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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29 女儿的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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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昌对盼盼极好,除了和苏喜乐说话,他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盼盼身上,很快就获得了盼盼的认可,盼盼搂着他不停喊爸爸。
在村庄里,青年人都外出了,只有老人和小孩,盼盼大概从没有见过像徐平昌这样伟岸高大,会将她高高举起,处处宠着她的大人。
她很粘着徐平昌,也很愿意叫徐平昌爸爸,徐平昌也应得很开心。
苏喜乐见各种劝阻都没有用,也难得见盼盼那么开心,就随他去了。
一开始,她还会解释,“这不是孩子的亲生爸爸,孩子喊着玩的。”
但是这样的解释实在太苍白无力,而且徐平昌和盼盼感情那么好,永远是徐平昌在抱着盼盼,她就是解释了,人家也不信,反而要问一大堆问题。
所以,她索性也不解释了,就让人家误会去吧!
就这样,在收容所里住了一个晚上,苏喜乐跟一帮大小孩子告别,跟着徐平昌踏上了回海城的归途。
徐平昌先找了最近的城镇落脚,给苏喜乐买了手机,这几年苏喜乐都没有用手机,她活在山里,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
地震发生后,她决定回家,才跟一名前来救援的医生借了手机,给徐平昌发了邮件。
随后,徐平昌又给母女二人添置了几身衣服。
苏喜乐先给盼盼洗漱,然后给她换上粉色的裙装,又帮她梳了两条小辫子,立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就出来了!
徐平昌看到盼盼小公主一般的模样,开心地举着她转圈,“盼盼真是爸爸的小公主!”
盼盼也兴奋地呀呀大叫。
当时,苏喜乐倚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双眼潮热难忍。
开房间时,徐平昌以钱不多、省着点花为由,只要了一个房间。
到临睡时,苏喜乐便有几分尴尬。
徐平昌却很平静。
当晚,盼盼睡在中间,他们一人睡一边。
此处离海城有1000公里,因为苏喜乐和盼盼什么证件都没有,所以不能坐飞机,徐平昌只好带着苏喜乐和盼盼坐长途汽车回家。
坐在车上,苏喜乐对徐平昌说:“其实,没有这场地震,我应该也快要回海城了,盼盼长大了,要上学,可是还没有上户口,而且,山里的教育条件不好。”
徐平昌大部分时间都抱着盼盼,盼盼也爱粘着他,他一边逗盼盼玩,一边说:“嗯,回去后,我们把结婚证领了,让盼盼的证件上有爸爸也有妈妈。”
苏喜乐还是叹息,婉拒,“盼盼上我的户口就可以了,她跟我姓苏。”
徐平昌还是头也不抬,“我没让盼盼跟我姓。我只是想给盼盼当爹。”
类似话题,在他们之间上演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止三次五次。
岁月催人老,他们的皮囊即使年轻,一颗心也是苍老了,爱这个字,他们都没有再提起过。
对苏喜乐来说,爱这个字太重了,她伤筋动骨,重伤难愈;
对徐平昌来说,爱这个字太轻了,他二十六年如一日,甘愿默默地守护与付出。
摇了一天一夜的长途汽车回到海城,两人都体会到什么是“近乡情怯”,他们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要回家的事,而是找了个宾馆,又住了一个晚上。
当晚,依旧是盼盼睡在中间,他们分别睡在两边。
苏喜乐侧身,手掌托着自己的脸,望着盼盼的睡颜,低声对徐平昌说:“平昌哥哥,我好怕……”
她眉眼低垂,徐平昌只看到灯光透过她长长的睫毛,在她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是四年后,她第一次对他说出她的内心,她说她怕。
徐平昌心中激荡,很想揽过她,安慰她,终究还是怕吓到她。只缓缓开口,“我陪你回家,这四年的事,我来说。”
顿了顿,他补充说:“盼盼毕竟喊我一声爸爸。”
苏喜乐抬头,望着徐平昌,微微红了眼,“对不起。谢谢你,平昌哥哥。”
“乐乐,叫我平昌!以后,不要再叫我平昌哥哥了,好不好?我不想当你的哥哥。”
闻言,苏喜乐躺下,关了床头灯,背向徐平昌,轻声说:“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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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个大人抱着一个小孩,从宾馆中走出。
苏喜乐系着淡蓝色丝巾,身穿一件宽松素色的长袖衫,搭配同样宽松的黑色长裤,脚踩舒服的平底布鞋。
其实,这些年,她已经很少会刻意去遮挡自己脖子上的伤疤,走在路上,难免会惹人侧目,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她的心早已变得麻木。
她已经不穿什么裙子,更不要说穿高跟鞋了,她多是穿宽松的衣服,以素色为主。
像今天这样的,在脖子上系上淡蓝色的丝巾,这实在不是她这几年的风格。
这丝巾是徐平昌在超市里给她挑的,要不是担心回了家,那么大那么长的伤疤吓到家里人,她都不会拿出来系。
徐家和苏家离得近,徐平昌抱着盼盼,苏喜乐拉着行李箱跟在后面,直接往苏家走去。
两人事先都没有打电话回家,站在门口处,徐平昌看了苏喜乐一眼,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对她说:“我要按门铃了!”
