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是我前男友怎么办》而今不多情

9、你个大傻子

　　顾于微站起来，抬手示意台下的观众安静。
　　赖青蛮是第一次站在台下这么看着他。那种迎面而来的差距感，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样遥远，而是活生生的，在漫天的人海和喧闹拥挤中。赖青蛮意识到，当初那个还被他开玩笑说是肢体不协调的顾于微，已经在流年里很好的实现了他的梦想，拥有了自己的粉丝和舞台，经历了磨难和挫败，从无人问津到家喻户晓，和自己如同是两条不会再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在各自的人生里长大了。
　　有根彩带飘到了赖青蛮头上，赖青蛮抓下来一看，是生日会定制的随即发放的小彩蛋，上面印着顾于微的Q版头像。
　　他抬起头，听见顾于微说：“我记得很多年前，有个粉丝曾经问过我，站在摄像机前面是什么感觉，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想告诉她，其实是和站在舞台上一样的，我什么都看不见，因为灯光太亮了。”
　　赖青蛮身边的姑娘发出了一声抽噎。
　　顾于微说：“所以我刚开始拍戏的时候有点怕，不知道镜头外的你会不会喜欢我的表演，看不到你们的表情和反馈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底气。我想，我们是平行的人生，恰巧你在电视上看到了我，喜欢了我，我觉得这是我的福气。我很抱歉我只能在你们的人生中留下一点点印迹，可我也很高兴我能留下一点印迹。我也许不能一直陪伴你们，可我很高兴我出现在你们的生命里，能给你们带来快乐。如果等到我老了，走在街上，能够看见你们，和你们打一声招呼，然后再听见你们对自己的孙子孙女说，这是我年轻时曾经喜欢过的人啊。那样，我就觉得我这一生没什么遗憾了。”
　　会场上响起了煽情的音乐，赖青蛮身边的姑娘哭的差点没抽搐过去。她男朋友搂着她，很笨拙地安慰：“他又不是要息影，你哭啥？”姑娘顿时哭的更大声了。赖青蛮想起了，顾于微刚出道的采访里的确说过，他喜欢拍戏，热爱这项职业，但并没有把它当做终身事业来维护的样子，那时的他说：“也许拍到40岁就不拍了，毕竟人生过了一半，该找个地方回顾一下上半生嘛。”
　　生日会临近结束，大屏幕上开始循环播放顾于微的剪影，最后是他弹着钢琴唱歌的样子。右下角跳跃着播放着歌词，赖青蛮一个字一个字很仔细地看过去，在结尾的作词和原唱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赖青蛮轻轻地笑了一声，原来他还记得。
　　可那些朴素又快乐的，自弹自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留下来的是满目疮痍的自己，小心翼翼又畏首畏尾。就像顾于微说的，是个胆小鬼。
　　合同结束了，赖青蛮照旧回了HBO，傅裳又招了几个新人，正在使尽浑身气数地描绘公司将来的美好前景，瞧见赖青蛮来了，就连忙招呼他过来：“来来，小赖啊，这是新来的师弟师妹，过来打个招呼。”
　　赖青蛮点了点头，就当是见过面了：“林宸呢？”
　　傅裳熟练地掏出烟点上：“鬼知道，一天天魂不守舍的，回来呆不了几分钟就往外跑，心都要飞了。”他狐疑地看着赖青蛮：“这小子是不是心野了，有什么别的路子了？”
　　赖青蛮摇头：“不知道。”他给林宸发了微信，半天也没人回，再往下拉，是顾于微的青蛙头像。赖青蛮心烦意乱地在头像上摩挲了几下，扔下一句：“我请个假”就夺门而出，气的傅裳在后面直跳脚。
　　可赖青蛮并没有去找顾于微。他只是觉得心乱。袁冲和顾于微的脸交替在他面前出现，就像是爱和恨中间架着一把大刀，然后把他扔在这把大刀上，小火烹油地让他慢慢煎熬，逼迫他在这中间做出一个选择。
　　多年前他选择了抛弃顾于微去报复袁冲，赔上了自己的嗓子和爱情。现在老天又把爱情摆在了他面前，可又开玩笑似的一并把这仇恨也送还给了他。可是当时的他还有一腔热血和青春，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在顾于微的面前，还舍不舍得再抛掉这些了。
　　放不下。赖青蛮想，人为什么要放不下，怎么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快快乐乐地过一生呢？
　　那个卖气球的大爷还在，似乎是记得他，特意挪过来问：“又跟女朋友吵架啦，再买两个好运气球吧，去哄哄她。你是男孩子嘛，要大度点，该忍让的就忍让，不要这么计较。你太年轻，不要跟生活拧着来，得顺着它，知道不？有时候你想的太多，反而失去的就更多，就这么敞亮点，反而过的更好。”
