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流写手》吴撩

4、第四章

　　如果你问方圆的同学、老师方圆是个怎样的人，得到的答案一定是开朗、大方、温和以及非常体贴别人。
　　如果你问方圆的父母方圆是个怎样的人，他们一定会告诉你乖巧、不让人操心。
　　以至于在方圆做出那两件事的时候，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可思议。

　　天花板上有一个黑色的斑点。
　　这天方圆在客厅的地毯上醒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它。
　　她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之前会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方圆突然想起高中时学的伍尔芙的一篇文章，《墙上的斑点》。非常典型的意识流小说，班上同学几乎没有看懂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方圆。
　　方圆不是个语言天才，她在写作上唯一算得上天赋的，大概就是她细微至极的观察力。即使只是轻轻地扫过去，只一眼，她就能看出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一开始她以为人人都和她是一样的，后来才发现，这是上天赐予她的潘多拉魔盒。有个声音在她耳旁催眠，打开吧，打开吧，你将会获得这个世上最美妙的东西……
　　年轻的潘多拉最终抵不住诱惑，打开了那个盒子，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方圆记得自己高一时曾在网上发表过几篇小说。在网上，从来都不缺人捧场，她还记得那个晚上她偷偷在电脑前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别人给她的留言。
　　大多数的留言方圆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但有一条，一直影响了方圆到现在。
　　那个人说，感觉你的文风像杜拉斯。
　　就这么简简单单十个字，却引起了方圆的注意。
　　杜拉斯是谁？
　　方圆带着好奇在网上搜索了这个名字，发现这是一位法国的女作家，代表作是《情人》和《广岛之恋》。
　　她看了下两本书的大概简介，最后决定周末把《情人》买来打发时间。
　　那是方圆第一次看杜拉斯，看完才第一页的时候，方圆就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文风确实和杜拉斯很相似。
　　虽然她之前真的没有看过杜拉斯哪怕一部作品。
　　很神奇，不是吗？
　　方圆心想。
　　她懒懒地起身。
　　现在才六点。
　　方圆洗漱完后就去给自己放在窗台上的绿箩和多肉浇了点水——她好几天忘记了这件事。
　　然后她换了身衣服穿着人字拖就出门去吃早餐了。
　　因为还在夏季，天亮的很早，但街上人不多，听的最多的还是清脆的鸟鸣，就像是被风吹动摇摆的风铃，接连发出声响。
　　早餐摊子的老板娘已经认识了搬来不久的方圆，因为她总是在六点半会来她的摊子上，按照菜单顺序每天换着吃。
　　如果老板娘喜欢上网，她也许会知道，这类人就是传说中的强迫症。
　　吃完后的筷子一定要对齐了放好在碗的三分之一处、纸碗一定要正面花色对齐桌沿、吃的时候一定要坐在折叠桌的正中间……
　　这些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的小小的细节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方圆细小的神经。
　　在强迫症不能得到满足和宇宙爆炸之间，方圆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宇宙爆炸。
　　吃完心满意足的方圆准备起身离开，转身却看见了手里拿着本单词书的莫樊。
　　方圆：“？？？”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个自她搬来一直踩点上学的少年，心想莫樊不会真因为自己昨天的话决定认真读书了吧？
　　又过了半个月，九月到了，所有的年级要开学了。
　　这半个月里莫樊还真的一直早睡早起，认真读书了。莫樊每天十一点钟睡觉，六点钟就起来了——当然，不能和那些特别拼命的学生比，但比起之前玩游戏玩到一两点然后七点一十五才爬起来早饭也不吃直接往学校冲要好多了。回来也是一直在看书写作业，在开学前一周的周测中，莫樊班级还真的进步了五六名。
　　这些都是莫妈在楼道里碰到方圆告诉她的，她一说到莫樊就乐的合不拢嘴，想着儿子总算是懂事了。
　　方圆听到这些也挺替莫妈开心的，但另一方面又止不住的想会不会跟自己那句话有关系。
　　“听你妈妈说最近学习很认真啊。”
　　这天又是方圆值班，再一次碰到了来买东西的莫樊。这一次他的周围再也没有朋友环绕，只是一个人。
　　“就是试着读一下。”莫樊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你妈妈说你这周周测进步了。”这会儿店里没有其他人，方圆笑眯眯地看着莫樊闲聊起来。
　　莫樊突然注意到方圆右边脸上有一个很浅很浅的酒窝，浅到你不仔细看可能都有点看不出来。
　　“我们学校同学都不怎么读书的。”莫樊很谦虚，但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方圆道：“语数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呀，我一般都在家里。”
　　莫樊看了方圆一眼，没说话。
　　方圆以为他是不信，连忙说道：“我虽然只考上了一个二本，但我小三科成绩不错的。就是理综拖后腿，只有一百多分……”
　　她说话声音渐渐小下去了，仿佛有些怅然若失。
　　方圆读的是重点高中，理科年年一本率80%以上，而她很不幸地成为了那20%中的一个。
　　“我没有不信你，”莫樊难得开口进行了解释。
　　方圆闻言又高兴了起来。莫樊看着她的酒窝有些出神地说道：“有问题我会来问你的。”
　　说完便提着买的面包泡面离开了便利店。
　　莫樊刚走，店里又走进来一个少年，身上穿着和莫樊一样的校服，看起来瘦瘦的，头发有点长，最后面被黑色的橡皮筋绑了一个小小的辫子，给人一种浓郁的文艺青年的感觉。
　　付钱的时候方圆注意到少年的手指很白，而且又细又长，仿佛杂志上的模特一样。
　　她向来是个不吝惜夸赞的人，她也没多想，在把小票递给少年时随意地说了句：“你的手真漂亮。”
　　“可以做手模了。”
　　少年听到方圆的话愣了一下，瞬间耳朵尖变红，然后蔓延到脸上，结结巴巴地跟方圆道了声谢就拎着袋子跑出来便利店。
　　方圆没跟上少年的节奏，等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嗤嗤”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