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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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连续进行了两个多月，陈翌每隔一两周就过来一次，给剧组工作人员送些精致的吃食饮料，悄无声息地躲在导演组后面看许祺云拍戏。
许祺云认真的样子十分动人。但是，陈翌真的对此不陌生。
二十岁的许祺云，还只是个大学生。他来面试陈翌公司的一个实习项目，陈翌在大堂看见早早来等待的他。
其实对于阅人无数的陈翌而言，许祺云的确不够出彩。单有着精致面孔的人，这么多年陈翌早已司空见惯，而身边才貌双全的人也不在少数。
大概许祺云最大的优势，就是认真。
这的确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特质，但是谁能说得清感情这种玄妙幽微的东西？哪怕一辈子那么漫长的时间，用来等待一个让他永远动心的人都也许太短。
动心是电光火石间的灵魂颤栗，是心灵绝不休止的动情呼唤。
许祺云凑近他的时候，陈翌欣喜若狂。就算他从来冷静自持，不外露情感，也还是控制不住地去不要命地宠着许祺云。
什么都想给他的那种心情，许祺云却不懂。
陈翌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竟然让许祺云认为，他自己只是陈翌包养的小明星。
这么想着，陈翌忽地就有些发闷。
电影的故事已经朝着一个诡谲的方向发展了。
秦渊和林清因为那架古筝的事故越走越近，村里隐隐有好事者散播流言。
几乎村里所有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来为两人牵红线，因为秦渊是村里备受尊敬的老师，教了许多届学生，一向勤勉。
没过多久，秦渊要和林清结婚了。
就在婚礼的前一夜，未来嫂子却溜进了傻子的屋子。
屋子里一地的木屑，傻子正蹲在地上刨着木花，身上沾染了清香的木质味道，神情天真又傻气。
林清从背后搂住了他。年轻俊美的傻子，比起三十好几的瘦弱教书匠甚至更有吸引力。
傻子什么也不懂，顺从了本能。
一年过去，林清生了个孩子，竟然是个傻子。
傻子和小傻子十分合拍，像一对出生时间隔得太远的双胞胎。
这时候流言蜚语起了。不知道是谁捅出来林清猥亵傻子的事情，秦渊愤怒而痛苦。
傻子和小傻子对一切都无知无觉，彼此偎依在他们那无人能懂的世界。
无数的事情积压在身上，秦渊终于爆发了。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黑夜，他用刀捅死了林清和小傻子。
傻子抱着小傻子的尸体，冒雨冲向了山顶。电闪雷鸣中，傻子登上了顶峰。
暴风雨之后的黎明，傻子将会在光芒初生时，跳下悬崖。
剧组已经到了山顶，许祺云拍完了登山的那场戏。山顶上早已搭好了帐篷，只等日出，拍完最后一幕他的戏份就杀青了。
陈翌想等许祺云杀青后带他回去，他无法再忍受了，他要捉住许祺云，告诉他游戏结束了。
这天晚上，陈翌便去了山上。
没想到现场出了点事故。许祺云，入戏太深了。
所有人都没法跟他沟通。他失神地靠着大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谁去叫他他都毫无知觉。
这样下去，拍摄无法进行下去，这一晚的辛苦准备都会打水漂。而且，所有人都担心许祺云的精神状况，怕他出什么问题。
之前为了这场戏，许祺云提前进入状态，害怕化妆达不到效果，他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没喝水，故意制造出颓丧疯癫的样子。
他现在坐在地上，嘴唇干裂眼底青黑，神情呆滞沮丧，说不出的骇人。
陈翌到时，就看见他这么一副样子。
陈翌拿起一瓶水，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边去:“宝贝儿，喝点水？”
许祺云毫无反应，仍然眼神空洞地看着黑漆漆的前方。
陈翌心头一痛，语气愈发地温柔:“我找到你了。捉迷藏你输了哦。”
