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死亡的少女》一只四维码

40、6.3 未闻其名

　　2088年9月16日。

　　钟警官已经下班回家了，刚从东方中学初中部接上了自己的儿子。今天是他的儿子钟哲的生日。做警察的，很少顾家，妻子受不了丈夫的这一点，早早就办理了离婚。钟警官本就对儿子充满歉意。生日这天，无论如何也得带上儿子好好的去吃一顿。

　　不料，就在前往餐厅的路上，钟警官亲眼目击了一场车祸。

　　一座天桥下，一辆箱车夺去了一个母亲的生命之后逃逸了。

　　钟警官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他想联系交警来处理，但看到那女孩被吓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马路中间。虽然发生了事故，周边的车辆还是在穿行，要是有哪个司机走神没看见这个小女孩就麻烦了。钟警官还是靠边停下车。

　　“儿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钟哲懂事地点点头，然后看着父亲打开车门跑向女孩。

　　“危险！”钟警官说着冲向女孩，把她抱到了马路牙子边。

　　而这时，小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哇地哭了起来。

　　“我是重案组警官钟强。我路过天桥看到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我把我的定位同步给你们。一个母亲被撞身亡，还有一个小女孩在这里。对，还不能确定是刑事案件还是意外，对，我留在这里保护现场，你们的人快过来吧。没有的事，都是警察，应该的。”

　　钟强和交通肇事科通完电话，留在现场查看。肇事车辆显然很快，而且路面上没有刹车的痕迹，这让他有些警惕。一般肇事逃逸，都是撞完人之后会刹车，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发现一切无法挽回，才会动逃逸的念头。刹车印几乎是必须的，没有谁会想真的撞死人，刹车几乎一个司机在撞人后的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而这个现场很奇怪，仿佛撞完人，司机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开走了。

　　钟强脑子中瞬间有三个可能性。一是这个司机是在逃重犯，或者车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撞到人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刹车而是逃跑，这是解释的通的。二是这个司机是个新手司机，错把油门当做刹车，当反应过来之后为时已晚，索性一脚油门一走了之。三是，这不是意外，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可是，谁会对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下手呢？

　　钟强又拨了一通电话。

　　“喂，是监控部门吗，你查一下我定位的天桥这一代的监控录像吧，刚刚有一起交通肇事逃逸，不知道有没有视频拍到司机的相貌。”

　　挂断电话，钟强看见交通科的人赶到了，他与交通科的人进行了简单的信息交换。

　　“多谢钟警官，难得休假还帮我们保护现场。”

　　“别警官不警官的，都是警务部门，应该的。”

　　“那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钟强点点头，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就往自己的车上走去，可是，却发现，钟哲不在车里。

　　这小子跑哪去了？钟强一下子慌了神，四下张望，然后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呀？”钟哲蹲下来，递给小女孩一张纸巾。

　　那小女孩抬头看了钟哲一眼，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接过了纸巾，却不肯回答。

　　“不愿意告诉哥哥也没事。我叫钟哲。”钟哲边说着，边陪小女孩一块儿坐在马路牙子上。

　　“妹妹，不要太难过了，你妈妈也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的。我爸爸一定会帮你把坏人抓到的。”钟哲说，“你爸爸呢？”

　　没想到小女孩哭的更厉害了。钟哲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不会你爸爸……”

　　“我……只有一个……人了。”小女孩啜泣着说出这些话。

　　“对不起。”

　　“不怪哥哥，又不是哥哥的错。”

　　钟哲摸着小妹妹的头，希望能抚平她所承受的创伤，虽然知道他能做的事情很少。

　　“我妈和我爸离婚了，我也只有一个爸爸。”钟哲说，“我爸爸是重案组警长，成天和那些最坏的坏人打交道。有一次我和我爸聊天，我爸说，要是他因公殉职了怎么办。我当时不敢回答，我根本不敢想象这种事情发生。然后我爸告诉我，万一有那一天，你也不能哭。你越孤独，就要越坚强。”

