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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长路漫漫 ...

  •   景风百无聊赖地看着阿姐从容抽出纸张,慢条斯理地磨了会儿墨,取出支狼毫蘸足了墨汁,却迟迟不肯落下笔。
      景风摇了摇头,不由为远在洛阳的那位太子殿下心酸几分。
      阿姐终于落笔了,景风往前凑了凑,却总被苏阑有意无意地挡着看不见内容。僵持了片刻无果后,景风觉得无趣,便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吃点心。
      搁笔后苏阑拿起纸张轻轻抖了抖,待墨迹干后便仔细折了起来。
      景风飞快地扫了一眼,约莫着只有半页回信,故而忍不住促狭道:“阿姐这份回礼太轻了些吧?我险些都要把马车备好将阿姐送至洛阳亲自登门致谢了呢!”
      出乎景风意料的,苏阑这次并没有回之一记白眼,而是报以一个柔似春风的和煦微笑,可还是让景风吓得往后靠了靠。
      “谁说的?自然还有大礼!”
      景风控制住了自己想问的欲望,直觉告诉他,这次被牺牲的肯定是自己。
      “衣带诏拿来。”
      景风一惊,反问道:“衣带诏?”
      苏阑点了点头,坚定地道:“不错,正是衣带诏!”
      景风满脸震惊,连语气都激动起来,道:“阿姐又不是不知衣带诏为何物……这般重要物什,怎可……”
      苏阑平静地抬起头反问道:“你还想起兵吗?”
      “自然不想,”景风毫不犹疑地答道,“这次起兵已伤了襄阳元气,若再不止战,休养生息,那襄阳的百姓该如何生活?”
      “既然不想起兵,那要衣带诏何用?”
      “至少,可以自保……”
      苏阑笑了笑,道:“这世上最难交出的,是权力。无论是否需要,都会享受权力在手的快感。”说到这,苏阑的笑容渐渐敛起,严肃道:“可衣带诏不光能带给你权力,更是一个烫手山芋。若一朝被魏王知晓,咱们苏家必死无疑不说,连曹丕也会被我们连累。既如此,倒不如不要。”
      景风蹙起眉,沉声问道:“阿姐想要做什么?”
      苏阑直视着景风的眸子,云淡风轻地轻轻吐出两个字:
      “毁了。”
      苏阑知道,衣带诏一毁,众杀手散尽,这个契约便自动解除了,襄阳便真的没了最后的那支杀手锏。而曹丕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全然交付的信任。
      即便自己只寄去一捧灰烬,他也相信这就是衣带诏所化,便可安心。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回报他的。
      景风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衣带诏如今只是暂由我保管,并非我所有。它的主人始终都是苏家,所以无论阿姐如何处置,景风都会无条件服从。”
      景风起身便欲出门,可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后,又忍不住回过头道:“届时众杀手解散,我……要去哪呢?”
      景风背着光,神色隐于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表情。可苏阑此时却迎着光,温和笑意如春花烂漫,她轻启朱唇,用温柔到足以安定人心的语气道:“景风,你是我弟弟,要离开我们去哪呢?”