许祺云还是一声不吭。
陈翌抚上他的下巴，轻轻地把他的头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问:“认得出我吗？”
许祺云毫无生气的眼睛地对上了陈翌光华内敛的双眸。
陈翌的心一阵钝痛。“许祺云，醒醒。”
但是许祺云的生命，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他死掉了。陈翌怎么呼唤，许祺云都听不见。
拍摄无可奈何地暂停了。剧组决定先拍别的戏份，陈翌带着许祺云回去找心理医生。
治疗的第一周，许祺云一点好转都没有，既不开口说话，也不理会周围的人。
陈翌说尽了这辈子从未说过的情话，他都毫无反应。
看着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地板的许祺云，陈翌问:“斐济的海很美？要不我带你去吧，你把我扔到海里去喂鱼好了。”
许祺云静默无言。
陈翌靠着沙发，既玩笑又认真地说:“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我说那样的话，我要是真葬身鱼腹了，一定变成尺素。”
陈翌突然靠近许祺云，在他耳边低声说:“鱼挡不住我，死挡不住我。我一定会到你身边来，你可别以为变得傻乎乎的我就会把你丢了。”
许祺云傻里傻气地吸了吸鼻子，什么话语都到不了他的耳里。
治疗的第二周，许祺云更为麻木，像一个生命极速流逝的人，眼神空洞无物。
陈翌在治疗室跟医生聊了一整个下午，只记住了对方频频摇头叹气。
夜里，陈翌削完苹果，慢条斯理地用刀在食指上一割，再温柔无匹地将鲜血拭在许祺云苍白的嘴唇上。
许祺云尝到了血腥味，神情终于变了，多了一丝迷茫。
陈翌说:“我来试一试，你有没有说谎。”
陈翌用创口贴处理了伤口，问:“死到临头了，再看我一眼，就能多活一秒？”
陈翌缓缓对上许祺云的目光，声音不疾不徐:“我相信，因为我也是一样的。”
半夜的时候，陈翌搂着许祺云睡着了。漆黑一片中，本该沉睡的许祺云轻坐起身，吻了下陈翌的嘴角。
陈翌捏住他的手，声音听不出情绪:“许祺云？”
“合格的演员，是不会戏内戏外都分不清的。”许祺云说。
陈翌把他拉进被窝里。“所以？”
许祺云叹了口气:“陈翌，我真失败。”
陈翌捏紧了他的手，安抚着拍了他的背:“我知道了。”
许祺云睁着眼看向天花板:“你又知道什么？”
“傻子已经死了。”
许祺云看向他:“什么？”
陈翌贴着他的耳朵，一直吻到他的眉心，喃喃自语:“你不是傻子。是我的许祺云。”
许祺云一震。
陈翌抱紧他，在他唇角说着:“你可以装疯，也可以卖傻，但你必须是你。你不是戏里的傻子，我不允许。”
许祺云开始哆嗦，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有点……害怕。傻子的……世界，好压抑好难受。”
陈翌把他搂得更紧:“别怕，我在这儿，你回来了。”
许祺云靠着他的胸膛，艰难地说:“在山上，看见你的那一秒我就出来了。可是，我要不演，我就再也没法进入那个世界了。”
“你为什么非得要进入那个世界？”陈翌无可奈何。
许祺云目光幽深，极慢地说:“陈翌，我只有做到极致。那不是傻子的山巅，那是我的。”
陈翌沉默了半晌。“我明白了。”
“你以为什么是《死角》？”
“死角是无路可退，防不胜防的角度。”
“秦渊最大的死角，是他弟弟吗？”
“不，看了电影你才知道。”
“那傻子的死角是什么？”
“傻子没有死角。”
六个月后，许祺云出席国内最权威奖星云奖的颁奖典礼，凭借《死角》获得“最佳男配角”这一奖项，另一部电影《另一个山巅》则为他带来“最佳男演员”的殊荣。
在致辞时，许祺云笑得云淡风轻:“从前我有很多个死角，随便一个都能让我无地自容。现在我登上了另一个山巅，只剩下最后一个死角。”
远远地望着陈翌，许祺云轻声说:“你是我最后一个死角，我心甘情愿。”
陈翌隔空看去，低头吻了下自己的手指。
你跌进了脑海，我早就防不胜防。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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