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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日落斜山,叠云如锦,春林披霞裹霓,翠鸟渐归回巢。

      沅止的生辰是澧兰依照救他那日所定,今日便是第十三个年头。院内银杏树下腾出一方圆空地,一长形矮木桌,七人绕桌席地坐于绸垫上,热闹非常。

      楠艾、澧兰、白萩萩坐于同侧,昱琅、沅止、兀桑坐在对面,土地神蟠尤坐于侧位单座。

      兀桑和白萩萩本不敢落座于众神仙桌前,只打算负责端茶斟酒。澧兰觉得院中只有尊长之礼,本就无身份贵贱之分,招呼他们一起言欢饮酒为沅止庆生。

      兀桑和白萩萩感激非常,暗道三生有幸遇到了好仙家。

      几人语笑连连、杯盏不停。不知不觉已是酒过三巡,夜空硕月如银盘。

      楠艾作为置星星君,今晚的星辰自然布置得密空璀璨、耀闪夺目,将松萝山上空映得明晃亮堂。

      沅止一一应下众人的酒,便静静坐着剥板栗。待将板栗肉堆满了小碟,撒上芝麻,将碟子递在澧兰面前。

      澧兰被他体贴的举止烘得心暖,朝他欣悦一笑。楠艾和白萩萩羡慕地看着那满满一碟黄黄肥肥的板栗肉。

      昱琅剥得斯文,碟子里才剥好三四个,这一瞧,速速抓紧动作。

      一旁的兀桑瞥见白萩萩投来的一眼哀怨,赶忙伸手抓了一把板栗过来,低着头认真剥。

      “为师吃不了这么多,阿止分一半吧。”澧兰说着就要取碟来分。

      楠艾将自己碟盘放了过去,眨眨眼:“吃不完给我呀。”

      昱琅忙将剥好的六颗板栗肉递给楠艾:“你先吃着,我再继续剥。”

      楠艾睨了他一眼,“哦。”别过眼,静静吃着,只不过面上惹了些红。

      昱琅见她似有羞色,一阵心喜,剥壳的动作更是欢快起来。

      单独坐在长桌边的土地神蟠尤,饮着酒暗道:苦了我一个单身老者,看着这三对情意绵绵,腻得发酸啊。

      待大家吃饱喝足,楠艾便将之前答应的两件宝器送上。虽说当时嘴里计较着数量,出手却是阔绰大方。

      一双云宝紫履靴,行水不溺,行空不坠,施法疾行当如破云斩风。因沅止如今还未飞升,无法驾云,而御剑飞行速度不快,此宝器可在恰当时机解燃眉之急。

      还有一件宝器为天丝甲,薄如蝉翼、轻如鸿羽,乃蓬莱仙岛千年天蚕丝所制。贴身穿戴,无感无拘。御火抵寒、刀枪不入,可于危机时护一次心脉。

      澧兰对这两件礼物甚为满意。今日是徒儿生辰,她破例饮酒,向楠艾敬两杯,替徒儿致谢。

      沅止也诚心致谢,收下后却问道:“此礼已为我之物,我可否转赠他人?”

      众人皆讶异,这两宝器可不是寻常之物,虽说没有那些个上神帝君的神器威风,但在天界也算有些名头。许多小仙求之不得,他却礼未焐热就转赠出去,不明之人许会送他个‘傻’字。

      澧兰稍刻便知晓了他的用意,赞赏地点点头。

      楠艾倒是不介意:“既然送给你,便是你的物件。你作何处理,自是依你意愿。”不免好奇,他会赠予谁。

      沅止将云宝紫履靴递给白萩萩,说道:“你真身为兔,虽地上疾行是你强项,但飞行术仍有欠缺,此物予你最为恰当。”

      又将天丝甲递给兀桑:“蛇不惧寒,但却怕火。你火诀无法修,法术修行慢,这天丝甲穿上身,他日可保你一命。”

      白萩萩和兀桑俱为震惊,将宝器接过后,起身走到沅止身前跪下磕头,直道:“徒儿谢过师父恩赐!日后定是肝脑涂地报答师恩。”声音哽咽,感激涕零。

      楠艾和昱琅也是颇为欣赏地看向沅止,少年已然成熟,俊容玉面、眉目疏朗。不过十八,已有作为师父的心气和德望,将来出息不小。

      蟠尤捋捋胡须,神君徒弟平日里看来冷冷不好相处,心却也暖,虽是年纪小了些,但品性甚佳,同神君也是相配。

      片刻后,澧兰问向沅止:“为师的礼物也该送了,你这便说来,想要个什么呢?”

