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害羞》东方有鱼

2、第二章

　　童桐没有想到，会在这偏远小村庄里见到这样一张脸。
　　那是一张非常非常年轻的脸庞。
　　童桐看见它，心跳极速漏了一拍。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孩，这个年代，网络上，电视上，大街上，帅哥美女一抓一大把。童桐是不折不扣的颜控重度患者，又因爱好写作画画的缘故，对美丽的脸更加关注。她见识和yy过无数漂亮人物。
　　但，谁都没有眼前这个叫人惊艳。
　　都说光头才最检验一个人真正颜值，童桐以前不以为然，现在，她终于见识到活生生的例子。

　　面前的这位年轻和尚，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裳，安静站在那里，却叫人移不开目光。
　　有那么一刹那，童桐以为自己不小心坠入时光隧道，误入了九宵之上的仙境之地，遇见一位仙人。
　　是观音大师座下的金童吗？
　　否则，怎会有这样俊美的面孔？
　　否则，怎会有这样纯净的眼睛？
　　所谓盛世美颜，大抵如此。

　　童桐突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正痴痴望着对方。
　　她啊一声，问：“小师父，你说什么？”
　　那和尚耐心重复一遍：“你是否姓童？”
　　童桐点头。
　　那和尚也微微点头：“村长说你会在庙中住一段时间。房间已帮你准备好了。请进来吧。”
　　声音十分清越，兼之平宁和悦的语气与神态，不过平常话语，由他徐徐道来，如清风拂耳，格外动听。

　　他说完，微微侧身，让开路。
　　童桐花痴归花痴，但理智尚存，她清醒过来，忙说：“不，我不进去了。”
　　他看一看她。
　　童桐耸耸肩：“实不相瞒，我情非得已才到这里。并没有长住的打算，来看看就走了。”
　　他有点意外：“现在走？”
　　童桐点点头。她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天黑了。”他听完，只说了这一句。
　　童桐有一点犹豫，不过还是坚持：“不要紧。我有手电筒。”
　　他点点头，并不再劝她留下，说：“那我送你下山。”
　　童桐倒意外了，但赶紧道谢。她正愁不知如何下山。
　　和尚说：“稍等一等，我给朋友说一声。”
　　朋友？
　　童桐不由歪头，往门里看一看：“还有其他人在吗？”
　　“村里的两个朋友。”
　　他转身走进去。

　　童桐在门外等待。
　　寺庙里静悄悄，不见其他人出入。
　　那么，只有他一个和尚吗？
　　一个人，守一座庙？

　　等了一会儿，他还没出来。
　　童桐有点无聊，就走到马路上去，站在路边，好奇张望山下。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异响。
　　窸窸窣窣的。
　　童桐转头一看，顿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看到什么？
　　一条蛇。
　　它不知从哪里冒出，突兀的挡在路中间。
　　细长柔软的身体，微微扬起的头颅，与童桐正好面对面。
　　童桐并不胆小，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最大克星就是蛇。一看见它，脊背就不由自主僵硬，四肢发冷，无法动弹。

　　四周寂静无比，夕阳的光辉洒落，山风轻柔吹过，可以听见路旁草丛里不知名昆虫偶尔的啼叫。原本该是良辰美景，此时却成惊魂一刻。
　　童桐在心里呐喊：老天爷，今天你为何盯住我不放？你到底要干啥要干啥！
　　再这样，再这样……她就真的要哭了。

　　那蛇突然一动。
　　童桐阿的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没有别的去路，唯一选择是寺庙。
　　身后有簌簌响动之声，那声音如同阴间使者黑白无常的索命之绳，使人魂飞魄散。
　　童桐不敢回头，无暇回头，拼命的跑。
　　慌不择路，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踢到一突起的石块，崴了一下。路边的野草荆棘勾花她雪白的蕾丝裙摆，头上横生的树枝拂乱她精心编织的发辫。顾不得了，统统顾不得了，只剩下没命奔跑。

　　童桐冲进庙中，大叫：“救命！救命！”
　　仓皇之间，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穷追不舍的蛇，停在门口，探一探头，然后哧溜一下，游走了。
　　童桐心下一松，瞬间脱力，脚下一绊，噗一下摔到在地。
　　与此同时，有三人闻声而出。

　　和尚在最前头，疾步过来。
　　他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童桐惊魂未定，结结巴巴的说：“蛇……有蛇追我……”
　　紧随而来的两人，一男一女，也十分年轻，闻言面面相觑，“不会吧。”

　　童桐急道：“真的！就在门外。”她用手比划，“这么长，这么细…”
　　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按住，制止了她的动作，旋即松开。
　　童桐抬头。
　　是那仙人般的和尚。

　　耳边听那女孩子叫道：“哎哟，要死，蛇最讨厌量尺寸，万一被它听见，一定来找你算账。”
　　童桐啊了一声。
　　她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只觉手臂上汗毛又瞬间倒立。
　　只觉惊惶之极：不不不，再看到它，她会昏过去。

