催促他,“快进来!”

      封淇极度喜悦,也大笑起来:“好。”

      林初焰沉溺在梦境里,听到闹钟声还不肯起床,他急急地催促着:“快跑!这什么声音!走开!”

      封淇好笑得捏了捏他的鼻子:“起床啦。”

      林初焰生怕封淇来不及进去,搞混了梦境和现实,还以为封淇也在他梦里呢,于是指挥他:“哥,快把闹钟关了!关了你就快跑进来!”

      封淇不明所以,还是走过去准备帮他关闹钟。林初焰的小手机边震动边响铃,吵人得厉害。他又睡在封淇房间里,封淇走去他的房间还要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里林初焰就清醒得七七八八了。

      封淇却没关闹钟,反而拿着手机走了过来,倚在门口看着他设置的闹钟备注笑出了声:“宝贝儿快起床了?”

      林初焰彻底惊醒,脸红成一个红柿子,坐在床上支支吾吾的。

      封淇笑得更厉害:“哎哟喂!怎么有人自己把自己叫宝贝儿的?”

      林初焰怒了,跳下床夺过手机气鼓鼓地说:“没见识!就是宝贝儿了咋了?谁还不是个小宝贝了!”

      封淇一脸愉快,笑得眼睛弯起,他一把捞起林初焰,把他扛到肩上,边笑边说:“行行行,敝帚自珍没问题。别光脚踩地上,凉。”

      林初焰扑在他背上,气得发抖:“敝帚?金扫把好吧?地板给你擦这么干净,我还敝帚?”

      封淇没忍住亲了亲他的头发:“恩,超级能干。金扫把林初焰。”他走到床边,把林初焰放到床上,“把拖鞋穿上。”

      这声音轻柔得跟云朵一样。林初焰想到那个梦,心开始抽痛。

      吃完早餐,林初焰给花花草草浇了水,回头又看见封淇的画。那幅画原本应该是夹在书柜的某本书里的,因为放在这里的书被拿走了几本,地方宽敞了,书页就散开了,导致了这幅画大半截露在空中。

      林初焰走过去,把它拿了起来。其实说是图纸更为恰当,像是建筑师的设计图。跟昨晚林初焰看到的那些图极为不同,这张图有着明显的架构和布局,精细地设计着每一个细节。可惜,这是副半成品。

      林初焰震撼不已,他拿着那张图急匆匆地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封淇:“哥!你懂设计!”

      封淇看到那张图时有点发愣,像是早就忘记了这东西的存在,但是一看到又很惊讶。他轻轻地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

      林初焰说:“我觉得很棒,你把它画完吧!我想看完成图。”

      封淇把那张纸放到茶几上,声音很低:“我并不懂设计,那是乱画的。”

      林初焰抓起来那张纸,大声说:“这说明你有天分,你能完成的!”

      封淇看了他一眼:“初焰,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有!”林初焰立刻说道,“有意义的。”

      封淇用手指按了按眉心,半闭上眼:“我没法完成的。我根本不会。”

      “但是你能学。”林初焰固执地说。

      封淇笑了下:“我学这个干什么?”

      林初焰埋下头,他只是想让封淇有个寄托。只要踩实了地,忙碌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失落的情绪了。

      “我一直想参加马拉松。所以我每天都跑步,想要一次比一次跑得快,跑得远。”林初焰说,“我能够一直跑。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做喜欢的事情,一起跑。我觉得,你是喜欢设计房子的。”

      封淇看了他良久。最后,他靠在沙发上,有些疲倦地按着眉心:“你还是个孩子。”

      林初焰大声地反驳着:“我已经长大了。”

      封淇没出声。听听他这句话,随便哪个不成熟的小孩都说过。疯长的少年意气,实际上并没有与心灵成长同步。

      林初焰看着他这幅样子,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沮丧或是愤怒的神色,他不像一颗真正不成熟的心灵那样气急败坏,一味横冲直撞。

      林初焰瞥了眼封淇,接着迈开坚定的步伐向门外走去,他举止从容理智,连关门的动作都十分轻柔。

      封淇有点意外,却也没太在意。他估计林初焰是不高兴了,要自己找个地方去待着消消气。封淇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门被大力地敲响。封淇皱起眉头开了门,却看见气喘吁吁的林初焰笔直地站在门外。

      他大汗淋漓,头发尖儿上都滴着汗水,脸颊充血,红得快要爆炸一样。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如炬,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封淇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正要把他拉进门内,就听到少年倔强而冷静的声音。

      林初焰说:“我不是孩子了。”他拿出手机对着封淇,难为他那小手机上还能装计步软件,屏幕上显示着打破纪录的奖杯页面。林初焰继而微微仰头,骄傲而酷地宣称:“是王者。”

      林初焰中二到极点,就变成一往无前的真诚和勇敢。

      封淇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沉默下来。他紧盯着眼前这张年轻鲜活的生动面孔,好半天才做出了反应。

      封淇将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贴着胸口。他微俯下身低着头,庄重地说道:“You are right, my Lord.”