　　赖青蛮有点发怔：“可我过不去。”他问：“大爷，您说，我现在前面是死路，后退我又不甘心，我该怎么办？”
　　大爷似乎没见过这么执拗的小伙子，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那你就往中间挪一挪嘛。”他挑出两个有点小的气球，往赖青蛮手里一递：“大爷送你了。你这么年轻，什么事都还有反悔重来的机会，还不好好珍惜？” 赖青蛮犹豫地掏出手机，给顾于微发了条微信：“在干嘛？”
　　过了一会顾于微回：“吃饭。”
　　“不减肥了？”
　　顾于微回了一张图片，点开是一份水煮鸡胸肉和西蓝花，看不到油腥，卖相也并不十分有食欲。赖青蛮想了想，咬着嘴唇问他：“出来我请你吃好吃的？”顾于微：“你在哪？”赖青蛮拍了一张火车头的图片，发了过去。
　　半晌没有回复。赖青蛮把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几根指头拎着手机，心里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十分钟后手机滴滴响起来，是个陌生电话。赖青蛮接了，听到里面人问：“你在哪，快来鼎乐大楼。”
　　赖青蛮愣了两秒才听出来是虞谷绅。他反射性地先骂了一句，然后就要挂电话。虞谷绅急了，他似乎在跑步，呼吸十分急促：“快来！是林宸，他要跳楼了。”赖青蛮倒吸了一口凉气，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从石阶上一蹦而起。
　　大爷好奇地追着他问了一句：“小伙子你去哪啊？”
　　“鼎乐大楼。”
　　赖青蛮赶到楼下的时候，下面密密麻麻地围了一群人。他仰头望过去，二十几层的高楼，晕染在阳光下，能看到让人脚发软头皮发麻的光圈，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影。虞谷绅满头大汗地挤过来，身后跟着消防员和傅裳。赖青蛮一把抓住傅裳：“林宸在上面？”消防员看了他一眼：“我们接到报警，说是有人被骗了钱要跳楼。现在他情绪很不稳定，楼层间距又较高，不好在下面一层救援。我们有同事在上面安抚他，暂时没有危险。你是他朋友？”赖青蛮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上去，最好是你能劝住他，如果不能，也尽量吸引他的注意力，给我们争取救援的时间。”
　　虞谷绅立刻说：“他恐高，我上去行吗？”
　　赖青蛮心情复杂地看了虞谷绅一眼：“不用，我去。”
　　话是那么说，可刚到了天台，赖青蛮就觉得浑身都开始冒虚汗。明明是冬日暖阳，他仍然觉得冷。踏出的每一步都沉如千斤重，提醒着他，让他的记忆不断在当年他抱着袁冲一起从山崖上跳下去的那一幕中闪回。
　　大概就是那时候起，赖青蛮就很畏惧很高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刽子手，可他并不后悔。消防看他脸色苍白，皱着眉问他：“你还好吧，要不你还是下去，我们来就行。”赖青蛮拒绝了。他一个人跨过栏杆，见到了站在天台边缘的林宸。
　　对方很憔悴，也不像平常那样衣着讲究，胡子邋遢头发也都开始打结。十分狼狈。林宸回头看见赖青蛮，抖着嘴唇，猛地蹲下来抱住了头。
　　赖青蛮根据消防员的指示，一边慢慢走过去一边跟他说话：“你知道我恐高的啊，我现在腿肚子都要抽筋了。你还不过来帮我一把，还是不是兄弟了？什么事你都不肯跟我说，真是枉费我把你当亲弟一样照顾，把你妈当我亲妈，你爸当我亲爸，可你呢，你个大傻逼，有没有良心啊？”
　　林宸沉默不语。赖青蛮心跳加速，他不得不咬住嘴唇以免心脏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等和林宸一臂之隔了，才发抖地伸出手：“你过来，我在这儿等着你。”
　　林宸转过头来，他眼睛血红而空洞，带着一个疲惫又有点歉意的微笑：“对不起，帮我照顾好我妈，下辈子我再还你。”赖青蛮眼球急速缩小，他看见林宸头也不回地一跃而下，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可也只搂到了林宸的双腿。巨大的冲击力拽着赖青蛮，把他从天台上拖了下去。
　　埋伏着的消防员立刻冲上来，在这惊险的一刻拉住了赖青蛮的右手，赖青蛮看见四五个人围在天台旁边，有拉腰带的，有挎着他肋下的，大概是生理习惯，赖青蛮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林宸剧烈地挣扎让他的手臂脱力，整个人从灵魂到□□都不受控制地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