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迟》楠安

2、良哥的春天

　　不管是十一点半下课，还是十二点半才出现。纪浅的目的地也都差不多。通常是在街上转几圈，专门挑着少人少的餐馆去。

　　最爱吃的应该是巴庄面馆的小面，最不喜欢吃的大概就是KFC了。跟了这么久，春迟早就把纪浅的喜好摸得七七八八。

　　她发现纪浅偏好冰淇淋类的甜食，对于油炸类的反倒很冷淡，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点了个巨无霸。

　　“老大，嫂子在滨河路的KFC，你要不要来偶遇一下，人不多，她坐在角落里，我帮你占了个视|奸的好位置。”

　　春迟快速地拍了张照片。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左右戳了好几遍才把照片发了出去。

　　照片里纪浅拿着小勺子专注地吃着冰淇淋，边上放着个没动的巨无霸。然而等春迟发好照片，抬起头时只看到了还没有动过的巨无霸。

　　人、人呢。

　　春迟又花了好几分钟才点开通迅录，给良哥打了个电话：“良哥，那个……她走了。你还没过来吧？你要不要在路上跟她搭个话啥的？”

　　“这么热的天，我裤子都穿上了，你告诉我人跑了？”

　　“对对对，外边超热，您在家呆着，还是老规距，晚上再出来，晚上也方便。对吧。”春迟一口一个您，手也没闲着，左看右看，确认纪浅是离开了后，她不动声色地把桌上那个没动过的巨无霸拽进了手里。

　　好像是第三次。

　　纪浅坐在KFC对面的便利店里扒拉着快见底的冰淇淋，晃了晃细长的腿，一副享受的意味盯着存储在手机上的照片。

　　感觉越来越好玩了呢。

　　偷汉堡的怪女孩还专门买了瓶雪碧，趁老板忙的时候从冰箱上抠了一坨冰碴碴。

　　下午良哥要睡觉，纪浅基本都窝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也就没什么好汇报的。这么热的天，总得给人放个假什么的吧。

　　春迟几乎是跑回家的。

　　也不知道她兴奋什么，这么热的天。

　　纪浅追到巷口的时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顺了口气就发现跟丢了影，不过看下周边的地形倒是眼熟。

　　再抬眼一看。

　　巧了。这片矮房区就在她家楼后头。

　　来日方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有一天能揪出怪女孩的小尾巴。纪浅擦了把汗往前走几十米拐个弯就进了自家的院子。

　　院子很大，左边种着蔬果，右边种着各种花卉。界线分明，中间留了两米宽的位置铺着鹅卵石。

　　“我回来了。”

　　“小浅回来啦，吃饭没。”听见声儿，姥爷捏着金丝边儿的小眼镜踢着拖鞋小跑着出来：“别老外边吃，外边的东西多脏啊。都是油。”

　　“嗯，知道了。”池浅有一溜没一溜地应着话，往藤椅上一躺：“姥爷，我们家后头那破房了里住着人？就很矮的那间。 ”

　　“怎么了。”姥爷甩了甩报纸，刚躺下就又坐直了身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好奇，刚刚看见一个戴着眼罩的小孩进去了。”

　　“你碰见春迟了？她没欺负你吧？”

　　“谁能欺负到我头上。”纪浅笑了笑伸手帮姥爷把眼镜戴好：“她叫春迟？”

　　“啊。是。不是个什么正经人，你离她远点，见着也绕开了走。”姥爷仍旧不放心地盯着纪浅：“怎突然就提到她呢？她和你说话了？还是管你要钱了？还是偷了你甚东西？威胁你了？ ”

　　纪浅哭笑不得。

　　在姥爷眼里她这么弱的吗？

　　“我就是好奇一下，毕竟她有点奇怪嘛。”

　　纪浅闭上眼睛就仿佛回到了刺眼的太阳下。拎着雪碧，抱着汉堡的独眼女孩在烈日下飞奔。蓝色的棉沦短裤一甩一甩地配合着女孩黑色的长发迎风摆动。

　　晶莹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进蓝色的领边。

　　脸上淌下的汗比冰化在袋子上的水汽还要多。春迟顾不上抹，一蹦三跳地窜进了小奈的房间：“快看，我带了什么给你。”

　　小奈住在里边一间不透光的屋子里，本身就是个仓库，因为周边房屋高出一大截，夏天反倒凉快得多。春迟进去的时候，小奈已经起了，正在摆棋。

　　棋盘上多数是黑色的棋子。

　　棋子整体呈圆形，不过细看就会发现有些是椭圆，甚至有那么点不规则。正圆形的是原装货，捡来的，不那么圆润的是两个人用小石子磨的，魔完再用水笔涂黑。

　　现在差白棋，比较难搞定。

　　黑色的东西到处有，白色的石头比钱还难捡。

　　不过小奈还是很喜欢这套黑多白少，不完整的围棋，她能呆在房间里对着破旧的谱摆一天的棋子。

　　“春~迟。”小奈的嘴巴长开来，慢慢地又合上，语速很慢，声音细嫩。

　　她看着春迟手里用彩纸包着的东西，有些恍惚：“香。”