      沅止却说了番看似不太相关的话:“师父曾答应过徒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弃了徒儿,不会离开徒儿身边。”

      在场人听言,莫不神色复杂地来回扫视这师徒两人,嘴里吃着喝着,耳朵竖着。

      澧兰不知他为何提及此,便问:“仍是怀疑为师的承诺吗?”

      沅止摇头:“不曾怀疑,但我想得个与此有关的礼物,又怕师父误解我不信你,是以把这话说在前边。”

      “有关的礼物?”澧兰不得其解:“如何有关?”

      沅止起了引子:“像两年前仙界那次暗访,师父突然失踪。倘若那次徒儿问不到人,又该如何寻得师父踪迹?救师父于危难中。”

      遂切入正题道:“假如某日师父去了个我不知的地方,问不到、寻不着。可有办法让我知道师父的位置吗?尽快寻到师父,也可省了徒儿焦心焦虑、左急右怕。”

      澧兰思酌不语,本是让他提出自己想要的礼物,他却仍是记挂两年前她被傅如忻掳去之事,那日之事定让他恐慌非常吧?

      楠艾笑道:“沅止啊,你这物可求不到的。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神物能轻易让你寻到对方位置。饶是我的观星镜,也只能在天庭观测到各仙官大概位置。你这可为难兰兰哟。”

      沅止未接话,目光定在澧兰沉思的脸上。

      静默中,澧兰开了口:“有的。”

      她手掌覆在胸口,须臾见掌心隐现白光,透出指缝。顷刻间,光芒愈盛,倏尔变幻成黄光。

      澧兰移开手掌,只见一朵透亮兰花悬于她掌心上,黄瓣白心、好似水晶做的,剔透晶莹。在场之人无不发出赞叹惊艳之声。

      除了沅止。他深敛的眸底隐着期盼已久的兴奋和欣喜。

      澧兰起身,道:“阿止,你过来。”

      沅止依言绕桌走至她身前。已是成年男子的他高出她许多,如今她只得仰头才能望入他双眼。

      澧兰将兰花放置在他胸口处,捻诀施法,将其缓缓推入他体内。沅止忽感胸间一阵炙热,少刻已无感,可心间却因激动而暖流潺潺。

      “这是为师仅存的一朵兰花,也是为师的花灵。我授诀于你,日后无论为师身处何处,你旦捻诀,花灵便会引你指向为师所在。且在你危难之际,你可将此花化为护灵保你性命,但护命之后,花灵即散。”

      她心口一直养着一朵兰花,前几年寻回久远记忆,才知道此花由来。当初她化人形时,有一朵花苞欲开放,她便瞒着仙人,偷偷将其护在心口,日日以灵力滋养,吸收了她几千年的灵力。

      沅止握着她覆在自己心口的手,好似将她整个人都握在手心般的珍贵,凝目对望:“我定以命护着兰儿的花灵。”声色沁如春露润物,却饱含誓言的坚定。

      仿佛有千百缕丝线,沿着他温热掌心汇入澧兰心口,烘得暖。
      恰时翠鸟掠枝,簌簌抖落几片银杏叶,她的心跳便是多了几拍。

      赠予如此重要之物,澧兰确然将他视为自己最为珍视之人。即便她尚未察觉情丝,桌上众人俱心明神清,只意会,未吱声,多以祝福的心态。

      可欢语笑谈过后,楠艾是唯一一个面露忧色的。直到离开松萝山,她仍陷入深思坐在云头上。

      昱琅低头问道:“担心澧兰吗?”

      楠艾拉回思绪,看向他,挺无奈他的心有灵犀,明明不爱她,却好似事事能瞧懂她。

      楠艾垂下头抱着膝盖:“兰兰的感情很单纯,她一心为着沅止,护他安生,顺他所愿。沅止的心思却不是这般单纯,他是不知兰兰有本命花灵,但他提出这样的礼物,原本动机就是想将兰兰握在掌中。无论她在何处,六界之内,上至天庭下至九幽,无处隐匿。”

      几分忧虑道:“倘若他对兰兰的感情真挚真切,爱她惜她,那朵花灵会成为她的救命关键。倘若沅止别有用心,或是日后对兰兰用情不专,那朵花灵便会成为她致命伤。”

      楠艾皱了皱眉,深思酌虑下,不免惶恐担忧。

      昱琅上前蹲坐在她面前,两手抬起她脸,伸手揉开她紧皱的烟眉。

      “沅止你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你曾说他面寒心冷,但对澧兰却是面温心暖,也恰证明澧兰于他而言非常重要。就算是所谓的‘别有用心’,那也是想尽可能靠近她,将她纳至自己羽翼。以我所见,你所想略有偏差,从男子的角度,他这顶多算是极强的占有欲。”