苏喜乐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地点点头。
“叮叮……”门铃声响起。
苏喜乐第一个听到的是韩雁冰的声音,“我去开门。”
下一刻,大门打开。
屋里的韩雁冰手还扶着门,愣在原地,双眼瞪得大大的,只是看着眼前三人。
直至徐平昌喊她,“冰冰!我们回来了!”
韩雁冰惊醒过来,慢慢张大了嘴巴,双手捂着胸口,她倒退着,大喊,“爸!妈!平安!乐乐回来了!”
“砰”客厅里立刻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胡娟莉大喊,“乐乐!我的心肝……”
话未说完,苏喜乐已经被胡娟莉紧紧抱在了怀里。
徐平昌抱着盼盼,依旧站在门口,看到苏南林、苏平安和韩雁冰眼眶通红,看着站在门口处相拥的母女二人。
他开口打招呼,“伯父,平安,冰冰,还有……康康。”
康康五岁了,此刻正抱着韩雁冰的大腿,瞪着无辜的小眼神。
眼前这轰动的场面,让他有些发愣。
苏平安看到徐平昌,还看到徐平昌手里抱着的小女孩,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平昌,你……这是……”
徐平昌与苏平安眼神交汇,脸上也现出了激动的神色,他和苏平安从小一起玩到大,与苏平安之间的感情是实打实的。
他喉咙有几分发硬,咳了咳,他对怀里小小的人儿说:“来,盼盼,跟爸爸一起叫,这是外公,这是舅舅,这是舅妈,这个小帅哥要叫哥哥!”
盼盼金口不开,看着眼前陌生的三个大人,不知是不是怯场了,搂着徐平昌的脖子,只喊了声爸爸。
苏南林含泪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看到的这个结果。
苏平安上前搂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二人,声音低沉,微微沙哑,也是带着哭意,“好了,妈,乐乐回来了,你再哭,把她吓跑了怎么办?你快看看,乐乐给我们带了个小公主回来……好了,好了,先进门来。”
苏平安推着二人往里走,胡娟莉还一直抓着苏喜乐的手,眼泪不停,“乐乐,这次不许再走了,妈不再让你走了……”
三年多的时间里,苏南林和胡娟莉都苍老了许多。
女儿离开家的时候,是说要去京都争取夫家的承认和接受的。
结果,不到半年,发了邮件回来,说离婚了,出国了,从此杳无音信,只有逢年过节发张电子贺卡过来。
这让二老怎么不思念,怎么不担忧?
好在,苏喜乐说她出国是去找徐平昌。
徐平昌也给苏平安发邮件,说苏喜乐在他那里,他们才稍稍能放心些。
苏喜乐帮胡娟莉擦了擦眼泪,又挽了挽胡娟莉的头发,哽咽地说:“妈,女儿以后都不走了……爸,我回来了,我以后都不走了……”
苏南林和胡娟莉的老态,她都看到了,是她做女儿的不孝。
她放开胡娟莉,扑过去抱住了苏南林。
这么宽广的肩膀,她在过去那几年里,天天都渴望自己能有这么一个依靠!
抱住苏南林的那一个瞬间,她忽然觉得心底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中滚落,她哭出了声音,“爸爸……以后我都住在家里了,好不好?”
苏南林早已是老泪纵横,他不知道女儿经历了什么,但他可以确定,一定是一段很不愉快的过往。
如今,女儿回来了,还带回来徐平昌和一个可爱的外孙女,他不想再问什么,也不想计较什么,就这样吧,让女儿、女婿和外孙女都陪着自己,他再无所求了。
他抬手也紧紧地搂住了苏喜乐的肩膀,“傻女儿,说什么傻话,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永远是你的……”
苏喜乐放开苏南林,转头,一手一个,搂住了苏平安和韩雁冰的脖子,笑着,却掉下了泪,“哥,嫂子,我回来了!”
苏平安红着眼,哼了一声,“臭丫头!知道回来就好!”他的手却颤抖着,紧紧抓住了苏喜乐的肩膀。
韩雁冰也早就哭成了泪人了,她也是紧紧抓着苏喜乐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乐乐,这些年,我们都好想你……”
“还有康康……”苏喜乐放开苏平安和韩雁冰,蹲下去,牵着康康的小手,“康康……”
想起康康这个名字的由来,她的心又是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她只有放开康康,转头去看徐平昌怀里的盼盼,“来,盼盼,快来,这可是你的哥哥啊!”