　　“越孤独就要越坚强……”小女孩重复着。

　　“对，还有后半句，”钟哲说，“当你足够坚强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钟强在一旁偷听到这段对话，忍不住热泪盈眶。他背过身去，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眼泪。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然后按下接听键。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有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最近城市在赶工建设的原因，这附近的监控关的关，断的断。但是还是有一个摄像头拍到了肇事车辆的驾驶员。”

　　“怎么样？能匹配到数据库吗？”

　　“难度很大。那个人戴着口罩和眼镜，没有太多脸部露出来。”

　　钟强皱了皱眉头，他感到事情不太妙。

　　“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箱车的位置。它被停在离这里十公里的废弃停车场。”

　　“司机呢？”

　　“不知道，那个废弃停车场正好没有任何监控，而且我们也没找到车辆开进停车场和司机离开停车场的监控。很可能司机在哪个角落变了装，融入进人群里了。”

　　“很棘手啊，这么看，不是意外的可能性很大啊。”

　　“也不能这么说……新城最近你也知道，到处都在搞建设，弄什么未来都市的概念，那么多地方被推倒重建，你说是巧合也完全可能。”

　　“唉，”钟强叹了口气，“说到未来都市，那个呢？上面不都在调试那个吗，能起作用吗？”

　　“我也问过了，设备还在调试，还没有正式启用。”

　　“上面尽给我们吹牛，关键时刻还是靠不住。”

　　“走吧，儿子。”钟强招呼儿子离开。

　　“好的爸爸，马上！”钟哲起身，然后转身又对江语说。

　　“妹妹，你放心吧，我爸爸一定会找到撞你妈妈的人的，如果他找不到，等我以后当了警察，我帮你继续找。这是我们的约定！”

　　“那你以后一定要做个好警察！”

　　“一定的！”

　　“那拉钩！”已经被钟哲哄开心的小女孩伸出小手。

　　“好，拉钩！”钟哲也伸出了手。

　　“儿子出息了，这么小就学会泡妞了！”在车上，钟强开玩笑道。

　　“老爸！我是在安慰她！”钟哲有点气愤地说。

　　“唉，我知道，开玩笑嘛！”钟强说，“但看得出你也有一手啊，我可没这功力去把她逗开心，没有越弄越糟就不错了。”

　　“说真的，爸爸，”钟哲说，“我问了她，她说她爸妈都不在了。我们能把她接回家吗？你知道我很想有个妹妹……”

　　钟强听到小女孩父母都不在的时候，难免有些心疼，但还是拒绝了钟哲：“没办法，政策上不允许，我们俩大男人是不能收养小女孩的。”

　　看到钟哲还是有点失望，钟强说：“放心吧，我会帮你留意的，她之后的去向，我都会告诉你。”

　　几天后。

　　“儿子，告诉你个好消息，”钟强说，“那天那个小妹妹有动向了。”

　　“哦？”钟哲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那家人好吗？”

　　“不是收养，是我们查档案查到她有个亲叔叔，虽然一直没有什么往来，但是很愿意收留这个侄女。为了让你放心，我还专门见了那家人，感觉挺好的，一对夫妻，是现年流行的丁克家庭，一直没有生孩子。经济条件也很不错，赶巧了最近他们还去过福利院想收留孤儿。突然多了个侄女，可高兴坏了，说会把她当做亲女儿对待。”

　　“那可真是太好了啊！”钟哲的眼睛看向窗外，仿佛在祝遥远的妹妹一路平安。

　　有时候他想，他应该问一下她的名字的。其实他的爸爸应该知道，可能就是因为爸爸戏谑地调侃了自己在泡妞，他就能料到如果开头问她的名字，免不了又要被爸爸使劲戏弄。没想到这里，就再也没好意思向爸爸开口。

　　他仍未知道那天所见的女孩的名字。

　　直到钟强因公殉职，直到钟哲也成为警察，直到这段回忆在记忆里逐渐淡去。

　　但他不会忘记自己做警察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