      楠艾不太赞同:“只要所爱之人也爱着他,便可安心,何需多此一举怕她会逃离。”

      昱琅指尖一顿,深凝她双目。漫天星斗在她杏眸盈满寸寸辉光,不禁心驰荡漾,指尖移至她眼尾,轻柔细语述着情意。

      “知道她爱我又如何?我却拥不紧她,再也抓不住她一丝一毫的目光。我是真真的十分羡慕沅止,能有一物让他将自己所爱之人紧紧抓牢。若是六界再有这般物件,我定要夺来,将你时时刻刻看得紧。”

      楠艾心下狠狠一颤,她移开身背对他,水雾瞬间氤氲眸间。仰头看向漫天星辰,是她布置的星辉。她能将夜空点亮,照亮三界,却终究拨不亮自己心头那盏早已熄灭的灯。

      灯芯尚在,油已干透。

      如今同昱琅,也只能这般似友非友的状态。她想远离,他却偏靠近,却不知他多靠近一寸,她的心就被倒刺深挖一寸吗。因为他终究不爱她,为何非要说这番情话。

      他亲手刺入的每一根刺,到最后,她都要咬牙忍痛,连皮带肉将它们拔走。

      她也想从此形同陌路,却一再不忍拒绝。他眼里流转的哀伤,深刻提醒她,那不是因为爱她才感伤,只不过是愧疚,只不过因为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可她要的,何止是朋友。

      一滴泪悄无声息从眼眶涌出,正是仰着,由眼尾顺着面颊滑落。好在她已背对他,他瞧不出她的脆弱,也不知她这千百日里,埋枕伤过多少回。

      忽然,昱琅从她身后将她抱住,在她耳边道:“别哭。你一哭,气息便忽断忽虚,我怎会察觉不到。”

      楠艾无力闭上眼,是啊,他这般了解她,多讽刺。渐渐泪如雨落,连成珠链。

      昱琅更是将她抱得紧,“许多次我想同你坦诚感情,可我许是被你打击得再无勇气,次次话到嘴边,我便咽下去。你那句威胁至今令我惧怕不能,我怕你真会逃离天庭,寻不到你,我该怎么办。”

      “姬钰之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从没想同她重修旧好。你陪伴我度过那段阴暗年月,我便再没想过她。她想恢复来往,我以为只是普通仙家间,觌面招呼,寒暄有礼。当我察觉她所想不止如此,我便晓得,那日你是早看出,我却未听你劝言,甚至对你厉声。”

      “但我不是责备你骂她,我是不愿从你口中听到我割掉半颗心的事实。好似个耻辱的烙印,隔在我们之间,让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更怕此事成为我们的隔阂。我虽只剩下半颗心,但这半颗心惦记的只有你,满满容的皆是你。”

      昱琅将她身子转过来,抬起她脸,将泪痕一一擦去。

      楠艾尚未想明白这大段话语,愣愣好似梦游天方。渐缓之下,那声声情愫倾言又似湖中映月,她不敢去捞。

      昱琅不忍她眸眼泄出的愁伤,吻在她额间,鼻尖,低眉凝望:“我早就未同她联系过,只是她来寻过我几次,我都同她道明了心思。但你不愿听我说,我就未曾与你话清楚。”

      恳求道:“楠艾,别再避着我了,好吗。我只愿同你共度往后的日月朝夕。”

      楠艾欲开口,却发现喉间满是酸楚,怕开口定是破碎的泣音,而眼眶早已氤氲泪雾,不消片刻,夺眶而出。她咬着唇,摇头不敢相信,盼了一千多年的爱恋,总算熬出了头吗。

      昱琅擦着她不断涌出的泪,心疼极,哑然道:“你未开口,我便当你默认了?”再不等,低头吻上。

      两人第一次这般亲密交融,合着咸淡的泪,融入唇舌中,缠卷几许,喘息不平。
      ***
      今日难得聚宴欢聊,澧兰饮得多了些。许是多年未饮,不胜酒力,后劲之下酩酊晕乎。她趁着神思尚且清明,去了浴池醒酒,也顺带洗身祛酒味。

      哪知沅溪的水不仅有净心除浊的作用,安神功效也实打实的好,尤其是她本就昏沉欲睡....

      半夜时分,沅止见澧兰仍未归房,只得出门到浴池外喊了两声,未闻答应。忧虑之下,他赶忙冲了进去。

      只见澧兰仰躺在池底一动不动,墨发飘散好似绽放的黑莲,皎白无暇的玉体在满星映照的潋滟水光中,更是莹润濯濯,仿若天成白玉。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沅止诱道:“你旦再唤我一声,我便不再给你反悔的机会。”
    她唇吐魅声:“阿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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