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春茶煮水

32、第三十二章

　　这时，沈丘在外边大喊了一声：“吃饭了。”

　　房内的两人闻声，把小铁盒往旁边一放，起身准备往外边走去。到了饭桌前，两人和杨伯伯一起坐下，沈丘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叔，很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吧。”

　　杨伯伯全面杨允廉，就是之前沈丘提到的那位故人的父亲，他点头，道：“很久没吃了，特别想念。”

　　沈丘笑着坐下：“小俞也别客气，尝尝我做的。”

　　俞林道了声“好”，但没有立即动筷，他明白了为什么魏沉风那么怕那位杨伯伯，虽然年事已高，但他本身给人的气场就十分强烈。

　　这顿饭吃的很压抑，但压抑的只有魏沉风和俞林两人，沈丘仿佛是早已习惯的样子，吃的怡然自得，还时不时和杨允廉说上两句。

　　“叔。”沈丘忽然叫了一句，“小北……小北还没找到吗？”

　　杨允廉摇摇头，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同意他俩在一起。”

　　沈丘安慰道：“会找到他的。”

　　“我只在小北出生后不久偷偷去医院看过他一次，找了二十多年了，我连个影子都没找到。那年我在医院，我真想就直接把他抱回家，可后来被他俩发现了，他们居然连夜就带着小北走了。”杨允廉的情绪有些不稳，“如果当年我同意他俩在一起，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小北就不会失踪？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沈丘说，“别太难过，叔。做都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再说……您也并不都是错的。”

　　杨允廉又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你也不容易。”

　　沈丘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还好，阿航还在的时候一直骂我没心没肺哈哈。你看我现在不过的挺好？”

　　然后他又瞟了魏沉风一眼：“我不还有儿子吗？”

　　杨允廉定定地看着沈丘，如果真的没心没肺，那他也不会独自守在这小破屋十多年。

　　沈丘和魏航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年轻时候从的军，退伍以后学了古文学去大学教了书，两人的父亲是他的部队里的两个战友，再一次任务之中他们为了掩护杨允廉丧了命。

　　他把他们俩接到自己家当做干儿子，想当年他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杨允廉暴怒之下，把两人轰出了家门，说你们要是不分手就别给我回来。

　　本以为沈丘和魏航只是一时脑热，谈恋爱玩玩的，可一个月过去了，他们没有回家，两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直到第三个月，杨允廉按捺不住偷偷去找了两人。

　　他们出门的时候身上没有多少钱，两人租了一间很破的廉租房，窝在一起。

　　他站在门外，偷偷观察着他们。

　　沈丘把自己的肉馒头拗了一半，塞到魏航手里，笑着说：“今天赚了不少，买了个肉馒头。”

　　魏航也笑了笑，接过他的馒头，然后又从背后拿出一整个肉馒头又放到了沈丘手里：“看来我赚的比你多，我买了两个。”

　　沈丘一把拿过拍了拍魏航的后脑勺，立马吃了起来，看起来像是饿坏了的样子。吃到一半，他擦了擦沾了油的嘴角，看着魏航悠悠地说：“你说……叔会不会和我们断绝关系啊。”

　　“就算他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对我们来说他依旧是我们的叔，再说我们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分手啊。”魏航把手按在了沈丘的脑袋上，“他有他的理由，可我们也有我们要坚持的东西。别说三个月，就算是三年、三十年，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会一直陪着你。”

　　沈丘被魏航的话触动，他伸出手勾住了魏航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边拉过来，他轻轻吻了一下魏航的耳垂，用着只有靠的极近的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这辈子就和你一起断子绝孙。”

　　杨允廉把手搭在了门把上，迟迟没有动作，心情十分复杂。沈丘和魏航一直让他很省心、很骄傲，但他始终想不明白，两个如此优秀的孩子，怎么就忽然搞到了一起，走上了那么一条不归路？他没有冲进去训斥屋内的两人，而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再等最后三个月，杨允廉心想，如果三个月后他们还没分手，他就不再去管他们了。

　　“对了，叔。”沈丘见杨允廉愣在原地，张口问道，“当初，你为什么要把我们接回来？”

　　杨允廉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接你们回来并不是认同你们，而是你们俩始终是我的儿子。”

　　沈丘摸摸头，笑了，杨允廉继续说：“起初我的确很反感你们这样，两个男的在一起成什么风气？我想，你们只是一头脑热，过几年等新鲜劲过去了，自然而然地也就分开了。但我没想到你们这一谈就是个把十年，现在想想你们这样其实也不错，你比阿航机灵，他比你稳重，你们在一起正好各补所短。我也看开了，男的就男的吧，只要你们开心不后悔，也未尝不可，本来还担心你们老了之后没人照顾，现在看到沉风我也就放心了，只可惜阿航走的太早。”