　　这时候，只见那和尚站起来，缓步走到门外，一会儿后回来，对她说：“别怕，它不会再来。”
　　那轻缓，笃定的语调，仿佛有一股魔力，刹那间让童桐急跳的心得到一定安抚。

　　童桐还坐在地上，女孩扶她站起来。
　　一起身，童桐不禁哎哟一声，左脚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低头一看，关节处红肿。一定是刚刚崴到了。

　　和尚在她身前蹲下，诊视一番，抬头看着她：“有点严重，恐怕暂时不能走动了。”
　　童桐欲哭无泪。
　　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
　　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留宿庙中了。
　　她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才信誓旦旦拒绝人家准备的房间，不过片刻，却不得不又求于人。好马不吃回头草，吃回头草的马一定有它的不得已。
　　“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和尚适时的，恰到好处的开口。
　　“麻烦小师父了。”童桐顺坡下驴。

　　那男孩和女孩将童桐扶进屋内。
　　明显这里是一间偏房。
　　房里开了灯。可以看见它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四条长凳，几把椅子，还有几件木制家具。却整洁，干净。
　　桌子上摆放着瓜子花生等零食，已一堆壳子，还有一瓶酒，几只酒杯。
　　他们在庙里喝酒？

　　童桐坐在一张椅子上。
　　那和尚竟然懂得医术，进屋后，他一言不发，从容而迅速的调制出一服膏药，敷在童桐受伤红肿处，用洁白纱布轻轻包好。
　　那药有一股清香，淡淡的，似有似无，十分好闻。又冰冰凉凉的，贴在肌肤上，异常舒服。
　　童桐轻轻舒一口气。

　　那女孩与男孩坐在桌前，一边磕瓜子一边与童桐说话。
　　他们互通了姓名。
　　女孩叫飞燕，男孩叫宝山。
　　飞燕宽宽的额头，皮肤有点黑，说话时喜欢睁大双眼，泼辣辣的样子。宝山高个子，四肢结实，高鼻梁，小眼睛，不算英俊，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讨喜的憨厚。

　　飞燕说：“我们住山下的空空村。”指一指和尚，介绍：“他叫尘子，蒙尘子。这空空庙是他的地盘。”
　　那蒙尘子抬起头，对童桐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看起来淡淡的，但并非冷淡，只是微微一点疏离。
　　他身上有一种温雅的，安和的气质。
　　即使第一次接触的人，也能感觉的到。

　　飞燕说：“尘子的草药厉害的很，你不要担心。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童桐一点不饿，也不渴。这一天可谓跌宕起伏，波澜万丈，从身到心，无一不精疲力尽，交瘁不堪。只觉得十分疲累。此时放松下来，更是困倦之及。她忍不住打一个哈欠，眼泪流下来。
　　好像有点不礼貌。她捂住嘴巴。
　　蒙尘子却是看见了，看一眼她：“施主可是想休息了？”
　　童桐也顾不得礼仪，老实的承认了：“我太困了。”

　　蒙尘子说：“那就休息吧。”他转头对他的朋友说：“今晚你们两个也留下。”
　　飞燕很高兴的样子：“哇，太好了。”
　　宝山挠挠头：“刚刚不还赶我们走，现在又要我们留下。”
　　蒙尘子说：“你要走便走，飞燕留下——她们都是女孩子。”
　　童桐明白了，这是为她着想呢，怕她不放心。
　　他想的周到。

　　童桐简单洗过，由飞燕带去歇息。
　　睡房十分宽敞，灯光也明亮。
　　屋里照样陈设简单，不过些平常的衣柜，桌椅家具。
　　童桐随便看一看，目极之处都干干净净，不见灰垢。显然日常有人经常打理。
　　不过，那床却是一条大大的通铺，像炕，却又比炕大的多。
　　飞燕说:\"山上冬天冷。这是尘子学北方人弄的。冬天烧起来，暖和的呢。我们冬天最爱到这里来。哎，你是不是睡不惯\"
　　童桐忙说：“不会。”她并不是挑剔的人。
　　飞燕手脚利落，一会儿就铺好被窝，拍一拍:\"都干净的。放心睡。”

　　童桐太困了，脑袋一挨着枕头，几乎马上就酣然入睡。
　　这一觉睡的实在实沉，她一动未动，半夜手臂被压的发酸，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有那么一会儿，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山村的夜晚十分安静，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静的仿佛不在人间。白润的月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童桐朦朦胧胧看着那月光，陡然升起一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陌生感。

　　转过头，身旁是异乡人飞燕，她睡的正香，嘴巴一张一合，扯着轻微的鼻鼾。
　　身下，是隔着被褥也能感觉到的平实而坚硬的土铺。
　　打开手机，依旧毫无信号。
　　童桐叹一口气，她想念唠叨的父母，想念她卧室里那柔软的大床，想念通畅无阻的网络世界。
　　明天，明天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