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佳音》风月闲忆

35、病重

　　【病重】
　　虽然元福已经送了殷南的旨意过来，顾晏初还是在莲隐轩跪了一夜。

　　第二天清圆扶着他起来后不久，藏书阁里就来了个送书的小太监。

　　顾晏初膝盖已经疼地麻木了，即使是当初有武功在身这么跪一夜也受不住，何况现在他手无缚鸡之力，顾晏初脸色发白，胸前的箭伤似乎又渗出血来，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裳，抬头一看，果然是燕别。

　　顾晏初一贯温和的眉眼里含着深深的冷意：“我有些事想向这位公公讨教，你们先退下吧。”

　　清圆还在忧心顾晏初的身体：“君上……”

　　顾晏初挥手道：“我和他说几句话。”

　　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众人，燕别脸上顿时浮现起一些冷酷的笑意：“君上想要讨好陛下，却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燕别的相貌本就阴柔，如今这样看着人冷笑更是一股阴寒之气袭来，顾晏初身体不适，也没起身，坐在原地道：“果然是你。”

　　却没想到顾晏初的这番反应看在燕别眼里只觉得他是对自己傲慢不屑，心里更有了几分怨恨，他快步移到顾晏初身前，目光阴冷，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是你，他早就死了！”

　　所以他要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惠妃，只为了报复自己？

　　老师怎么会重用这样的人？

　　“那话真的是老师的要求吗？”

　　气势汹汹的燕别一愣，狭长的眼睛竟然露出些意外的笑意：“君上这么谨慎的人，莫非忘了隔墙有耳？”

　　顾晏初眼里更冷：“你一大早就明晃晃地往这里来，怕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我有关系吧！”

　　“呵，如此我以后再做什么君上都得替我遮挡一二了，岂不美哉！”

　　“阴谋诡计，难成大器！”

　　“你！”燕别恶狠狠地看着他，忽而嘲讽道，“是啊，我再怎么也成不了你这样的大器，君上如果再不配合，别怪燕别毫不顾念旧情！”

　　他能说出一半让惠妃查到，下次就能把他的身份一股脑地说出去！

　　顾晏初却并没有意想中的惊讶和慌张，他冷冷地道：“别忘了，不仅你知道我的事，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你若是彻底暴露了，便再也报不了仇了！”

　　“你！”

　　顾晏初颇有几分悠闲地坐在那里：“原本只是我的猜测，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那道命令果然只是你的私仇！”

　　和太聪明的人在一起稍不注意就会泄露信息，燕别心里恨得不行——如果说最开始知道顾晏初身份的时候他还十分高兴地以为多了一个大帮手，现在他却是恨不得李从嘉早日被殷南厌弃甚至赐死。

　　想起顾晏初如今的处境，他忍不住又讽刺了一句：“君上如今清闲，奴才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

　　顾晏初摆着一脸淡然自若，没答他的话。

　　自从那一晚以后，殷南再也没有去过莲隐轩，就连提都没再提起顾晏初。后宫众人一看这架势，纷纷感觉终于出了一口气，顾晏初也终于失宠了。

　　殷南在紫宸殿里一连好几天都让自己没日没夜地批奏折，终于受不住昏倒在宫殿醒来以后就天天召见柳如影和月珉，还把二人都晋升为侍卿。月珉一贯病弱冷情，倒是没什么，反倒是柳如影，因为殷南突如其来的宠爱几乎都要在后宫里横着走了。

　　柳如影以前没少因为顾晏初受到别人的奚落，如今情况翻转，有事没事地都要往莲隐轩跑几趟，不讥笑恶心他一番誓不罢休。

　　没了殷南的宠爱，后宫诸人纷纷对顾晏初落井下石，人人都要有意无意地踩几脚。

　　顾晏初忽然想起殷南从前说过的话：“你受宠已久，一旦失宠，后宫里的那些人能把你骨头都不剩地吃个干净。”从嘉以前只以为朝堂争夺中世态炎凉，如今却才知晓原来后宫竟和前朝不相上下。得势时争相追捧，失势时墙倒众人推。

　　他知道殷南怨恨自己的欺骗和死不悔改，推己及人若是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恐怕会比他做的更多。他理解殷南的愤怒，却还是不能向他袒露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剩下的每一步都已然触碰到了国事。他不认为殷南真的能对自己既往不咎。若是能拖到他与越国取得联系，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就都当做是一场美梦吧。