　　沈丘不语，杨允廉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你们我能接受，毕竟你们是我一手带大，为人我很清楚。但是那孩子，他人品不行，我当初就想小雪跟了他，到最后一定会吃苦日子，到最后果然……”

　　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俞林和魏沉风两人坐着都不敢动筷，直到魏沉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才有所缓解。

　　魏沉风起身去拿手机在一旁接了个电话，杨允廉这才注意起坐在他斜对面的俞林：“年轻人，你姓俞？”

　　“对的，人字头俞，和俞伯牙同姓。”

　　杨允廉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起俞林：“本地人”

　　俞林想了想：“半个本地人。”

　　杨允廉有些好奇，这时沈丘解释道：“美籍华人，小俞在美国长大的。”

　　杨允廉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他心想，于是便拿起筷子给俞林夹了一口菜：“快吃吧，菜都凉了。”

　　俞林一脸受宠若惊，缓缓拿起筷子，听杨允廉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这孩子让我感到很亲近。”

　　“他这人对谁都亲近，除了我。”魏沉风打完电话，正好听到这一句，抱怨道。

　　“我不亲近你？”

　　“亲近。”

　　沈丘和杨允廉一齐笑出了声，俞林一怔，看着杨允廉说道：“不瞒您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虽然杨允廉总是板着脸，给他一种很是严肃的感觉，但俞林说的是实话，大概是一直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记忆，俞林总觉得对眼前的这位老人家让他一见如故。

　　“小俞平时做什么的？”杨允廉忽然问道。

　　“康复的。”

　　“哦？”杨允廉有些惊讶地看着俞林，“新兴行业，挺有前景的啊。不过美国应该比中国发展的好吧？怎么想到回中国的？”

　　俞林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答道：“嗯……有些个人原因吧。”

　　见俞林不愿多说，杨允廉也不再多问，他竖起大拇指对着俞林，说：“也不错，洋为中用，不错，哈哈。”

　　被一位长辈这样夸奖，俞林瞬间有些不好意思，特别那位长辈还是魏沉风特别害怕又敬重的人，他讪讪地朝着杨允廉笑了笑。

　　杨允廉心里一暖，想到小北应该也和俞林、魏沉风是差不多的年龄，如果他还在，他会做些什么呢？他长成了一副什么样子？阳光健气还是温文尔雅？是不是有了女朋友，或者已经结婚生子，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外公在找他？

　　他心里很难受，但是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等到吃完饭，俞林和魏沉风想要捎上杨允廉把他送回家，但杨允廉摆摆手，拄着拐杖敲敲地，一脸嫌弃道：“我是老了，但还中用。你们明天不上班吗？又不远，我自己走回去。”

　　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倔，魏沉风和俞林也不好再强求，和沈丘与杨允廉道了别之后，便开车回了去。

　　回去的路上有些安静，俞林开了广播，电台里放的都是一些老歌，有些歌年代久远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不过比起那些新的大众流行乐，他更喜欢这种，他用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

　　这时，电台切了一首歌，坐在一旁的魏沉风忽然跟着唱了起来。

　　“if i said the way i feel for you would never change.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well i'm sorry if it sounds kind of sad,

　　just that worry i'm so worry that you let me down.

　　because i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so don't let me down.”

　　这是一首情歌，年代很久远的情歌，魏沉风唱的时候很动情，俞林的心开始狂跳，他双手用力握住了方向盘，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你也听过这首歌？”

　　魏沉风答道：“嗯，以前读书的时候很流行，就学着唱了。好听不？”

　　俞林偶尔没有嘲讽魏沉风，点了点头，说：“挺好听的。”

　　魏沉风“嘿嘿”傻笑了两声，把手插进了衣服口袋，一个人在那里独自乐呵着。

　　“我说你一个人在笑什么？”

　　魏沉风转过头，道：“你夸我，我能不开心吗？”

　　似乎是被这句话给堵到了，俞林一愣，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小学生吗？本来还以为你是挺沉稳的一个人。”

　　“沉稳？”魏沉风不可思议地看着俞林，“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你知道吗？我以前改过名。”

　　“哦？你以前叫什么？”

　　“也就是改了个字，小时候我爸他们觉得我太皮，就把晨光的晨，改成了沉稳的沉。”

　　俞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里嘟囔着：“想不到，想不到。”

　　等车开进了小区，俞林先把魏沉风送到了他楼下，然后再回到了自己那幢楼。魏沉风送给他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开了房门，他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屋子，拉开抽屉把盒子放了进去。

　　奇怪？陈叔和俞冬怎么没看见？

　　俞林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这么晚了陈洵应该不会带着俞冬出门。他走出卧室在房子里逛了几圈，果然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他觉得不对劲，里面掏出手机翻出了魏沉风的手机号。

　　只是刚刚打开还没拨出去，俞林就发现背后好像有人在向自己靠近。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脑袋一疼，被人用什么重重地打了一下，手机从手上滑了出去，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