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白莲花要害我[娱乐圈]》任旸生

5、第5章

　　不过对方的脸上此时没有出现丝毫惊讶，反倒是警惕地望着他。

　　季渡便也就不动声色地，顺势收起了他的惊讶，开始让自己的面庞也渐渐染上警惕。

　　柏莲华一只手捏住档案袋，骨节都泛白了，另一只手则撑着虚无的柜子，整个人缓慢地站了起来。这期间，他一直盯着对面的人，而季渡也是身体紧绷，一只手悄悄地扶到了自己的后腰上，那里有他的配枪。

　　这整个过程没有对话，没有交流，除了双方粗重的呼吸外也几乎没有别的多余的声音。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彼此，空气中仿佛有张力一样，氤氲着悄无声息的激烈碰撞。

　　忽然间，柏莲华动了一下。

　　季渡立刻伸手去摸自己后腰的配枪，然而不等他摸到，紧接着，他就看见对方的头一偏，眼神落到了他的身后。与此同时，对方的神情几乎是瞬间出现了一丝放松，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也禁不住往上扬了一点点弧度，紧紧攥住档案袋的手也抬起来了。

　　季渡几乎忍不住要去看他身后了。然而异变突现，柏莲华本来有些弯起来的眼睛骤然睁大，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重重靠在一旁的会议桌上。他不敢相信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整个人一滑，就“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停——”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季渡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演到被主角一枪打死了。不过戏里杨永言是被一枪爆头，刚刚这人却捂着胸口，看样是临时给改了一下戏。

　　而且改得可能还不止一处，季渡抿起了嘴唇。他没有看过杨永言的试戏剧本，不知道对方的情绪把握得是否精准。但就人物小传来看，杨永言的性格描述只有自私自利，残暴狡诈两个形容。而在刚才，对方却在看见虚拟的正面人物主角的那一刻露出了可以称之为欣喜的神情，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季渡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面这个人，肯定是自我完善了人物性格相对扁平的杨永言。

　　他回头看了一眼孔导，见对方面露欣赏之色，眼中却并无多少惊讶的神情，就知道他来之前，这人前面的两场试镜恐怕已经让孔导惊叹过了。

　　季渡转过头，就见地上的人已经爬了起来。还好酒店会议室的这地应该是天天擦，这人的脸上和身上的衣服看着都没怎么脏。方才季渡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倒地就倒地，还发出那么响的一声。他不禁想这孩子还真实诚，不过也可以从侧面看出来，这个人应该是挺敬业的。

　　他自己向来兢兢业业，自然也喜欢敬业的人，不免对面前的人更多了几分好感。

　　对方走过来，看起来已经认出了他，对他笑着说：“你好，我叫柏莲华。”

　　季渡也笑：“我叫季渡。”

　　双方刚刚自我介绍完毕，还一句都没来得及寒暄，就叫孔导给喊停了。

　　坐在桌子后的孔导也没生气，黝黑的脸庞上反倒露出一点点笑意：“试镜都还没试完呢，这会儿着什么急，以后说不定有的是机会在一起认识认识。”

　　季渡和柏莲华都笑了。

　　孔导又看着柏莲华说：“你们可以先走了，一周之内，试戏结果会通知你们的。”

　　柏莲华点点头，礼貌退场。他虽然回到了曼姐和助理的身边，却并没有直接就走，反倒是在一旁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孔导也没去管他，而是直接叫季渡开始试戏。

　　季渡今天穿了一身中山装，额前的刘海也被梳上去，整个人看着一股浓浓的民国精英范儿。他此刻微微低着头，旁人都看不大清他的面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会议室里十分安静。

　　季渡忽然抬起头来。他方才站到场中央的时候，还是一脸成熟稳重的模样，这会儿一抬头，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婉婉，”季渡终于开口，他面目隐忍，声音低沉，似乎整个人已经快要痛苦得支离破碎，“我知道你一直恨我当初强娶了你，这是我的错，我认。可是这么多年来，我闻玉轩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为了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我愿意忍受别人的骂声去给日本人做事，你不想生孩子我也无所谓。我不奢求你喜欢我，可是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整个会议室里十分安静，并没有人回应季渡的痛苦，只是在场的人看着他的眼泪，心里也忍不住跟着沉重了一分。

