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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如果(1) ...

  •   今夕何夕?
      不见良人,却见吹雪人间。

      楚言昂着头,黑金宽袍在夜幕下翻飞,他看到一枚雪花自层叠的乌云间坠落。

      严冬的阴风吹遍高岭,这是天岚山最寒冷的时节。
      当九重殿主收回目光,面前乃萧索的偏殿一隅。夜深,就连奴仆们也都歇了。剩一盏破败的纸灯可怜巴巴地在风中乱晃,明光缠着影子,晃得人心烦意乱。

      “……”
      楚言眼底一片阴鸷,徐徐皱起眉头。
      他为什么过来这里了呢?

      昨日华儿出殿下山去了,说是欲亲自为大婚置办些红的。楚言看着心上人欢喜,自然也高兴,一挥手便允了白华离去。
      可白华一走,他便要心烦意乱,兼着头疼的老毛病发作起来,烦躁得要命。索性命秋槿搬了两坛酒,想借着酒劲醉过去便罢——这两年来,九重殿主几乎三日里有两日都是这般颓懒,也无人敢劝,时辰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可一醉过后,他夜半睁眼,痴见着窗外灯火阑珊,雪落簌簌。
      雪落就雪落,年年冬日都是如此。
      却为何默然起身披衣,走来这里了呢?

      肮脏的偏殿,不是殿主该来的地方。这里除了最低等的奴仆和被贬来的罪人以外什么都没有。

      ……是了,被贬来的罪人。

      “嘶……”
      楚言扶了扶额角,低喘摇头,身形摇晃了两步。
      他咋舌暗想,该喝碗醒酒汤再来的……
      罢了,待醒了酒,又是头疼恶心。

      就像不复故日的故人。许久未见,难免恍神追忆旧时光;可若是见了,必然又是徒惹得自己不爽快。

      缓过这片刻,楚言阴沉地拂袖将沾身的雪粒拍下去,只觉得荒谬。
      ——不过是个大逆不道的侍卫而已,他怎么就一年年的放不下?那人曾经险些要了华儿的命,这眼见着过两天就大喜了,他如此这般,如何对得起即将成亲的心上人?

      前面开始有杂音传来,在这寂静的半夜里颇为明显。
      楚言本欲回去的,埋头走了两步又觉得胸口憋闷。这杂音明明不大,却似乎好几个人在叫骂踢打,呜呜泱泱的刺耳极了。

      九重殿主在原地站了半晌,眼神时而晦暗时而放空,最后还是一拂袖,扭头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不长的一段路途,楚言竟觉得走了许久。那打骂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隐约听见什么“废人”“欠打的贱骨头”之类的脏话。
      随后就是一声尖利的:“我呸!一个被殿主贬下来的叛徒,还当自己是个爷了!”

      楚言的步伐猛地顿住几息,绷着脸又继续走。拐到偏僻处,很快看到一间破败的柴房,破败木门在风中吱嘎乱响。
      里头有灯,好几个漆黑的人影纷纷映在那木门上,妖魔乱舞一般。

      楚言远远地站住,很快看清了里面。是一群偏殿的仆从们簇拥着个小管事,正在虐打一个人。
      他们有的提了棍棒,有的直接上脚踹,嘴里依旧骂个不停。看表情倒不像是真有什么深仇大恨,更类似于发泄和取乐。

      “……”
      楚言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的视线越过那些施虐者,径直钉在了正被打的人身上。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瘦弱至极的灰衣奴人。那些踢打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散乱的黑发遮住了脸。
      他蜷缩着一声不吭,不反抗,也不求饶。单衣沾了血、汗和尘土,看着肮脏又凄惨。

      许是相由心生,小管事是个满脸横肉的凶狠面孔。他猛地一脚踩在灰衣奴仆的手腕上,见到后者疼得浑身剧烈地一抽,就哼哼着满意了。

      “啧,你们说说这废物,自冬至就一天天的发病装死。”
      小管事环顾周围的奴仆,放声道:“要早断气儿了也算了,偏偏半死不活的瘫在这,做工也做不动,晦气,晦气!”

      这管事的边骂,边更狠地折磨这人的手腕。先是抬高了腿,再用浑身力气跺下去,于是灰衣奴仆的喉咙间终于漏出微弱的呻.吟声。
      他似乎疼得受不住了,本能地想躲,但其余人嬉笑着,用棍棒压着他,甚至开始抽打他的其余手足。

      这场单方面的施虐持续了好片刻。直到最后,这人身子颤抖了几下,忽地瘫软下来,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怎样,不再动弹了。

      不知何时,九重殿主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一股血腥味冲上喉头,呛得他想杀人。他觉着荒谬,觉得恶心,好像五脏六腑都在抗拒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偏殿了,却不明白墨刃怎么会甘愿沦落成这种地步。
      断剑纵使被折了,那也是他佩过的剑;叛徒纵使被废了,那也是曾经服侍过他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被这种肮脏的小人踩到泥里戏弄。

      他想进去把里头那些放肆大笑的人挨个折断喉骨、拍碎脑浆;还没迈步,又开始神经质地怀疑墨刃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折腾他,恶心他。或者骗他心软,好回到主殿来。这个叛徒,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

      楚言被浑浑噩噩的思绪困着,好像只是一恍惚,回神的时候寒夜寂静,柴房里的人群早就散了。
      他魂不守舍地走了进去,甚至在门槛被拌了一下。好歹站在那人身前了,却还是木然沉默了许久。

      最后,楚言用鞋尖踢了踢那具破败的身躯,沙哑道:“起来。”

      那具身躯没有动。

      楚言踢了他一脚,将其翻过来,果然是心念的那个人。墨刃已经昏过去了,连胸膛的起伏都几乎没有。
      凌乱的黑发覆盖在他的脸上,隐约露出一截消瘦惨白的下巴,还有干裂的唇。

      不应该是这样的。

      楚言怔怔地想,突然一阵针扎似的剧痛碾过了他的神经。
      殿主猛地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头疼得干呕了两声。他粗重地喘气,爬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人,痉挛的五指被木刺扎出了血。

      不该是……不该是……

      楚言眼神发直,突然一把攥住了灰衣奴仆的衣襟,森然道:“醒醒,起来。”

      昏迷的人无知无觉,再不能回应他的命令。他被拎起在半空中,于是四肢便松软地垂下,在粗暴的动作下微微摇晃。

      楚言用另一只手撩开墨刃枯散的黑发,一张病态的面容映入眼帘。
      这人在发高烧,两颊漫着不正常的潮红,他闭着眼,薄唇吃力地张着,却已虚弱到吸不进多少空气。

      外头的雪越来越大了,夜里必然酷寒。
      倘若不管,也不知能不能挨到明日日出。

      九重殿主的喉结滚动两下,眼角发红,喘息越来越粗,似乎在与无形中的什么东西较着劲。
      “废物,叛徒,”他咬着牙齿,哑声恨骂,“不听话的东西……”

      又过了须臾,九重殿主忽的卸了手臂上的力气。
      人事不省的奴仆就像一摊烂泥般歪进殿主怀里。而楚言闭上眼,认命地搂住了他。

  •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说的if线,有刀自行避雷。
    解压式随缘更新,评论多点多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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