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我依然是个万人迷》昆山之石

10、我还能抢救一下

　　最热的那段日子过去之后，费宸也几乎彻底好了，他和易嘉石的关系似乎好了一些，我有好几次都看到费宸对易嘉石温柔地笑着。
　　虽然不知道易嘉石到底哪里好，能让费宸温柔地笑，但是想来…是个人就比我好。
　　送已经能够正常走路的费宸回家之后回来，我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站了很久，忽然发现，我长久以来希望我兄弟费宸能有个人陪着、能有人给他带来欢乐和满足的愿望，或许终于要达成了。
　　我说不清楚自己那天的感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记得，费宸和易嘉石携手离开的那天晚上，家里安静极了。那天晚上窗外一丝风都没有，梧桐树的叶子一动不动，听不到树叶莎莎声的我直到很晚都没有睡着。
　　好在很快9月初的时候，瑞睿终于从国外回来了，家里终于不再静得可怕了。
　　刚满20岁的瑞睿决定毕业后就移民美国嫁给艾尔·杜邦，我很平静的同意了。
　　我的女儿瑞睿刚20岁，她做出嫁给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这种决定，在我这个40岁的老男人看来当然是不理智的，但是没关系，反正她不过20岁而已，我又很有钱，不管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她以后都会过得不错。
　　就像我老婆，如果不是她出车祸去世了，就算当时我们离婚了，她的身价加上我岳父一家对她的爱，她也能过得很不错。
　　瑞睿跟我其实并不算亲近，她从上大学起就自己在外面住了。
　　现在或许是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嫁人了，在开学前的这最后一个星期，瑞睿住回了她之前在三楼的房间。
　　我和瑞睿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餐、午餐和晚餐，傍晚一起出门散步。在这平静的一个星期里，我是退休的父亲，她是即将嫁人的女儿，我们并非无话不谈，但确实聊了很多以前从来没聊过的事情。
　　比如我老婆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很想妈妈，比如她曾经很讨厌费宸，比如她确实喜欢过易嘉石。
　　这些事情分开来讲，其实每一件我心里都清楚，但是串起来之后的结果却是我没想到的。
　　那天下午瑞睿已经在收拾东西打算去学校了，她第二天有课要上，打算提前一天去学校宿舍收拾一下，忽然想起我书房里有她第二天课程老师指定的教材，于是便到我书房去取。
　　我当时正坐在书房窗边的小沙发上看一本诗集，让她自己去书架上找，她找到了连根一模一样的书，都是新的，都翻了翻，在其中一本里发现了一枚书签。
　　瑞睿把书签给我看，书签上是费宸的笔迹，他写了一句泰戈尔的诗：“Once we Dreamt that we were strangers. We wake up to find that we were dear to each other. ”
　　“梦里同陌路，醒觉曾相依。”
　　我记得这本书，大概一年前的某个周末我跟费宸闲聊的时候提到过，说打算买一本来看看。我第二天就买来读了，费宸在又一个周末送了我一本，我随手接过便放在了书房，并没有打开看。
　　“是费叔叔的笔迹？”瑞睿想了想，翻译道：“做梦的时候梦到我们是陌生人，醒来想起我们曾经…相爱？”
　　被女儿发现这么一枚书签，我羞怒、恼怒、无能狂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维持住我身为父亲和长辈的体面。
　　“啊…爸爸，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我长大了，我现在真的能接受你跟费叔叔在一起了。”瑞睿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小时候我总觉得是因为费叔叔你才要跟妈妈离婚，而妈妈因为不想跟你离婚，那段时间状态才格外的差、才会出车祸…但是怎么说，长大之后我发现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的，原本你也从来没有爱过妈妈，只是因为妈妈有了我才不得不跟她结婚。”
　　现在我四十岁，瑞睿二十岁，我二十岁上就有了瑞睿这个女儿，确实是一场意外。
　　“当然，这并不成为我能接受费叔叔的理由，因为我心里明白，当年你要妈妈离婚虽然并不是完全因为费叔叔，但起码他占到了一部分原因。”瑞睿继续解释道：“最终让我释怀的是时间，时间冲淡了我对妈的怀念，时间让我明白费叔叔和爸爸你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对于我——妈妈的亲生女儿来说都过去了，爸爸你还不能让这件事情过去吗？”
　　我推了推眼镜，一只手支着头，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向我的女儿瑞睿。
　　我这么一个冷漠乃至冷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已经死去很多年的老婆生前反对，就辜负了我确实有些喜欢的费宸呢？我老婆还活着都阻止不了我想跟费宸在一起。
　　但是…但是她死了，我就真的没有跟费宸在一起。
　　我老婆说过很多无理取闹的话，但是不可否认她的有些看法也确实是对的，比如我不能让我的女儿瑞睿被嘲笑有一个同性恋、为了男人不要她和她妈妈的父亲。
　　《月亮和六便士》里的男主角克里克·克兰德在结婚17年后，抛弃稳定的生活和这生活附带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去追逐艺术，我倒是也可以抛弃国内的金钱地位跟费宸到国外一起享受爱情，但是我还不到10岁的女儿该怎么应对亲朋好友的特殊关怀、小学同桌的恶意嘲讽呢？
　　我和费宸、费宸和我，从我20岁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犯了错开始，就注定是今天这个结局了。
　　“梦里同陌路，醒觉曾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