　　季渡的眼睛在前方聚焦，别人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却能看见。

　　他看见面前一直温柔美丽的顾文婉沉默地看着他。

　　季渡忍不住抽噎了一下，一双手忽然紧紧地攥住了自己中山装的下摆，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还喜欢那个窝囊废又怎么样！你已经嫁给了我，就是我的女人。你们一家都要靠我养，顾文彦留洋的学费也是我出的，想走门都没有！你已经嫁给了我，就不要再想着——”

　　面前的顾文婉突然温柔地笑了一下，她轻声说——谁说我不喜欢你。

　　季渡愣住了，整个人像是没反应过来的空茫。

　　顾文婉——或许一开始我确实不情愿，可是我们都做了这么长时间夫妻了，我的心意你真的感觉不出来吗？而且，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你，我就不会怀上你的孩子了。

　　她说完，伸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季渡的眼中还含着泪水，面上犹有泪痕。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嘴角却先一步扬起来。季渡又哭又笑，几乎是带着哭腔喜悦地说：“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停——”

　　孔导喊了停，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些什么，然后示意季渡进行下一场试戏。

　　上一场是顾文婉有了身孕，因此和曾经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医生走得近了些，以致被闻玉轩误会。闻玉轩那段时间事务繁杂，本来已是十分疲惫，听到这个消息后心神大乱，所以就发生了如上场景的对话。而第二场戏则没有细腻的感情，而是慢慢的出于对国家和命运的醒悟。

　　这两场戏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色彩，也能体现闻玉轩这个人物的多面，更考验演员切换情绪的功底。季渡深谙这一点，他在先前的那一周内就已经入戏，现在眼泪说收就收，抽出中山装口袋里的帕子擦一擦脸，就即刻切换到了站在人生道路抉择上的闻玉轩。

　　这年头都是人手一包卫生纸，哪还有人用帕子的，更不用说随身携带了。孔成文看见季渡抽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愣，那帕子是白色，叠的四四方方的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先开始一点儿都没看出来里面装了东西。

　　男二一共只有两场试戏，季渡这场试完之后，孔导像之前给柏莲华说的那样也给他说了一句：“行，你们可以先走了，试镜的结果会在一周之内通知你们。”

　　季渡想着这孔导还真是公事公办，不论对谁都一个样，试镜不管好坏也没个表示。

　　不过这也是导演的个人风格，他无从置喙，就只是点点头，从场上下去了。

　　陈深见他下来了，就连忙跟上来，直到出了会议室才跟他笑：“可以啊，你小子。”

　　季渡笑而不语。

　　他俩这会儿刚出会议室，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季哥。”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相较于一般男人的声音来说要软糯一些。陈深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季渡倒是一下就有了猜想。

　　他转头一看，果然就见柏莲华追上来了。

　　柏莲华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四十多岁了，保养得当，看着精明干练。季渡虽然和对方毫无接触，但却听过这位业界传奇的名字，知道她就是天皇娱乐之前的当家金牌经纪人张曼。季渡被天皇娱乐签约之前，张曼已经是半隐退状态，不带任何艺人，算是在公司的公关部门养老。没想到如今倒是重新出山，带了一个面生的人过来试镜孔导的电视剧。

　　季渡心里的猜测顿时就有些不妙起来。

　　柏莲华见季渡听了他的声音等在原地，不由得有些高兴，笑着说：“季哥，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季渡笑：“当然可以。”

　　柏莲华由衷地笑着说：“季哥，上次谢谢你。”

　　季渡没明白。

　　柏莲华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上回在‘天上人间’，后来不是有人问你了嘛，我知道你没给别人说我在那儿。”

　　原来是那个末流导演的事儿。季渡觉得柏莲华还真挺单纯的，他其实也没帮什么忙，只是没助纣为虐，没想到这人倒记住了他，还特地跑过来感谢他。

　　柏莲华又笑着说：“季哥刚才演的好好啊，你刚刚放在口袋里的那个帕子是顾文彦给闻玉轩的吧，季哥好细心啊。”

　　季渡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你演的也不错。”

　　柏莲华：“没有，季哥演得比我好多了。我感觉季哥真的好细心啊，应该是还给闻玉轩设计了小动作吧，一紧张就拽衣服的下摆。我就什么都没弄了，就是照着剧本演。”

　　季渡心里一跳，一下就抓住他最后一句话，尽量不动声色地说：“你还试镜闻玉轩了？”

　　“嗯，”柏莲华爽快承认，“我男二男五都试镜了。”

　　季渡不由得看了他身旁的陈深一眼。

　　原来那过来玩玩的公子哥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