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君恶臣录》羽蛇

18、咒

　　即使刚刚选过秀，萧敬川的后宫人数也并不是十分多，所以瑜景宫并未有人入住，只是多种了许多桂花。

　　八月恰好是开花的季节，白日里来游赏者甚众。故而若不是楚玄问起，皇后也并不觉得在瑜景宫一游有怎的不妥当。

　　而此时，华骁已经领兵将瑜景宫封锁住，并按照楚玄的吩咐，将凡种有竹林的土地都细细翻了一遍。从土里翻出来的东西已经依次摆在了一起，若不是宫中规矩森严，有的禁军几乎要呕吐出来。

　　“见过皇上、楚相！”迎上赶来的两人，忙了一夜的华骁也有些疲态：“在竹林里果然找到了这些东西。”

　　萧敬川后半夜是草草眯了一觉就过来了，本来就有些头晕，一眼看到地上摆的东西，差点晕过去，急忙躲去一边，推楚玄自己过来。

　　楚玄却是蹲了下去，简单翻动了一下，随便问道：“查出来是谁了吗？”

　　没错，地上摆的是一些内脏和双手双脚，勉强能让人看出来遇害的是个人。

　　“回楚相，已经去各宫查问了，想必稍后就能知道。”

　　萧敬川忍着恶心过来看了看：“这又是什么邪魔歪道。”

　　“光从手脚上能看出，这人死之前全身的骨骼应该都被捏得粉碎，还被人施以酷刑震断了经脉，死后又被利剑分尸。”

　　楚玄认同华骁的看法，点点头，神色有些严肃：“所以此人怨气极大。埋在竹林里，以竹做箭，万箭穿心。华统领，近些日子需要禁军辛苦些了——炮制的人是个高手。”

　　“明白！”华骁自然也能看出来：“只是宫里禁军巡视往来频繁，究竟是什么时候埋在这里的？”

　　楚玄沉思片刻：“禁军巡查毕竟是有空隙的，所以此人必定知道宫内禁军巡视的路线和时间——毕竟埋这么点东西也不需要多长时间，”

　　想了想，他又强调道：“华统领需谨慎应对，此人……在我手下该是能走几招的。”

　　萧敬川在一旁失笑：“楚相这是在变相说自己武艺高强吗？”

　　在一旁的华骁不由叹息，皇上还真是无知者无畏，要知道他可是在楚相手下走不过一招的。不过如果他知道楚玄这是经过了多少年出生入死换来的，估计也该心理平衡了。

　　“见笑了，臣不过随口说说，”楚玄笑笑：“圣上还是小心为好，此人如果来到宫中，恐怕会是个大危险。”

　　三人正说话间，已有禁军来报——宫里近日并没有宫人失踪，只是张御侍宫中的奉茶宫女前几日因犯了小错，被逐出宫去了。目前行踪还在追查中。

　　眼见萧敬川眉头紧锁，心火已上升，楚玄劝道：“圣上不必过多纠结于此，对于这名高手来说，哪个宫的宫女都无所谓，此时再追究也无济于事。此地污秽，不宜久留，可否请圣上与臣一起去看看皇后娘娘的饰物。”

　　萧敬川沉着脸点点头，楚玄在后嘱咐华骁将残肢烧掉，然后找个高僧超度一下，便紧跟着萧敬川同来凤仪宫。

　　皇后因昨夜的疼痛，始终在沉睡中，好在状况已经稳定，二人便没有再打扰，径直到侧殿中。皇后这几日的穿戴配饰已经一一陈列出来。

　　因着男女有别，楚玄也不太好触碰，大概地来回看了几次也不是很确定。萧敬川在一旁观察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楚相不必有所顾虑。”

　　楚玄愣了一下，展颜一笑：“遵旨。”伸手一翻之下果然就简单多了，很快便取了一串玉禁步：“是这个。”

　　萧敬川仔细看了看，并不觉得这禁步有什么特别之处。

　　“圣上，这禁步……是阴间之物，”看萧敬川吓了一跳，楚玄补充道：“简单说，就是已经入土的东西，又被人取了出来。方才死去的人死状凄惨，死时怨气冲天，自然会被这样的阴邪之物吸引。”

　　“不可能！”萧敬川一个激灵：“宫中之物都有迹可查，怎么敢有人送来这种东西！而且为什么会这么凑巧！这个时候让皇后佩戴上！”

　　他自己话刚说完，立刻反应过来，喝了一声：“来人，去给朕查这玉禁步的来处！再传皇后的尚服来见朕！”

