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重来》王谢之

18、团长再见

　　苏音和巴卫曾在童年时期分离过一段时间。
　　原因是偷偷潜去人间界玩的苏音被除妖师抓到了。

　　那时候的苏音看起来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一直生活在母亲的庇护下，对人类充满了好奇。
　　后来母亲意外逝世，剩下她和弟弟相依为命，在某天清晨，她看着弟弟蹦蹦跳跳地去找其他小狐狸，突然就想独自下山去看看人类的世界。
　　谁知道刚进了人类的城镇没多久就被抓了起来。
　　她还太小，藏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在街上走了两圈，就引来了除妖师的惦记。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茫然无措地抓着贴满了符咒的笼子，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抽抽噎噎地和除妖师求情：
　　“我没有害过人，我只是下山来看看。”
　　“放我回家吧，我再也不出来了。”
　　“求求您了，放我回家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人搭理她。

　　后来除妖师禀明了城主，说自己要利用狐妖去剿灭附近的妖怪据点，牵着苏音离开了城池。
　　他的绳索就套在她的脖子上，明明苏音和他一样有着人形，说着人话，他却只愿意让她和丧家犬一样蜷缩在灰尘里，随意地扔给她剩菜剩饭，时不时还踹她两脚。

　　“妖怪就是妖怪，再好的皮囊也是恶毒心肠。”

　　他的小女儿就死于一个恶妖之手，他对妖怪之流极度痛恨。

　　大概是年幼的苏音时常让他联想到爱女，他对她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差，有一天甚至二话不说拿起鞭子把她抽得皮开肉绽。

　　母亲已经不在了，弟弟还年幼，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偷偷溜去了人类的城镇……苏音不知道还有谁能救她。

　　除妖师把她当做饵，引出了附近山里好多妖怪，又当着她的面一个个砍掉它们的脑袋。
　　苏音很害怕。

　　终于有一天，身形高大的英俊青年敲开了除妖师的门，憔悴不堪而变回了原形、皮毛灰暗的苏音从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看见青年身后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

　　是妖怪……大妖怪。

　　妖怪之间的实力差距让苏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大妖怪抬手就取了除妖师性命，走到她面前解开了绳索。

　　“走吧。”浑身冰冷的大妖怪冰冷地如此说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狐狸在他脚下，努力地克服了恐惧亲昵地蹭着他，发出细细的叫声。

　　——无论是谁，都再也给不了苏音那样的感觉。

　　冰冷而温暖，恐惧而欢喜。

　　谁都不会再像他一样。
　　*
　　而库洛洛试图触碰这段记忆。
　　*
　　同样的破旧茅屋，除妖师歇息在没有巫女的村落诚惶诚恐提供的床榻上，凑着火炉的温暖喝着温酒。

　　苏音蜷缩在窗户下，寒风呼呼地撞击着破旧的窗子，卷落雪花掉到她身上。

　　她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现实和幻觉的记忆交错，让她的脑袋都要烧起来了。

　　门被人敲响，除妖师放下酒杯，抬起脚步向门口走去。
　　苏音抬起了头。

　　黑发的俊秀青年温和有礼地和除妖师说着什么，然后除妖师倒在了地上，青年人越过他，走到了苏音面前，蹲了下来，朝苏音伸出了手。

　　“来吧。”他温声说着。

　　苏音于是也朝他伸出了手。

　　是人类。
　　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这是个人类。脆弱而渺小的人类。

　　他不应该是人类。

　　她眨了眨眼，掩去了眼底的茫然。

　　被救下来之后，人类青年对苏音很好。

　　他帮她梳理皮毛，给她摘来大树最顶端的果子，他带她日夜兼程去寻找她的故土，他在夜晚抱着她靠在篝火旁给她讲故事。

　　他告诉她，曾经有只狐狸无家可归，后来遇到了一个远游者，它请求那人驯服它，对方答应了，他每天来看狐狸，每天每天都过来，狐狸终于被驯服了。
　　可是那个离开家乡远游的人，却拒绝了豢养被驯服的狐狸。

　　“你要抛弃我吗？”她抬起头问他。

　　“我不是那个旅人。”他摸着她的耳朵，低下头笑。

　　苏音于是又放心地依偎在他身旁，她很依赖他。

　　苏音的记忆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的故土在哪里，她一直走啊走，却始终没找到家园，也没找到自己年幼的弟弟。
　　漫长的旅途，终点永远是青年人的身边。

　　“为什么那个人会拒绝狐狸呢？”苏音问。
　　库洛洛说：“因为他已经有一朵更漂亮的花了。”
　　“很漂亮吗？”苏音又问，“难道狐狸不漂亮吗？”
　　库洛洛摸着她的脑袋说：“那朵花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他亲手给她浇水，为她放上屏风……那是他的花。”

　　他看着她，眼里好像有什么在涌动，最后又变得一片死寂。

　　苏音有点害怕他的眼神，往后缩了缩。

　　“妖怪有心吗？”库洛洛问。
　　苏音没吭声。

　　那天之后，库洛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妖怪当然有心，只是妖怪的心是冷的，不会跳动。

　　他设了个局一头扎下去，最后却驯服了他自己。
　　*
　　幻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库洛洛关掉幻境门，面无表情地撕掉盗贼秘籍上某一页纸的时候，飞坦、玛琪和伤势方愈的侠客正蹲在那扇门前等他。

　　“和团长想的一样，八号早就死了呢。”侠客笑眯眯道，“团长，新能力好用吗？”

　　“不怎么样。”库洛洛回答，“走吧，我们去找揍敌客算算账。”

　　他突然记起来抢走这个能力时，原来的拥有者和他说的一段话。

　　“这是被诅咒的能力……像你这种罪恶之徒，是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幻境的。”

　　幻境的所有设计、构建都来源于接受幻境审判的人，这些东西都是身在幻境的人们自己在脑海里想象出来的东西。
　　第二次进入幻境的时候，他把自己定义在能力拥有者的旁观者身份上，冷眼看着记忆错乱的苏音接受审判，她最死性不改的一点就是“傲慢”，无论别人做什么都吝啬于向对方给予哪怕一点感情，高高在上，把自己和他人的界限定义得明明白白。

　　她一次又一次的深陷情感纠葛，但是一次又一次地干脆利落抽身而出，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曾经也想把他扯下水——但她从未打算对他付出些什么。

　　大概是好奇，大概是不甘，库洛洛出现在了苏音面前，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永远那么置身事外——他想象着和格拉斯姐妹曾经相处的情景，于是苏音变成了米莉格拉斯。
　　他给她打电话，他约她出来，但她一直冷冷淡淡。

　　于是他又重置了幻境，他问她：“你难道没有感受过心动吗？”

　　她的表情凝住了，然后冬风呼呼的刮着，她变成了童年时那只弱小、备受欺凌的可怜狐妖，她蜷缩在除妖师破烂的窗户下面冷得瑟瑟发抖。

　　库洛洛取代了她原本生命轨迹里冰冷的大妖怪，他拯救了她，他培养她，为她浇水，为她放上屏风，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改变。

　　然而幻境一直没有结束，这意味永远傲慢的苏音一直没有爱上他，她和对其他人一样，吝啬于给予他任何、哪怕只有一点的感情。

　　她是没有心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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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团长了……
笔力所不逮。
我文笔还是太烂了……大家意会一下。
我放弃了。
我真的对自己这破文笔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