      有些阴暗的书房内立着一个满脸不悦的白净小厮,而他此刻服侍的贵公子脸上却挂着淡淡地笑意,轻轻吹干了刚写完的满满一页墨迹。待折好放入信封蜜蜡封口后,才递给一旁的小厮。
      小厮双手接过,不满道:“公子三日一封信写了月余,却没收到那边一封回书,恐怕那位苏小姐贵人多忘事早就记不得公子了,公子还要接着寄吗?”
      曹丕的笑意在脸上僵了片刻,冷眼看着柏舟道:“你最近胆子见长,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柏舟屈膝跪地,面上却不卑不亢,道:“柏舟只是心疼公子,这般倾心对人,若被辜负岂不要了公子的命?”
      “她不会辜负我。”曹丕平静地答道。
      “公子上次还说苏小姐不会走,不也是骗了公子逃出洛阳了吗?”柏舟咬了咬牙,索性把积存在心中的话全都倾诉了出来。“柏舟自公子十八岁时便跟随公子,十多年来深知公子在王府中看似风光,实则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公子苦了这么多年,又何必将唾手可得的那份甜寄予他人身上?”
      曹丕阖上双眸掩住眼底的些许落寞,听着柏舟继续道:
      “公子最初为柏舟取此名时,怀着满腔爱意义无反顾地对甄夫人好,可换来的却只是甄夫人的冷漠对待。公子难道还对别人抱有幻想吗?”
      曹丕停顿了片刻,开口道:“苏阑与旁人不同。”
      “您瞧,公子不也犹疑了片刻吗?您同苏小姐分居两地,谁能保证在经历各自风霜后仍做到真心如初?您从一开始选的就是条漫漫长路,而在这条路上最多的,就是变数。”柏舟挺着身子,俨然一副以死上谏的模样。
      出乎意料地,曹丕并没有发怒,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柏舟起身,背对着他道:“人生本就诸多变数,我从没惧怕过这些。”曹丕的目光柔和地望着远方,眉眼间仿佛有千山万水,“她是出现在我黑暗人生中唯一一束光亮,即便有一日照进了旁人眼里,也不能抹去曾带给我的暖意。她出现便是我此生之幸,何必计较得失,这就够了。”
      柏舟仍跪着,稍微侧了侧头仔细琢磨着适才的一番话。曹丕知道他仍不解,也没强求,只是亲自将信封装好,命人放了白鸽出去。
      等柏舟终于理解了自家公子之意正欲起身回话时,一名小厮入内道:“襄阳来信了。”
      曹丕眼中露出笑意,飞快地拆了封。
      小篆依旧写的隽秀有力,字数却是寥寥数行。然而心中的失落还未来得及升起就被信里的内容震撼。
      她竟烧了衣带诏吗?
      曹丕从最初便没打算要回,借假衣带诏一事既可洗清苏循起兵谋反的罪名又可安定父王之心,让父王相信从始至终衣带诏只是一个用来起兵的借口。
      当然最后存的私心便是若襄阳有何不测,她多少还可有衣带诏傍身,落得周全。
      可她却怕自己为难,怕连累到自己,选择了对她最不利的方式,到底是太过聪明剔透,还是太过愚蠢偏执呢?
      曹丕刚将信笺仔细收好,又匆忙进来了一小厮道:“太子殿下,前方战报,蜀军刚攻破汉中,魏王退兵了!”
      曹丕自从听闻杨修死前所言“鸡肋”之说,便笃定了父王定会舍弃汉中,只不过没料想有这么快。故而只是淡然地点点头,安排了些迎接事宜。
      柏舟却难掩讶异道:“那杨修说的不就是对的吗?他竟是枉死了?”
      曹丕没理会,只是有些担忧父王归来后是否会真正相信自己为假衣带诏安排的那一番说辞。

      微风拂过,落英缤纷,下了一树花雨。
      苏阑拾起落在棋盘上的一页花瓣,放在鼻下嗅了嗅,并没有一缕芳香。
      思绪回到棋盘之上,才落了一子,一个仆人便进来通报道:“小姐,门外有个素冠简袍的青年男子,自称小姐故人,云游至此顺道来探望小姐。”
      苏阑闻言一怔,骤然起身惊喜问道:“那人可是芒鞋竹杖,头戴纶巾?”
      仆人点头称是。
      苏阑听后一脸欣喜地加快了步子,快行至门口,一脚刚迈过门槛就忍不住喜悦地唤道:“师父!”
      门外之人眉眼含笑地望着苏阑,温和说道:“一别多年,确实长高不少。”

      景风处理完公务刚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时,正好仆人来报府中来了客人,还是苏阑故人。
      景风自问对苏阑了如指掌,并未听过她有什么可以来登门拜访的朋友。可当听到仆人说苏阑唤他“师父”后,景风又吃了一惊。
      当年苏阑历经波折后不久便随高人出游,那时自己尚且年幼,不记得那人模样。后苏阑归来,也只是常常将他挂在嘴边没有再见。
      而当听到仆人又说那人名讳是“南阳诸葛均”时,正在起身的景风一个踉跄,又栽了回去。
      南阳诸葛均名号虽不够响亮,但他两个兄长的名字确是家喻户晓。如今一人为东吴都督诸葛瑾,另一人则是西蜀军师诸葛亮。而诸葛均本人也是才华横溢,只是一贯闲云野鹤没有入仕之意罢了。
      诸葛均先是草草介绍了这几年云游的轶事,接下来便一直听着自己唯一一个徒弟缓缓道来近些年的经历。尤其是这两年在王府中的种种,也真是难为了那孩子。
      诸葛均收苏阑为徒时,自己也才二十出头正值疏狂少年。可早年欠了苏循旧情,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勉为其难带了个麻烦的女娃云游四方。
      好在这女娃机敏过人,聪慧伶俐,甚得自己欢心,也让自己被迫收下的这个徒弟没成为人生中一大败笔。
      但多年未见,本以为凭借她的聪慧早已过上相夫教子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今日见到,却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为师入洛阳云游时曾同曹丕打过交道,倒是个风华无双的男子。可那人野心太大,终非池中之物,恐非良人,徒儿何不再思量一番?”诸葛均知道曹丕将成为一代枭雄,可越是这样的人,越难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苏阑饮了口茶,眨眨眼顾左右而言他道:“师父,你纶巾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面一直提的师父终于出现了……我填坑了填坑了!
    另外下周完结……我努力……
    还有可以稍微期待一下番外……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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