　　萧敬川面沉似水地等着消息，小诚子上前轻声问是否用早膳，他刚准备不耐烦地说不用，又想起楚玄昨天后半夜匆匆回府换了衣服，又匆匆回宫，一夜奔忙也没歇口气，便耐了性子同意，吩咐留楚玄一起。

　　也的确是有些饿了，楚玄客气一下便坐在了侧桌上，还没吃上几口，便听外面传道：“禀皇上，太后娘娘和贤妃娘娘来探望皇后娘娘。”

　　虽然说是通报，但除非特殊情况，太后是不需要等皇上同意才入内的，因此，通报声刚落，太后和贤妃已经款款而来，楚玄只得遗憾地放弃了再吃几口的打算，从桌边站了起来。

　　彼此寒暄行礼过后，太后问道：“皇后的情况如何了？”

　　萧敬川扶她坐下后答道：“楚相说稍事休息后很快就能醒过来，幸好没有大碍。原因还在追查中。”

　　太后见他含糊追查之事，便也不再追问。实际上，从她得知封锁了瑜景宫和翻查了皇后贴身物品时，就已经完全确定这个咒是真的被破了。

　　但幸好她也能保证从死尸和禁步上不会查到自己身上，便点头道：“这次多亏了楚相，我倒想为楚相向皇上求个情了——看在楚相此次有功的份上，便抵了他君前失仪之罪吧。”

　　萧敬川心中一沉，正色道：“母后放心，朕自然不怪，皇后和孩儿何等重要，朕还打算重赏楚相。”

　　太后笑道：“如此最好。母后看到你二人君臣和谐，甚为欢喜。楚相也确是年少才俊，这气韵风度，便说你们是兄弟也是有人信得。”

　　“臣惶恐，”楚玄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他太清楚这些套路了，这明显不怀好意的高帽子到以后就该是罪证了：“臣本一介布衣，蒙圣上青睐得以腆居此位，怎敢与圣上相提并论，折煞微臣。”

　　贤妃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姑母与皇上说话，哪里容你插嘴，楚相倒的确该改一改这布衣陋习。”

　　眼见萧敬川脸色铁青，太后忙训斥一句：“住口，如此不逊之言实在无礼，若非你身居妃位，着实该向楚相赔礼。”

　　“赔礼不必，”萧敬川冷冷道：“贤妃倒该回宫好好想一想这“贤”字何意，在没有想明白之前，贤妃还是安静留在自己宫中更好，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去朕的御书房。”

　　贤妃顿时脸色惨白：“皇上恕罪，臣妾知错。”

　　萧敬川挥挥手，令人速送贤妃出去，又转头看着太后：“母后不要怪朕，朕自有打算。”

　　太后心中对萧敬川如此维护楚玄的态度也吃了一惊，但萧敬川既已这么说了，便点点头道：“贤妃也是无心之失，略作惩罚知错也好。出来也有一阵子了——若皇后醒了，我再来看看吧。”

　　太后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道：“皇上，改天可否请楚相来陪我这老太婆聊聊天，这孩子很好，昨晚一见我便很是喜欢他。”

　　楚玄自昨晚起就一直都逗留在后宫中，而且平日也常被他拉来凤仪宫，现在再以外臣不得擅入后宫的理由拒绝跟直接撕破脸也没什么区别了，萧敬川心中微微有些痛，但仍平静答道：“母后放心，朕会安排的。”

　　太后走后，萧敬川将宫人都遣了出来，看着慢条斯理继续吃饭的楚玄叹了口气：“朕如果现在将你削职为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恐怕是来不及了。”

　　这一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皇后到了下午果然是醒了，楚玄为她确认过精神还好，萧敬川便独自回了寝宫，辗转反复难以入睡。

　　皇后的尚服失踪了，而那串玉禁步居然没有入库记录过，也查不到来处。这一切令萧敬川难以安睡，他才发现这座自幼长大的深宫中，自己不知道的事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就这样半睡半醒的，隐约间想起楚玄白天似乎跟他说了一件什么事，他当时心事重重也没仔细听，只草草点头了——当时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呢，明天需要再召他问问的。

　　半梦半醒中，萧敬川如有第六感一般惊醒，在仅有的微弱烛光下猛然看到自己床前站着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人，那人背上明显斜背一把长剑，而手已经向自己伸来。

　　“炮制死尸的人是个高手，而且有可能在宫中。”楚玄白天的话忽然在脑中炸开。

　　萧敬川不由一声惊叫：“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