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国度[吸血鬼]》袖手难凉

5、狂欢之夜

　　吸血鬼不需要吃东西，或者应该说，不能吃人类的食物。当一个人变成吸血鬼后，他的胃便不再接受谷物和肉类，只适应温热的血液，否则就会吃什么吐什么。

　　“那酒和水可以喝吗？”欧林吉曾经向赫尔兰多确认过。

　　“最好少喝，液体对我们的伤害不大，它们顶多会稀释掉我们喝进去的血，或者给我们的食物加点小料。”赫尔兰多说完仰头饮尽了杯子里的葡萄酒，道，“同样的，酒精也能麻痹吸血鬼。”然后他将玻璃杯狠狠砸向了壁炉里，看着熊熊的火焰放声大笑。

　　因此这场宴席上，欧林吉和赫尔兰多只是喝酒，并不曾碰面前的食物。

　　“洛佩兹先生，今天的菜很可口，你为什么都没吃？”安德烈看着赫尔兰多的盘子，疑惑道。

　　“哦，是吗？我还并不是很饿。”赫尔兰多边说边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将盘子里的牛排切出一大块，扔在桌底下，然后将叉子塞进嘴里，做出假装咀嚼的动作，一边点头道，“唔，的确不错。”

　　欧林吉倒比较好应付，他时不时将自己盘子里的菜喂给莫茜莉娅吃，蒙混过关。

　　白蜡烛燃烧了将近一半，晚宴的戏码即将落幕。赫尔兰多一会儿拿起刀具，一会儿又放下，他已经等不及了。伯爵夫妇上了年纪，熬不了夜，此时有些疲倦，怏怏地坐着，对赫尔兰多的侃侃而谈只能维持起码的微笑。安德烈不胜酒力，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莫茜莉娅也倒在欧林吉的怀里打起了盹儿。

　　“夜色已深，伯爵，夫人，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今晚留在我这儿休息一宿，明早再回去也不迟。”赫尔兰多真诚地建议道。

　　“洛佩兹先生，你真贴心。”玛奇夫人感慨地说道。

　　“希望我们没有给你们带来麻烦。”玛奇伯爵道。

　　“大可放心。”赫尔兰多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玛奇伯爵的身后，道，“我这儿闲置的房间有很多，经常用来招待过夜的客人。”

　　欧林吉偏过头去，捂住了眼。

　　这时赫尔兰多已经将切烤肉的长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刺进了玛奇伯爵的胸膛。

　　“啊——杀人了!是谋杀!”玛奇夫人看见丈夫在面前被杀，顿时瞪大了双眼，浑身颤抖着，惊恐地大喊大叫起来。

　　“别担心，夫人。你也一样。”赫尔兰多狞笑道，“陪你的丈夫下地狱去吧!”说着，“咔嚓”一声，他轻易地双手扭断了这女人的脖子。

　　“好了，欧林吉，正餐的时辰到了。”赫尔兰多扔掉了手上已经像麻袋一样松垮的尸体，拍拍手，高兴道。

　　赫尔兰多对于食物一向求精不求多。如果他已经寻找到了自己满意的猎物，那么他会挑剔地将那些残次品销毁掉。当然，在食物匮乏的时候，他也会饥不择食的。

　　赫尔兰多走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安德烈身边，将他从桌子上扶起来，抚摸着他白皙紧致的脖颈，有些惋惜道:“如果他清醒着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欣赏到他漂亮的脸蛋上，露出那种害怕而绝望的表情了。”

　　欧林吉没有理睬赫尔兰多假惺惺的叹息，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莫茜莉娅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桌，往楼梯走去。

　　“噢，噢，瞧瞧我们善良又自私的欧林吉，他又要把食物带到房间里去独享了!”赫尔兰多看着他的背影，嘲讽地笑道，“注意别又把床单弄脏，到时候又得骗仆人说你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小拇指!”

　　欧林吉没有在意赫尔兰多的挖苦，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将娇小的莫茜莉娅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坐在床前，十指交叉地架在床沿上。

　　他凝视着莫茜莉娅天使般的脸庞，开始发呆。

　　是的，除了不得已要在野外进食，欧林吉总会把猎物带到他的房间里享用，他不喜欢看见赫尔兰多盯着他吸血时候的表情，那种激动、得意，一副“你就该这样”的表情。这使得欧林吉倍感焦躁，后来他就刻意不当着赫尔兰多的面吸血了。赫尔兰多每次都要以不同的言语来表达他对这件事情的不满。

　　“你不会还要在取走他们的性命后，在床上抱着恶心的尸体悼念吧？”

　　又或者“你干脆在杀他们之前，为这些可怜的家伙穿好寿衣得了!”

