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重来》王谢之

11、路人真的好多啊

　　这场闹剧的结尾是有位不知名的小姐敲响了房门，邀请库洛洛和苏音一起去餐厅用餐。

　　“我叫艾米·格拉斯，”这位小姐穿着一身层层叠叠的蕾丝裙，手上还带着洁白的手套，“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库洛洛·鲁西鲁。”
　　“苏音。”

　　苏音已经把尾巴收了起来，离开那间灰扑扑的房间后，终于不再难堪地打喷嚏，端起了惯常的仪态，看上去就像位真正的柔弱的淑女。
　　库洛洛看上去也很像一位优雅的绅士，但苏音想起了飞坦记忆里血腥的场面，决定不予置评。

　　她觉得库洛洛相当了不起，但是也相当离谱。
　　人类、妖怪，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受到这样那样的桎梏，如果你想要突破桎梏，你会发现世界变得寸步难行。

　　苏音袭击过一次平安京，在她眼里这些弱小的人类理应一根指头就可以碾死，她也做到了，无数的人在她挑起的战争里妻离子散、从此死别，但是很快，她就遭到了漫天神明的追捕，天下之大，无可容身之处。
　　她肆无忌惮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她觉得她足够自由，接着就被满天追捕压抑得失去了最后的空气。

　　后来苏音就学会了妥协，自由不是肆无忌惮，而是心怀克制。

　　但库洛洛的自由就是肆无忌惮，想要什么就去要，拿不过来就去抢，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某种程度来说，真的非常了不起。

　　但是为了满足自己个体的欲望，而去烧杀抢掠，这种做法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对的。

　　但他没有是非观念，他知道自己会伤害到人，他不在乎。

　　他只是想要，别的东西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前往餐厅的途中，艾米问道：“你们是到城堡来的新人吗？”
　　“是的。”库洛洛点头，“我们无意闯入，还不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格拉斯小姐愿意为我们解惑吗？”

　　“你们会到城堡里来，一定是有原因的。”艾米微蹙着眉，看上去有点忧愁，“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城堡的主人特地邀请的，我们都是有罪之人。”

　　库洛洛勾了勾唇角，苏音一直没吭声。

　　她确实有罪。几百年前她年少轻狂、被大天狗骄纵成性，想也不想地就因为一己之私袭击人类……她一直为此感到歉疚。

　　所以她在晴明手底下任劳任怨、随意差遣，为了保护人类而再次踏入战场。
　　无论是谁，都没有随意伤害别人的权利。大家都只是想要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而已。

　　她一直想赎罪。

　　但是库洛洛就不一样了，他肯定不会和她有一样的感受，就算他杀的人不比她少。

　　说起来有点糟糕，但事实就是，苏音并不是因为喜欢库洛洛，才打他的主意的。
　　她只想知道他难过起来是什么样的，一想到他可能会痛苦，她就觉得心里阴暗的角落里开出了一朵花。

　　——你会难过吗，先生？

　　“……我们都是有罪之人，”艾米仍在低声道，“我一直被这件事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唯一的妹妹是个疯子，在她跳楼的那天，我看着她从窗台上翻了下去，我本来可以阻止她的。”

　　“那真遗憾，”库洛洛说，“但这并不全是你的错，格拉斯小姐。”

　　艾米捂着脸，低声呜咽了起来：“不……米莉，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可爱的孩子……是我害死了她，我时常想着就让我这么死了也好，我就可以去陪她了，她那么怕一个人待着……”

　　库洛洛大概觉得这很可笑，眼里一片黑暗、冷漠、不为所动，但他却又切切实实地在低声安慰这位格拉斯小姐……当然，他是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动机才会这么做的。

　　而另一旁的苏音，并不相信格拉斯的话就是全然的真相，人们通常只会记得自己愿意记得的东西，也只会说自己愿意说出口的东西。

　　在库洛洛和格拉斯谈话的期间，苏音依旧选择保持着沉默，悄悄地打量着四处。

　　她从飞坦的记忆里看到，这个能力属于一位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他白天在大街上靠为人画画来谋生，晚上就打着审判者的名义把某些人带进念能力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是独立于外界的，它最多只能维系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会消失，而外界只过了十个小时。
　　一个月之内，库洛洛和苏音必须找到出路，否则世界坍塌，他们就会一起消失在这里。

　　“很不可思议的能力，”库洛洛这么对飞坦说过，“能够凭空创造出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

　　在“死亡游戏”的世界里，至今为止都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这是向恶魔献祭得到的能力。”穷困潦倒的艺术家面容扭曲地对着库洛洛道，“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会被它反噬的！”