闻言,徐平昌抱着盼盼蹲下,把盼盼放在康康的身边,“盼盼,跟哥哥握握小手。”
盼盼早产,又是在山区长大,营养跟不上,两岁半的小女孩,站在五岁的康康面前,只能到康康的胸口。
但盼盼很勇敢,也很听话,她对着康康,糯糯地喊了一声哥哥,然后伸出手,拉住了康康的小手。
苏喜乐笑着,看着眼前两个小小的人儿,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徐平昌扶起她,对在场众人说:“伯父,伯母,这几年我和乐乐在国外过得挺好,就是想家了,现在,我们回来了,以后都不离开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会照顾乐乐一辈子……”
“平昌哥哥……”一边的苏喜乐打断他。
她转头对众人解释,“爸,妈,盼盼是我的女儿,叫平昌哥哥作爸爸,是叫着好玩的,我会教她改过来,就叫舅舅。至于我,我有了盼盼,我足够了,我没有再想其他的……”
苏喜乐这话一说,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从徐平昌抱着盼盼出现在他们面前,盼盼管徐平昌叫爸爸,他们就都以为盼盼是徐平昌和苏喜乐的女儿。这样的结局,他们都很满意,苏喜乐就应该和徐平昌在一起,不仅是门当户对,而且徐平昌对她的心,是日月可鉴。
可谁知,苏喜乐否认了这一切!
难道说,盼盼她……
苏南林第一个蹲下去,他仔细看着盼盼的小脸。
随后苏平安也蹲了下去,同样把眼光定格在盼盼的小脸上。
许久,苏南林叹息,“作孽!作孽啊!”
苏平安则问:“乐乐,孩子的爸爸,他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女儿吗?”
那场举世瞩目的婚礼,他们都在电视上看到了。
那个临走前跟苏南林说,想好宾客名单,等他来下聘的男人,最终,他把他许给自家妹妹的盛大婚礼,给了别的女人。
而自家妹妹伤心欲绝,远赴国外,三年不归。
苏喜乐抿着唇摇头,“盼盼是我一个人的,跟谁都没有关系。”
一直听着的胡娟莉拉着苏喜乐的手,就是不停抹眼泪,“女儿!你糊涂啊!从一开始,你就糊涂,你就错……”
苏喜乐犟着脖子,红了眼眶。
她没有糊涂,她没有错,错的是缘分,错的是命运。
即使她受过那么多的苦,好几次徘徊在生死一线间,她都不觉得她错,她不后悔。
韩雁冰也蹲下去,看着盼盼的小脸。
她原本不认识徐平昌,不了解徐平昌对苏喜乐沉重的守护,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完完全全支持那个人的,没想到,最终苏喜乐还是跟那个人分开了。
她收到苏喜乐给她发的邮件,说自己离婚了,出国了,后来又在电视上看到那场盛大婚礼,谁知她当时有多震惊!
韩雁冰相信他们肯定是被外力拆散的,她心里可怜他们,为他们的爱情偷偷掉了好多眼泪。
此刻,她看着盼盼,看着盼盼那一双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她再次落下泪来。
她伸手抱住盼盼,“盼盼,我是舅妈,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玩具,都跟舅妈说,舅妈疼你,好不好?”
盼盼怯怯的眼神看着韩雁冰,不说话。
她不懂,但她能感觉到,眼前所有人的情绪都很沉闷。
她有些无所适从,挣开韩雁冰的怀抱,她挪着脚步,走向苏喜乐。
盼盼抱住了苏喜乐的腿,“妈妈,抱抱。”
苏喜乐附身,抱起盼盼,盼盼看到妈妈满脸的泪水,立刻用自己的小手抹去苏喜乐眼角的泪,像大人一样哄着她,“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盼盼越擦,苏喜乐的眼泪却越多,她哽咽着抱着盼盼,“盼盼乖,妈妈没有哭,妈妈眼睛进了沙子,一会儿就好了……”
苏南林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他老了,刚才蹲在地上看盼盼的长相,站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吃力。
可是,他都这把年纪了,他的女儿还不让他省心!
他抹去一把浊泪,心痛地问:“盼盼?盼盼?你到底在盼什么?”
即便如此,她还不死心吗?
她还要盼吗?
她还要等吗?
苏喜乐紧紧搂着盼盼,如同徐平昌问她时那样,她沉默以对。
苏南林的理念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所以他从来不干涉年轻人的事,可是这一次,他看不到他的女儿有什么福,他必须干涉一回了。
苏南林开口,“平昌,你过来……你现在对乐乐是什么想法?你有什么打算?如果刚刚你说的话算数,那你以后就改口叫爸妈吧!”
徐平昌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我对乐乐,二十六年来都没变过。爸,谢谢您的成全。”
苏喜乐立刻开口,“爸,不行!我离过婚,带着孩子,我不能连累了平昌哥哥。”
苏南林还未开口,徐平昌上前就说:“乐乐,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很坏地盼望过这一天的到来!盼着你们结束,盼着你们离婚,现在,我终于等到了,是不是?即使你有了盼盼,那也没有关系,盼盼就是我的女儿!”
苏喜乐别过头去,不再看徐平昌,只是说:“平昌哥哥,你也该回家去看看了,你先回去吧!”
苏南林仿佛也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说:“对,平昌,你快回去看看,你爸身体不大好,我看他去了几次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