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北冥有鱼干

9、第 9 章

　　切半的圣女果被叉子金属尖端蹂躏成一摊难以描述的不规则形态，淡红色的汁液和几颗金色的小种子淌到大片的生菜叶上，白煮鸡蛋和小团金枪鱼肉松也在汁液间散成小小的碎屑。如此味道寡淡又卖相极差的晚餐，无论如何也难以让人提起食欲。
　　Jodie把手上的叉子当成供她大杀四方的利器，却在过完手瘾之后愈发厌恶起面前的晚餐来。她拨弄着盒子里不足乒乓球大的金枪鱼团，想起来之前某一次在Sabrina家里见到的薄荷的猫饭——金枪鱼肉泥牛里脊烩饭，用的汤汁还是煲成奶色的鱼汤。虽说因为一碗猫饭而短时间记恨上助理家那只漂亮的银渐层猫咪的事情说出去八成会被人笑掉大牙，可是此时的Jodie当真平生出一种“人不如猫”的挫败感来。
　　“Chris那个混蛋！”不由得又迁怒到隔壁的那个女人。若非那半只看起来就口感上乘的草莓大福和桌上高级和牛诱人的气息，所谓“节食塑型”下寡淡简陋的食物于Jodie也不过是演员工作中的一部分。甚至这样的行为在她眼中连句“敬业”也称不上，不过是她在“演员”职业下应尽的职责罢了。
　　哪怕再怎样不喜，但饿着自己终归不是什么好的选择。Jodie艰难的用叉子挑起一块面目全非的圣女果，在将要把它塞进口中的时候房门适时地响了起来。
　　“您好，客房服务。”透过防盗门上的猫眼，Jodie看到走廊上的服务生，他一身制服推着餐车，浑身散发着作为服务生的职业气息，看起来到并不像假扮服务生骗开女演员房门的狂热粉丝。
　　“抱歉，这里没有客房服务要求。”房门在防盗链的牵制下只拉开小小的一道缝隙，Jodie礼貌地拒绝对方，看着餐车上被扣起来的餐盘又吞了口口水，决定麻利地解决事情回去解决自己的沙拉。
　　“这可能是隔壁——”
　　“请这位小姐不要质疑我的职业素养，”服务生的表情像是受到了语言上的污蔑，“剧组的S小姐刚刚叫了客房服务，拜托送餐过来。”
　　Jodie紧扣着房门的手松了一下，她略带犹疑地又看了服务生几眼，对方一脸坦然地面对她有些失礼的打量，甚至在目光交汇时还迎面送上一个温和的微笑。Jodie在参演之前的片子的时候因为角色的要求多多少少也学了一点有关犯罪心理学的东西，哪怕只是匆匆忙忙之间学了一点皮毛，但此时用在面前的服务生身上也是勉强足够了。
　　况且在她的印象中，剧组上下以“s”为名的熟人也只有自家助理sabrina一位，她虽然一时想不透sabrina是怎么突然变得机灵又善解人意起来。不过转念她想到对方的双子星座，顿时又觉得她无论做出些什么都不是太出人意料。
　　解开防盗链，为自己先前的失礼向着服务生道歉，Jodie紧盯着服务生掀开餐盘盖子的动作。盖子被掀开一条缝隙，意料之中的，Jodie没有嗅到那种高级肉食特有的香气，但随着餐盘中的食物完全呈现在眼前她还是没有忍住小小地发出一声惊叹。
　　鉴于Jodie现在的特殊情况，sabrina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可行的食物范围内尽量满足她的口腹之欲，而此时呈现在Jodie面前的果盘不管从何种意义上来讲都算得上这个范围之内的极品。
　　“北海道甜瓜，山形樱桃，枥木草莓，青森苹果......”口腹之欲下，什么女演员平日里应当注重维持个人形象的准则全然被抛去了脑后。甜瓜和苹果柔软多汁，樱桃皮薄肉脆，草莓尚未入口就已经能感受到果实的甜香。这是日本水果最好的时节，刚刚把圣女果戳到稀烂的叉子插在新鲜的水果上，清甜的果汁在透明的果盘底上铺成一个不规则的类椭圆形，让Jodie仅仅是看着它们心情就不由地在转好。
　　多年的相处使Sabrina对Jodie的食量有着充足的了解，水果虽种类丰富但分量都只有一点，她才将将吃到五成饱果盘就已经见了底。在一边服务生适时地扯下来桌上的空盘，他把餐车转向另一侧，又从餐车的下层摸出来一只陶制的茶壶来。
　　Jodie隐约在壶口颖颖的白汽间捕捉到一丝绿茶的气味，她原本扬起的嘴角在一瞬间垮了下去。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国人，Jodie虽这些年身为演员为了控制体重已经很大程度地在克制自己对于甜食的欲望，但是这与她乐意接受茶制品的苦味完全是两码事。如果是英式口感温和的红茶或是咖啡厅里加奶煮过又铺了奶盖的茶制饮料也就罢了，可是绿茶总让她联想起前几年偶然尝过一次的日式宇治抹茶。
　　那样浓重的堆积在舌上的苦涩让Jodie至今也难以释怀。哪怕当初她不顾控制糖分的原则一口气吃掉了一整只草莓甜筒，那样的苦味依旧让她接连两日食欲都差劲的要命。
　　小巧的茶杯被推到面前，四溢的茶香间Jodie看着服务生满面的期许和诚恳，抿着唇支吾了两声，竟是没能拒绝出口。她回忆着久远的礼仪课上学过的一点点相关知识，别别扭扭地在矮桌边摆出个跪坐的姿态。Jodie一手托起茶杯，一手借着礼仪性的动作遮挡住服务生看向茶杯的视线，她盯着茶杯中淡绿色的茶汤，终于还是出于尊重把陶杯托至唇边浅浅地呷了一口。
　　“好茶！”哪怕是对茶道一窍不通，Jodie也忍不住发出这样的一声感叹。她着实记不住在煎茶前服务生所做的有关“煎茶”“玉露”“抹茶”之类种种名词不一而足的科普，但是就直观的饮用感受而言，杯中的这份茶和之前的抹茶可谓是几乎完全不同的存在。
　　一小壶茶倒不了几次就见了底，方才仅仅五成饱的胃里也感觉充实了好多，即使这样的充实不过是水饱的假象，可是Jodie也觉得这一日的晚餐足够令她满足。
　　她将“静冈绿茶”的标签打在了手机备忘录上，决定在休假日的时候找家口碑良好的茶店买一些当做土产带回去。美式的餐饮着实太过油腻，如果能在西餐之后打上这样一份茶，想必肠胃的负担也不会那样沉重。Jodie想到这里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多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油水的她竟然先开始担心油腻的晚餐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