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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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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桃井五月他们说的是这个版本,和赤司征十郎说的又是另一个版本了。
不过鬼泽凛川不打算细说,面对聪明人的时候鬼泽凛川从来不把说谎当作第一选择。
说是最差的选择也说不定。
“之前我描述俊希的那些话其实也算是真的吧,同理,我刚才说的那些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真相,只是具体内容方面有些差距而已。”
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就靠赤司征十郎自己脑补了,如果他还记得之前她针对为什么讨厌黄濑凉太的解释的话,真相只隔着一扇纸窗。
赤司征十郎当然没有忘记。
“你以为他死了。”
赤司征十郎的语气非常肯定。
你看,就是这么简单。
真相就在对面,唯一的区别在于缺少了那最重要的一块拼图,于是真相的全貌便永远也不为人所知了。
不是她以为日向宁次死了,日向宁次就是死了。
死得像睡着了一样,那双月亮似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一句对不起就把她扔到脑后,自己则义无反顾地奔向成为漩涡鸣人踏脚石的未来。
非常潇洒。
相当干脆。
值得佩服。
很了不起。
鬼泽凛川完全不想承认在日向宁次之后,她对于被抛弃这种事的接受程度为零。
所以之前才会因为汀目俊希流露出移情别恋的征兆时怒不可遏,连死亡的阴影都无法阻止她把本不想要的猎物强制性地留在自己身边。
即使死也不要成为被抛弃的一方。
已经过去的事没有再回忆的必要——这是鬼泽凛川一直以来的做法。
然而在她的潜意识里到底是受到了影响受到了教训,虽然许久未曾想起,仿佛已经成为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但是身体记得那瞬间的绝望,那一瞬间便是永恒,那永远的绝望至今仍扎根在她心底深处,一遇到机会便冒出头来,即使形容难辨,也要达到让鬼泽凛川恐惧不已的目的。
所以——
“既然错的人不是我是他,那么他的死活就和我没关系,不是我以为他死了,而是他在我这里就是死的。”
“死的东西,和从来没有活过的东西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鬼泽凛川平静地说。
赤司征十郎边伸手从鬼泽凛川衣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纸条边一针见血地说:“如果他的死活真地和你没关系,你就不会说他在你眼里是死人这种话了。”
“以前或许有关系,但是现在没有了。”鬼泽凛川面色不改地说。
赤司征十郎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沉默了片刻。
鬼泽凛川没有问他上面写了什么,自顾自地拿叉子叉气一块切好的西瓜缓缓吃掉,然后才听到揉搓声,抬头,纸球被赤司征十郎头也不回地准确扔到了垃圾桶里。
“学校欺凌的事是我的职责范围,我会解决的。”
鬼泽凛川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随口调笑了一句,“我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呀,赤司君。”
“温室里的花朵也不会和杀人鬼还有执行危险程度是死亡级别的任务的人交往,你还有什么大招没放出来就趁早说,也算是锻炼一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哎?逼供吗?”
“我可没有说‘必须’。”
“赤司君知道有很多人都没有慢慢长大的条件吧?要么是顶层要么是底层,当然也有例外,总之他们从很小的时候便懂得了许多道理,甚至连三观都树立完成,心智的发育比年龄的增长要快得多。”
“啊,所以呢。”
“和我在一起过的大多都是这样的人吧……简单来说的话,”鬼泽凛川又笑了一声,赤司征十郎发现今天的鬼泽凛川一直在发出这种意味不明的笑声,很让人不愉快,“危险程度最高的是汀目俊希,可怕程度最高的是前任,讨厌程度最高的是前前任,然后……实力最强大的、最喜欢的、最无法接受的……嗯,原来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啊。”
“还真是丰富的感情生活啊,国中二年级的鬼泽凛川小姐。”
“不……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吐槽我的交往对象都很奇葩的时刻吗?”
“比起这个我更想吐槽你居然交往了这么多人,连小孩子过家家都没你多。”
“我也不想呀……可是不这样就活不下去嘛。”
“嗯?”
“俊希是不杀人就活不下去的杀人鬼,我是不被人喜欢就活不下去的人类。从危险程度来说,我比俊希更有资格活在世界上,所以如果我们中必须有一个人死掉的话,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会怀念他的,毕竟即使是杀人鬼的时候,他也真地是一个很合格的男朋友呀……”
赤司征十郎坐到了鬼泽凛川对面,两人临窗而坐,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小桌,上面摆着水果和茶水以及几本书。
翻开一本收纳了金融案例的书,找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地方,赤司征十郎的视线落在书页上。
“你的评价标准有问题。”
“不应该是对方对我如何,而是对方的个人存在吗?”
“难道不是吗?犯罪者的家属或许无辜,但那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
“可是我从来没有让自己无辜的念头呀,如果可以活下去的话,杀人鬼也好杀人工具也好,可以挑剔的是站在地面上的人。”
“不要说得好像自己有多悲惨一样,现在又不是生产力低下的封建时代。”
“所以我在赤司君眼里是无病呻吟故作高深?”
“不,我只是不明白一个父母双全家境不差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说句不该说的话,连不被政府承认的黑街里诞生的孩子都不会有你这种想法。”
“黑街?”