　　欧林吉犹豫着，他现在的确有些饿了，而人间美味就在面前。一口咬上她纤细的脖子，尖牙刺破她柔嫩的皮肤，血液就会自动地像泉眼一样涌进嘴里……

　　“去做吧，欧林吉，去吸干她的血，来填饱肚子。”一个声音如同魔咒般在欧林吉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旋。

　　正如赫尔兰多多次跟他强调的:“吸血鬼吸食人血，天经地义。”

　　然而这才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当天真烂漫的孩童年纪。

　　赫尔兰多这会儿应该已经享用完他的晚餐了，过一会儿他就会和往常一样在楼下催促着欧林吉，帮他把尸体处理掉。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交给仆人们去做，只能他们亲自动手。古堡的仆人和侍女数量不多，而且过段时间就会更换新的一批进来，因为两个男主人不吃不喝的秘密根本藏不了多久。

　　正当欧林吉还在踌躇时，赫尔兰多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欧林吉——欧林吉，你快给我下来!”赫尔兰多的声音急促而带着不耐烦。

　　“还没到时间，赫尔兰多!我还没有吸她的血!”欧林吉烦躁地走出房门冲楼下喊道。

　　“该死的，你真是比蜗牛还要迟缓!别管那个丫头了，你先下来给我解释这一切!”赫尔兰多边说边怒气冲冲地往地上砸了一个酒杯。

　　欧林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往常赫尔兰多不会这么生气，但是此刻的他就像是吞了普罗米修斯的火种一样，满口喷着怒火。

　　欧林吉看了眼身后，然后关上房门，匆匆下楼。

　　赫尔兰多正抱着胸倚在桌边，他的旁边是已经死去的伯爵夫妇，安德烈仰靠在椅背上，大张着嘴，但表情并不痛苦，像是因为难以承受的极致舒服而叫出声的模样。他的脖子一侧有两个小小的血窟窿，血流满了他的脖子和胸前的百褶巾。

　　赫尔兰多身前的不远处，倒着一个丰满的女人，还是活的，估计是被眼前的景象吓晕过去了。

　　“她是谁？”欧林吉犹豫着走近赫尔兰多，问道。

　　“她是谁？”赫尔兰多站直身子，看着欧林吉冷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欧林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欧林吉摇头道。

　　赫尔兰多睨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沙发那儿拎起一样东西，朝欧林吉抛去。欧林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低头一看，竟然是昨晚那个婴儿!

　　欧林吉大惊失色，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小东西。

　　“欧林吉，你背着我都干些了什么好事呢？”赫尔兰多一步一步向欧林吉逼近，阴冷冷道。

　　“赫尔兰多，如果，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解释的话……”欧林吉护着孩子，警惕地往后退着，他现在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之前他也曾有几次在赫尔兰多发怒的边缘试探，但没有一次像今晚这么严重——赫尔兰多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愚蠢的女人刚刚抱着孩子冲进来，说要找韦恩先生，话还没说完，就被吓破了胆!哈哈……”赫尔兰多边说边笑，他的笑像潜伏在人间的魔鬼一样，诡异阴寒。他微微歪着脸，问道，“敢问这小婴儿是你的吗，韦恩先生？”

　　“赫尔兰多，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跟你说清楚了……”欧林吉的声音有些颤抖道，“其实这孩子……”

　　“噢，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话，现在。”赫尔兰多泄愤地双臂一挥，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你当初欺骗了我!”

　　“是的。”欧林吉垂下头，认错般地坦白道，“事实上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你撒谎。”或许这么说可以让赫尔兰多冷静一些。

　　“好啊，我就知道!”赫尔兰多沉不住气地在欧林吉的面前走来走去，他的嘴巴里不断叽叽喳喳着，“我就知道你欺骗了我，你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偷偷留了种!”

　　“你在说什么啊？”欧林吉莫名其妙道。如果他在人类的时候就有了孩子，那这婴儿早就长得比现在大上一倍多了。

　　赫尔兰多停下来，指着地上昏迷的女人，道:“别再跟我装傻了，吸血鬼不可能生养子嗣，这孩子是你两年前就有了的，现在你的情人抱着他来投奔你啦!”

　　吸血鬼这个特殊种族自从存在以来就被剥夺了拥有亲生孩子的权利，他们只能通过以血换血来创造自己的同伴，就像赫尔兰多当初创造了欧林吉一样。

　　欧林吉一头雾水，他几时说过这孩子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