　　转眼就入秋了，莲隐湖的莲花也渐渐凋谢，只留下一池的残荷枯叶。秋雨凄凉，打在那枯萎残破的荷叶上，和着他如今的心情只觉得寂寥冷清。

　　听说殷南的后宫里又要进新人了，对方还是越国国君送进来的美人。

　　顾晏初不知道殷南让越国的美人进宫来是不是已经猜出了些什么，只是心里的不安随着越国美人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而愈发浓烈。

　　不知道父皇这次送的什么人过来？若是不认识他的还好，要是认识他……

　　顾晏初烦躁地随意翻着手里的书。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随手翻的一本书竟然是本伤感哀婉的小词令，顾晏初百无聊赖地把那本诗集撇到一边，又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在殷国呆了一段时间，自己倒是越来越不像一个王爷了，这般伤情愁绪，倒是真的和那些深宫怨妇有些像了。

　　顾晏初那天回去以后又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更深露重地受了凉，第二天就发起烧来。

　　清圆去太医院请太医，太医们却人人都有事，不是被惠妃贤妃叫去请脉，就是要给柳如影亲手做药膳，没时间过去。

　　次数多了，顾晏初知道是有人故意针对自己，也不让清圆再去白跑受气了。

　　又遇上殷国入秋以来的天气忽冷忽热，顾晏初从小生长在南方无所适从，竟然病得越来越厉害。

　　清圆也曾经试过去紫宸殿求殷南，可还在门外就被挡出来了。

　　季淮烟从越国带来的小太监神气地拦在清圆面前：“陛下刚宣了季才人进殿伺候，特意吩咐了谁来都不见。”

　　他可是早就替自家主子打听过了，这小奴婢的主子以前可是宫里最得宠的侍君，万不能让她进去勾起了陛下对那位的旧情！

　　清圆急地垫脚朝紫宸殿里望去，可是殿门紧闭，她又能看到什么呢？

　　隐隐约约的，里头似乎还有歌舞和男子的娇笑声传来。

　　清圆算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宫里人常说的那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什么意思。

　　她也知道顾晏初如今已经失宠了，听说皇上最近又纳了一个越国送过来的男子，那人的容貌连一向自诩艳冠群芳的柳如影都恨地牙痒痒，最近殷南正在兴头上常常宣召他伺候。

　　想来顾晏初是死是活他如今根本就没时间关心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往日君上稍微有些头疼脑热，陛下哪回不是紧张地跟什么似的，太医院的那些老东西又有谁敢说自己没时间！

　　一面感叹殷南的薄情，一面又心疼顾晏初病重无医、眼睁睁看着瘦脱了形。

　　她不知道顾晏初和殷南当初的矛盾，在她眼中，顾晏初文雅温润，待人谦和，受宠的时候没有恃宠而骄欺压别的后妃，如今失势也不曾迁怒伺候他的下人。

　　——这样好到了万里挑一的人，陛下当初那么疼宠，如今怎么就舍得任人欺负到不闻不问呢？

　　失宠以来，顾晏初从来不曾在伺候的下人们面前露出自怨自艾的神态，不由也令人忍不住猜想，莫非这重光君心里竟然丝毫都没有陛下么？

　　陛下连着几个月对他不闻不问，他竟然也沉得住气。

　　可夜半无人之时，顾晏初心里的纠结，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徵舒……”已经烧地迷迷糊糊的人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

　　清圆守在旁边，眼睛熬地红红的，听到床上的人出声连忙问他：“公子，您说什么？”

　　听见人声，顾晏初这才勉强又恢复了几分神志，病中的人总是格外脆弱敏感，方才他梦到殷南了，那人揽着他在莲隐湖边赏荷、握着他的手埋怨他总不知道爱惜自己……

　　一睁眼，他才想起殷南早已经不来了，勉强挽起一个笑：“清圆，你去做碗粥吧，我想吃了。”

　　清圆听了他的话顿时笑地眼睛发光：“好，您等着，奴婢马上就去做。”

　　顾晏初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食欲了，每天都吃的很少，清圆亲眼看着人消瘦下去却毫无办法。

　　顾晏初的病情加重是在知道殷南直接封了刚进宫的季淮烟做才人之后。

　　殷南怨恨他不肯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给他，可殷南自己不也是偷偷摸摸在背后查他的底细吗？若是当真信任他，又岂会做这些忌惮怀疑的事？！

　　一个人待在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的房间，清圆一走，更显得空虚乏味。

　　顾晏初忽然想：难道自己没有被邬兴的毒箭射死，竟然要因为失恋病死在这莲隐轩吗？之前避过燕别送出去的信也还没有回复，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收到？

　　这宫里有燕别，如今又来了个二弟的亲信季淮烟，他是时候准备走了。

　　——只是有些舍不得他。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顾晏初又重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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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么么哒，感谢大家不离不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