　　“拭目以待。”库洛洛合上书，“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他不容抗拒地抓过艺术家的手，盖在自己那本透着血腥气息的书上。
　　＊
　　艾米·格拉斯终于在库洛洛的安慰下显得正常了一些，她擦掉眼泪，笑道：“打扰到两位了……餐厅就在前面，我们赶紧去用餐吧。”

　　库洛洛微笑：“哪里，是我们麻烦了格拉斯小姐。”

　　餐厅就在不远处，打开一扇厚重木门，就能看见一条长桌横在眼前。

　　苏音在心里数了数，有十三个座位，其中一个座位面前的杯子已经被打翻了，红色的液体倾洒而出，在烛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

　　“现在城堡里只有五个人。”格拉斯介绍道，“……这位是乔伊小姐。”

　　乔伊小姐穿着破烂的女仆装，沾染着泥土和灰尘、已经变成灰黄色的围裙上还凝结着暗红色的血块。

　　乔伊看上去有点害怕格拉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朝苏音和库洛洛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你们好，我、我是乔伊……乔伊。”

　　格拉斯示意他们去看座位上的另一个人：“这位是哈吉先生，他曾经是某位国王的侍卫。”

　　哈吉看上去大概一米九，一身肌肉，头发剃得很短，脸上有长长的一道疤，看上去十分硬朗，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乔伊身上。
　　“你们好。”他敷衍道，看上去对新来的人没什么兴趣。

　　“咦……奇怪？”格拉斯的目光在食物被打翻的地方上打转，“沃森呢？”
　　只有这个叫沃森的人，她没有用上敬语，语气熟稔。

　　乔伊又缩了缩肩膀，不敢吭声。

　　“吃错药了，刚把东西砸了跑出去。”哈吉道，“一点礼貌都没有！下次就献祭他——”

　　“哈吉先生。”格拉斯打断他的话。
　　哈吉立即闭口不言。

　　“请用餐吧，”格拉斯又转过头对着库洛洛和苏音道。

　　献祭。

　　“好的，谢谢您。”苏音在后面拉住库洛洛的手，看见格拉斯的眼神瞬间变了。

　　她朝着格拉斯露出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容，就像曾经无数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向苏音露出的笑容。
　　耀武扬威的，单薄的笑。

　　库洛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瞥了她一眼，没有挣开她的手，顺从地和她一起坐到了座位上。

　　真麻烦。他要是失忆了就好了。
　　苏音暗暗地想。
　　戒备又理智过了头，太难接近了。

　　一顿饭就这么敷衍了过去……其实也就只有几块干面包和一杯葡萄酒，不过所有人看起来都相当满足，库洛洛也没什么异样的表现，相当普通地咀嚼着食物。
　　苏音却是几乎一口没动，她本来也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

　　期间，乔伊不停地看向木门，表情焦躁不安，似乎很想离开，哈吉看上去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落在乔伊身上，格拉斯则从容而优雅。

　　在格拉斯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木门被人气冲冲地打开，“嘭”一下甩在墙上。

　　穿着昂贵燕尾服的男人怒不可遏地闯进来，注意到餐厅里多了两个生面孔后收敛了一些，表情僵硬道：“格拉斯小姐！我们说好了要好好谈一谈的！”

　　“哦……”艾米看上去不太情愿地起了身，“抱歉……”

　　看情况不太对，乔伊飞快地走出了门。

　　“……我忘了。”艾米说。

　　苏音兴致缺缺地随手把盘子往前一推，看向库洛洛，小声问：“走吗？”

　　然后是一声突兀的尖叫，像闪电一样划破夜空，哈吉触电一样抽搐了一下，飞快地跳起来、往外跑：“乔伊！”
　　格拉斯和正在生气的燕尾服男人一愣也跟着出去了，只留下苏音和库洛洛在餐厅里。

　　八成是死了。
　　苏音摸了摸耳朵，乔伊那一嗓子让她现在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不过这个念力的世界里，也只有她和库洛洛是真正的活人。
　　……哦，她不是人。

　　苏音再次看向库洛洛，他正捂着嘴看着对面的一个花瓶。

　　“我想起来了……”他慢悠悠地道，“这些人我应该都见过。”

　　“我一个都没见过。”苏音道。

　　“见不到了，都已经死了。”库洛洛看上去有点遗憾，“米莉·格拉斯的能力是听见别人的心声，我觉得挺有趣的，就抢了过来。后来她不太听话，违背了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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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攻略库洛洛是在尝试着吊桥效应。
七点半更新太晚了，我还是随缘吧。
所以为什么我写不出无脑苏？我自己超级喜欢看无脑苏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