      林初焰有着惊人的魔力,他手中有着如同丘比特之箭的神箭,张弓挂箭,他仅凭着一腔热情就能将勇气之箭源源不断地射出。但他的勇气之箭与小爱神的箭撞到了一起,爱神的臂力稍胜一筹,轻轻将他的箭击倒,而使这两人之间燃烧起神秘莫测的爱恋。

      林初焰眼里揉进了沿途奔跑时看到的所有光亮,镇定地对封淇撒娇:“下午想吃排骨。”

      封淇直起身,答应着 :“我带你去吃。”

      两个人一起待了一整天,封淇收起了那张图,却没有再夹回书里,而是把它放到了书房的桌上。

      下午在饭店里,封淇却又碰到了黎菁。她坐在窗边,没注意到封淇,封淇却一进门就看见了她。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林初焰疑惑地问:“怎么了?”封淇只是伤感又诡异地盯着窗边,没有答话。

      林初焰用力地摇他:“哥?”他挡住封淇的视线,踮起脚在他面前说:“你别藏着,告诉我。”

      封淇看着林初焰的眼睛,慢慢回过神来,拉着他找位置坐下,点了菜再慢慢将过去的事情说出来。

      过去的荒唐和罪孽,像沙子哽在喉头,咽不下去,又难以吐出来。封淇艰难地回忆着一切,痛苦地承受着所有的创伤。

      “我没把她当朋友,只希望她陪着封荑。这样丑恶的我,导致的恶果便是,她也从不把封荑当朋友。”

      封淇红着眼,声音沙哑:“要是我真心对待她,坦诚地待人,她就不会任凭封荑被人欺负被人撕碎裙子,只冷眼旁观了。”

      林初焰看向坐在那边的黎菁。她在饭店里依旧带着帽子,帽子压得很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看上去过得并不怎么样。

      过去的创痛,必定也横亘在她心头。良知和悔恨,大概也会一辈子无情地鞭挞着她。

      受苦受难是人生常态,但是,林初焰却不愿意封淇受着毫无意义的苦痛。你可以把它放在心上,放在灵魂上,日日夜夜受着神灵的处罚,怎样都好。但是,此生此世,活这么一场,难道苦难就没个尽头?

      封淇也正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又强行地使自己镇定下来。服务员正把汤锅端上来,热气扑腾到封淇脸上,他笑起来,眼里也带着白雾:“好啦,我没事。快吃饭吧,等会儿我们去看花。”

      林初焰沉默着,拿起了筷子。

      等他们开车到了花地里,已经快七点了。夕阳残照,光波在绿树上摇曳,在风中一层层荡漾,像海滩上一圈又一圈来往的浪花。

      车刚停稳,林初焰就跳了下来,他跑得很快,冲向了那片花地。封淇下了车,靠着车门上看着林初焰的背影,以为少年欢喜得极了,要赶紧去看那花儿,他很快消失在了封淇的视线中。封淇带着笑,只见夕阳爬上了山坡,把光亮移到那上面的田地去了。

      沿着窄窄的小山坡,林初焰的身影又出现了。他怀里捧着几枝百合花,急匆匆地向着封淇跑来。他的眼皮上蒙着醺黄的色彩,而百合花倒像在朝露中盛放着,在他胸前开得繁盛灿烂。

      “封淇,”林初焰直直地跑来,微微喘着气,“我带了打火机。”

      封淇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林初焰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是了。”

      “你很坦诚地对待我,你变成了一个很坦诚的人。”

      林初焰笑起来,笑得格外干净:“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你过去有罪,但是你赎罪了。我现在宣布你被无罪释放。”

      封淇怔了许久。无罪释放?

      他浑浑噩噩、战战兢兢地过了好些年,心灵始终有个缺口。他是个罪人,被判处终身监/禁。

      此时此刻,在这一方牢房里,透亮的日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清清朗朗淌了一地,少年国王怀抱着一束百合花,神情圣洁凛然:“我宣布你被无罪释放。”

      封淇微微哆嗦着嘴唇,一生中从未受过如此神圣的目光的洗礼,他轻声问:“我没有罪了?”

      林初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是。”

      背负着苦难,跋山涉水、踽踽独行都不算什么。焦渴力尽,炎日烧灼,脊梁只要没被苦痛压垮,心灵只要皈依善念,就证明:一路赎罪,终有尽头。

      我谨以神/的名义,在这一片国土之上,宣布你被无罪释放。

      林初焰从兜里摸出纸巾和打火机,学着封淇昨晚说给他的话:“你的过去现在就在你心里。你当着过去的面,把它烧了吧。”

      封淇慢慢地接过那张纸和打火机,又深深地望了眼林初焰,却垂下了手。

      林初焰从他手里再拿了回去,决然地点燃了那张纸,说:“我帮你。”

      火焰很快冲起来,热气烫着封淇的眼睛。林初焰放开手,纸落到地上,很快就燃尽,只剩了堆灰黑色的余烬。

      一道天光刺向心脏,封淇既沉痛又哑然。天地茫茫,海浪声与风声吵得如火如荼,他疲倦得太厉害了,就只有借酒浇愁。

      大梦一场就好了,他拿起后备箱里的酒瓶子,拔出了木塞子就往嘴里倒,边喝边走向那一片花地。

      大片的花田里种满了芬芳的百合花,朵朵圣洁。

      封淇跌跌撞撞地走在中间。他也像是真醉了,把那深口的花儿错认成了杯盏。扶着细长的花枝,把酒全掉进花心里,仰着头凑过嘴唇将醇酒一饮而尽。

      一杯杯的酒流进胃里,手上也渐渐脱了力,他绵软地往后倒去,睡在了白色的花地里。

      橘红色的夕阳燃尽了天地。林初焰悄悄跪到他旁边,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情不自禁地亲吻上了眼前人的眉心。

      林初焰贴着封淇的耳朵,声音又低又轻:“你一次次把自己监/禁,我就要一次次释放你。我比你年轻,我一定会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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