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国志》墨锦画

3、第 3 章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琵琶行）
　　沁芸台之上，青衣男子眼神凝重，也许是太过愤怒的原因，骏逸的身体有着些微的颤抖。

　　与他对立的女子，倒是十分从容。两人对视许久，台上气氛似有些尴尬，一旁的沁芸楼主，轻步走到两人之间，看了一眼凌兰，示意她先退下，又转而换了笑脸，语调悬浮地说着，

　　“灵王大驾到此，若是为了凌兰，也请待示会结束后，再作打算，如今楼中众人都是有名声在外的，让众人等着总不太好吧。还烦请灵王在阁楼雅间歇下，待到示会结束。”

　　青衣男子，心下也正不知如何进行下去，既然有人铺下台阶，自是顺着那楼主的意，回到了阁楼上。

　　这时台下之人开始议论纷纷，方才青衣男子与凌兰的对话，分明透露出两人关系非浅，而那男子又是王侯身份，众人早知这沁芸楼内的人都不是简单之人，谁曾想竟连皇亲国戚也入了花名册，心中对这沁芸楼又多了几分敬重，钦佩。

　　沁芸楼主玫嫣如今也才刚过二十，对接人待物之事却十分了然，将沁芸楼里里外外打理的十分妥帖。她常一身红衣，袖口颈项绣有玫瑰花式，也是有着普通韶龄少女无可匹及的丽色，她不开口说话时，眉目素静，五官并不见得哪里出众，但若一开口，说起话来，那周身的气流都仿佛应声而动，使她散发出无比动人的韵味来，使人看着不忍移开视线。

　　“方才示会中断，怕是扫了些各路英杰的雅兴，现只待稍稍整治，示会便将继续进行。”

　　玫嫣见青衣男子暂且罢休，便面向台边各众说明是由，继续示会。

　　于是楼内欢声又起，众人议论声下，叫好声起。灯光映照下众人满是欢颜。

　　示会上各花牌的出场顺序是按历年的排名，由季及冠依次出场。三凌演罢，便是往历年来仅次于岚尘之下，且同是华阳五大名妓之一的卿惑。

　　肌/肤雪白，身着淡桃色丝衣，长发半束半疏，五官精致，身姿婀娜纤细，举手投足都透出惑人的媚气，纤手香凝，步举莲生。出场伴以微笑，早已迷倒大片英杰，众人观其行止，罗秀飘摇之间，

　　心神便也随之荡漾。

　　卿惑定立台中，伴丝竹声起，便飘然起舞，引得月光凌乱，灯影迷离。灯光月影交相叠移着，

　　甩袖，蹬腿，

　　一步一动皆成景，

　　一摇一曳晓人情。

　　一曲舞罢，乐声渐末，台下呼声便高启，缠头自是不会少了，

　　仓寰之珠，伽倻丝褥，凓川娟羽这样的珍宝也会间或有人送来，

　　但卿惑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岚尘，她作为女子，拥有绝美的容貌，而岚尘从未露面，仅凭一舞竟使得她年年位居其下，心中自然不服气，这次示会以舞会众，用意也是在此，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她的嘴角挑起一丝轻笑，心中也是有了些底气，谢过众人，便拂袖离台。

　　卿惑离去，照例便是岚尘，却见玫嫣信步上台道：

　　“岚尘尚在整装，备舞，请稍待片刻。”

　　又旋即走向内廊，在众人看来，只是岚尘气大，要让众人等上一等，就各自围桌各论各事起来了，这每两月的示会就如同商榷大会一般，进得沁芸楼的商界，政界，武界英杰的黑白是非之事，

　　在这里都被一一挑起，各方人士在此论志论谋，也是一大风景，而这商榷之事，无论是在大堂中桌上的风声笑谈，还是阁楼墙院内的私谋奸商都最终入了沁芸楼楼主的耳，

　　因此也可以说，这江湖之中，若有谁得了沁芸楼，就等于谙熟了大半个武林甚至朝野，它就是个极大的宝藏，

　　也正是因为人人想得，多方相互牵制，沁芸楼才最终中立于世，安得自保。

　　阁楼之上的青衣男子，察觉出了玫嫣从容之下的一丝慌张，便觉察出不对来，他本也不是来听歌赏舞的，这老鸨的变化到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掠起桌边的佩剑，便欲前往内苑一探究竟。

　　只见青衣男子脚尖轻垫，一袭清影越于屋瓦之上，

　　这时他才发现，方才自己所在的楼台虽已是富丽堂皇，宽敞别致，容下百人毫不显拥挤，但相较沁芸楼整体而言也只是一小个歇息的角落罢了。这庭院设计，竟堪比自家王府，不，是更为曲折，连廊如缠蛇蜿蜒，空中与地下相互交错，联通院内各处亭台，水榭，居室，厅堂，月光之下，还有池中池水粼粼，虽不可清楚得其全貌，但观其所占田亩之众，结构之繁复，足可知其造价不菲。

　　正当其感叹之时，听到有人训骂之声，声音来源便是方才老鸨所去之处，便悄然跟去，

　　只听得老鸨训斥之声，

　　“我好言相劝你若是不听，就休要怪我无情”

　　说着便持手中教鞭向眼下侧伏之人打去，青衣男子尚未明白事出何由，只觉应替此人拦下鞭打，

　　便用剑鞘挡下一鞭，

　　“姑娘没事……”

　　边说着边转头望向方才所救之人，一眼轻触那人的双眸便被震住了，

　　那双眼微张，月光下凝灰色的眼瞳盖上了一层朦胧，浓密的睫毛轻巧的覆在眼周，眼神中填满了凄楚，却也更是动人，他身着白色的长袍，腰身纤细，脸部眼睛以下皆被轻纱遮住，秀发长及脚踝，随意地散在周身。

　　那人此时正对上他的双眼。青衣男子自是看过不少佳伶美姬，却不曾见人可以把一身素衣穿出如此韵味，一时竟也看得出神，

　　玫嫣出声了，

　　“灵王这是起了怜香惜玉之情了？可这是沁芸楼内的私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她收起教鞭，轻拍衣裳，辅以一贯的笑容，向青衣男子说道。

　　“我出手只因是人之本性，并无插手你楼内事项之意”

　　青衣男子也是一笑回答道。

　　玫嫣又道，

　　“灵王不知此人是谁？”

　　“确实不知”青衣男子说罢便不再纠缠，运了口气，双脚向地一垫朝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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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美得清丽脱俗，是治愈伤痕的良药。
-而有的人美得冰寒刺骨，确实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但即便如此，这世上之人，真正想要得的仍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