　　“猜这是什么？”

　　“肉？”

　　“是汉、堡、包。”春迟小心翼翼地装包装纸展开，一字一顿地教小奈：“很好吃的，电视上有广告叫巨无霸。”

　　上次吃汉堡包应该是过年的时候。

　　小奈跟着春迟重复：“巨~无~霸。”

　　“对。”春迟又把买的雪碧拿出来：“还有这个。”

　　“甜~水。”

　　“你最喜欢的甜水。”春迟把瓶身贴在小奈的脸上：“是冰的。”

　　小奈被冰得缩了下脖子，脸上始终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接过绿色的瓶子举到春迟脸上蹭了蹭：“冰。”

　　今天吃得有点多。

　　春迟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倒在凉席上对着头顶的灯泡打了个嗝，她对小奈说：“这个巨无覇不是别人吃剩下的，没有别人的口水，我不骗你。”

　　“好~吃。”小奈吃东西很慢，小口小口的，每次都要嚼很久。

　　她长得很瘦小，七岁大的人，看着和外边五岁的小孩子差不多，说话的时候表现还不如三岁的孩子。不过好在安静又听话，倒也过得去，不麻烦人。

　　医生说，要经常和她交流，不然可能会失语。

　　春迟是唯一会和小奈说话的人，时间一久，她就成了话唠高手。

　　“是纪浅买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光买不吃。”春迟摆了个大字顺着话就往下继续：“对了，她今天穿了条休闲裤，有好几个口袋的那种，我还挺喜欢的。”

　　“口袋多好装东西，你肯定也会喜欢。”

　　“可能是学跳舞的吧，高高瘦瘦的，长得好看。”春迟拿着手机点了点，没想到手机很配合地的流畅了小会，她调出纪浅的照片递过去给小奈看：“是不是很好看，脸上白白净净，又光又滑的。”

　　“好、看。”小奈沾了点油的手点了下屏幕，然后手指又点上春迟的脸：“不、好、看。”

　　“嗯？”春迟几乎暴走：“反了你，居然造反，敢说我不好看。”

　　“奈喜欢、不、好看的迟。”

　　“这还差不多。”春迟又叉回地上摆着大字，她摸了摸自个脸上的疤：“没人家好看倒是事实。”

　　不过好看顶个屁用。

　　也不能这么说。

　　要是不好看，良哥也不能看上人家。

　　良哥是个典型的夜猫子，白天昏昏沉沉能瞌睡个没停，中饭都要保姆喂到嘴边那种，太阳一落山就出来溜达了。

　　“哪呢？”

　　“那不就是，河边那个，穿着白T恤，戴着帽子趴在栏杆上吹风那个。”春迟手指对着纪浅瘦高的背影直戳。

　　她越来越不相信男人的爱情了。

　　现在就是把纪浅扔进一万个人里，春迟也有信心在三分钟内将她找出来。良哥这个口口声声说非纪浅不娶的男人愣是瞄了好几回，眼神才从几个穿露背装的小姐姐身上挪开。

　　“今天要表白吗？”春迟问。

　　良哥啧了声，手揪了揪头顶的短毛：“打个招呼？”

　　“上吧，加油。你行的，良哥。”　春迟将没有开封的奶茶不动声色地装进书包里：“颜值也有，钱也有，冷酷又霸道，人肯定答应你。”

　　纪浅没出现前 ，良哥的夜生活无非就是带着小弟们四下乱逛，吓吓小朋友，偶尔揍个把看不顺眼的杀马特，然后大家一人一杯奶茶配烤串在河边吹热风。

　　纪浅出现后，良哥的夜生活主题就变成了今天要不要过去告白。

　　“我是吹着口哨走过去，还是抱束花或者抱个熊比较合适？”良哥一听到表白两个字，头发都变直了。

　　就没见过他这么怂过。

　　纪浅有些不理解：“要不你都试试？就像以前和女生打招呼那样？ ”

　　良哥和女生打招呼的方式跟耍流氓差不多。不过离耍流氓的标准又有点远，无非就是坐在路边对着女孩子吹几声口哨，说句约吗。

　　十有八九都会被女生回个白眼或者神经病。

　　良哥不和女孩子计较，这是春迟当初愿意跟他混的原因。不过久了以后，春迟发现，良哥应该不是因为绅士才不和女孩计较。

　　这家伙根本就是得了恐女症之类的毛病吧。

　　尤其是在纪浅面前。

　　这还隔着有七八米呢，纪浅伸手撩了把头发，良哥就吓转了身，直着步子往回走：“太仓促了，下次吧，要浪漫点。”

　　良哥原地跳了两跳，才把一脸粉红色抖回了正常肤色。

　　不表白挺好的。

　　春迟一点儿也不急。

　　跟踪纪浅能得到话费补充，跑腿费，发照片有时候还有红包掉落，这么好的事，春迟琢磨着，跟一辈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