“不知道啊,那就算了。”
“哎?好讨厌。”
“撒娇没用,即使你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也不代表你有资格知道更多。”
“知道是知道啦,但是赤司君这种做法很讨厌啊……”
“那就扭转看法,让自己觉得不讨厌。”
“切……”
短暂的沉默。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赤司征十郎缓缓抬眼,目光沉静且从容,仿佛已经准备好接受任何回答。
鬼泽凛川已经习惯和现在的赤司征十郎对视了。
“普通人。”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拥有着什么悲惨遭遇?怀抱着不可触碰的过去?我有很多秘密,但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我不愿意他人知晓我的秘密,所以我千方百计地遮掩、说谎,为此不惜用恶行来维护我想要维护的东西。然而好的东西是不能用恶行来保护的,会被污染。”
“有些人有能力用美好的话语让人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的所有去帮助他维护他想要维护的东西。他不用犯下恶事,因为他有更强力的武器,善行。人们心甘情愿地追随他,在他身上看到所有可与太阳等同的光辉,于是人们传唱他,习惯被他的光辉照耀,以为自己是因那光芒才能存活。”
“照亮夜晚的明明是月亮,可是月亮却说自己所有的光芒,不过是汲取了太阳的丝毫。”
“于是人们歌颂太阳,月亮只是一个传达太阳光辉的媒介。”
“于是月亮可以消失,太阳却不能消失。”
“没了月亮,所有人都可以点火,但是没了太阳,他们就心慌意乱,觉得自己活不了啦。”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力量、权势、光辉,如果我想要保护我的月亮,就只能把他变成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让所有人都忽视他的存在。”
“不听。不看。不碰。不想。”
“谁都不知道,就谁也不会伸手。”
“我现在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是因为我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这一点并且坚持了下来。我见过许多身具伟力,让人畏怖的存在,他们要么用自己的魅力让人敬服,要么用自己的恐怖让人畏服。在看着他们的时候,我喜欢他们,讨厌他们,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成为过去,所以我既不喜欢他们,也不讨厌他们,因为坐在这里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们,成为过去的人也是他们而不是我。”
“强大的人或许非常耀眼,但千万不要相信他们可以分享自己的光芒,他们只是像巨大的磁铁一样,把原本属于他人的光芒也吸引过来壮大自己,被吸引的人就只剩下一具名为身体的垃圾。”
“因为他们犯下了这样的罪孽,所以他们成为了过去,而我现在坐在这里。”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比强大的人更有自知之明,我从来不会抢夺他人的光芒,很有自己不过是寄居者的自觉。”
“你问我是什么人,这就是我的回答,在我的记忆里,有且仅有一次,我曾用比此时此刻更为真心的冲动发出过声音,所以请不要追问,不要探寻,更不要记得。”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原本满怀愤懑,不愿意接受你们,但是现在我接受了,因为你们实在太多了,我只能拒绝一两个,却不能拒绝全部。你不会成为过去,更不必抢夺他人的光芒,你生来幸运,而幸福则是自己的奋斗。”
“我从未对他人有过如此诚恳的时刻,所以你应该相信我的话,至少相信一个见过了许多事的人的观点。”
房间里是良久的沉默,窗外隐隐有远方的鸣笛声飘荡如蛛丝。
“回报吗?还是说忠告?”
鬼泽凛川早已移开视线,那双琥珀似的,在明媚的阳光下呈现出浅褐色半透明的眼睛里平静地铺着一层矿石般坚硬的光辉。
“是告别。”
她曾有过用善行来洗刷罪孽的幻想,但是事实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对她而言不可能。
如果她要保护自己的善良,就得把珍视的东西交出去任由那群强盗玷污;如果她要保护珍视的东西,就得把坚持了许久的善良踩在地上,用最罪恶的方式为自己泡沫一般的善意做祭奠。
鬼泽凛川选择了后者。
因为如果再不选择,不仅珍视的东西,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护了。
如果要抛弃的话就抛弃最不重要的东西。
她身上最不重要的东西就是善良,这是她先天营养不良所以没发育起来的一部分,后来从其他人那里偷来了,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去养育它,灌溉这株幼苗太费劲了,她不是一个园丁,她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所以当强盗把闯到她的花园里时,她假惺惺地痛苦一番就领着他们到了这株才发芽的幼苗前,告诉他们请随意践踏。
如果这个不够,还有别的。
哪怕只留下废墟给我也可以。
反正在一开始的时候,我连废墟都没有。
日向宁次回来了,她得把这件事忘掉,然后毫无负担地做出更罪恶的事。
正如当年她做的那样。
把痛苦内疚自责悲伤的少女揽入怀中,用眼泪和安慰往她心上插上最尖利的一刀,让她连呼吸都泛着一股血腥味,明白自己永远成了一个罪无可恕之人。
然后快快乐乐地奔向下一个人的怀抱,用安稳的生活来忘记之前的所有痛苦。
时间不会治愈一切,但是会让一切消失。
在消失前彻底榨干他们的存在价值,一丝一毫都不要浪费。
用彻彻底底的真心来和曾经做梦的那个自己告别,回到真实的自我中。
这就是鬼泽凛川对于过去的处理方式。
凌晨的时候,鬼泽凛川毫无征兆地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她呕了一口血,去卫生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漱了口,回房睡觉,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评论和收藏!
是不是超级勤奋!
说了我能浪到完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我要什么时候才码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