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死亡的少女》一只四维码

58、8.7 安能辨我是雄雌

　　江语和沈子希手拉着头顶的扶手站在往返新城和老城的轻轨上，虽然这个点已经没有座位，但江语不敢抱怨什么。她明白要是再晚一个小时赶上了晚高峰，这里将是人挤人的场面。没准社会学家或纪录片导演会对这样的场景欣喜若狂，他们乐意见到住在老城的新城底层劳动者的数量有多巨大，但江语庆幸自己不用体会那难以呼吸的压抑。

　　窗外，夜色渐渐笼罩东方城，路两旁的街灯渐次亮起。

　　“我叔叔告诉我，整个公司都和一个叫自由会的组织有关……还告诉了我爸爸的情况，说他是自由会的叛徒。”

　　江语尽可能简明扼要地向沈子希说明情况。虽然叔叔让她保密，但是沈子希不是外人。

　　“但是……很奇怪的是，叔叔也偷偷告诉了我他说的话也不全是真话。很奇怪，一个公司的董事长，本应是权力最大的那个人，却好像也被其他人监视着一样，他避开监控摄像头，用手指在腿上敲出摩斯密码，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沈子希一脸严肃，有一道光从她眼睛里掠过。

　　轻轨晃荡，无尽的街灯在乘客的脸上刷出明暗交织的变幻。

　　江语感到有什么踢了她一脚，她一低头，看到面前的座位上有一个小孩，手捧着牛奶，他用他新长出的牙齿，用力地咬着吸管，把吸管咬的扁扁的。身旁的母亲拍了拍他的头，告诉他不要这样做。他扭头看向母亲，瞪着小腿，调皮地笑了起来，而母亲也只是叹了口气，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本是很温馨的场景，但江语脑中却一阵眩晕。

　　她想到了在证物室的时候，看到孟桐在凶案现场留下的牛奶盒，当时她也一阵眩晕，无数牛奶盒的图像在脑海中展开，但当时很快画面就断了，她还没能来得及从中得出什么信息。

　　而在公司楼下电梯前破解密码盘的时候她知道了，原来这展开的图像是来自不同时间点的画面，她就是有这种能力，能看到不同时间的能力。

　　无数孟桐的脸突然出现在江语脑海里。江语感到头疼，她感到汗珠流了下来。画面仍然很虚弱，断断续续的，像一张正在风中飘散的纱，忽远忽近，忽而画面清晰，忽而又化作透明。但这回江语紧皱眉头，她想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她不想画面就这么跑掉了。

　　这组画面一定有什么意义，她要找到其中的规律。

　　她看到了无数张孟桐的脸，无数捧着牛奶的孟桐的形象。自从认识孟桐，就从来没见她和牛奶分开过，她是如此喜欢牛奶。而且，她的代表特征就是咬着吸管，把吸管咬得扁扁的，从证物室发现的那个牛奶盒，一直到和孟桐的第一次见面，她都这样咬着吸管。其实牛奶哪有那么经得起喝，就算早就喝完了牛奶，她依然喜欢捧着牛奶盒咬着吸管的唯一原因是——这是她的癖好，她的特征，她的习惯，不会随着时间改变的习惯。

　　等等！不对！不是这样的！

　　在脑海中刷过的无数张咬着吸管的孟桐的脸，起初就像一组静止的幻灯片，但偏偏中间有几帧跳跃……有那么几张孟桐，她没有咬着吸管……相反，吸管圆鼓鼓的，牛奶盒鼓鼓的，孟桐的脸也圆鼓鼓地——她在往吸管里吹气！

　　如果这一切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江语，江语？”沈子希拍了拍江语的肩膀，把江语从思维隧道里拽回了现实，“你怎么了，一直在冒汗。”

　　江语却双手按住了沈子希的肩膀：“你相不相信易容术？”

　　“易容术？……为什么这么说？”

　　“你记不记得，孟桐的死期和我的能力不符，”江语说，“我一直很疑惑，在卫生间被她们欺负的时候，我明明瞥见过孟桐的眼睛，她明明……能活很长很长的时间。但突然，她被害了。”

　　“是的，你说过……可能你看到的死期并不是不能改变的……”

　　“不！你忘记了吗，我看到的日期是绝对不会改变的，这是我用一生去证明出来的答案。你还记得那只猫吗，还有凌老师，我们一起去证明了，我看到的日期是不可能改变的，我只是造物主写好的剧本的观察者。我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个理论，也开始接受自己的能力的，你记得吗？”

　　江语越说越激动，沈子希只是点点头：“你平静一下，我记得我记得。”

　　“那就对了。”江语说，“我还记得，从我认识孟桐以来，到孟桐被害，她一直有个癖好，她喜欢喝牛奶，她手中永远捧着牛奶。我们永远不知道她的牛奶为什么能喝那么久，但可能她喜欢的并不是牛奶，而是咬吸管。这是她的习惯，她打发无聊的方式，她缓解压力的方式……如果有一天孟桐不再咬吸管，她就不是孟桐了……”

　　“你想说明什么？”

　　江语没有理会沈子希的打断，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因为她的思绪也在大脑中飞速地运转着。

　　“但是，从在卫生间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数字，到之后有那么一段的时间里，她的癖好变了。她不再咬吸管，她改成往吸管里吐气。这是她突然换了习惯？并不是的，但是她死的时候被发现的牛奶盒里的吸管又被咬的扁扁的……就只是那几天，孟桐忘记了自己的癖好……”

　　“你的意思是？有两个孟桐？这太夸张了吧？”沈子希侧过身去思考。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厕所霸陵那天，孟桐就被人掉包了，我看到的是别人的眼睛。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孟桐的死期和我看到的数字对不上！”

　　沈子希摸了摸江语的额头：“你出了这么多汗，你没发烧吧？”

　　“我没事！”江语打开了沈子希的手。

　　“怎么可能有人能假扮孟桐到这么像？双胞胎吗？能骗过身边所有人，所有老师同学？”

　　“不知道！但这次人择生物这一趟让我开阔了视野，我知道很多我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实际是可能的。如果和自由会有关呢？谁知道自由会有什么科技手段！”突然，江语像想到了什么，醍醐灌顶，“对了，叔叔还告诉过我，自由会有一个成员叫做‘狐’，是特别厉害的演员！”

　　沈子希低下头作思考状：“我还是觉得不靠谱，假扮孟桐对自由会有什么好处？为了杀一个小女生？那为什么不用更简单的方式，为了得到你的挂坠？那挂坠现在不是已经回到你脖子上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江语突然后撤了半步，她突然冒起一身冷汗。

　　“什么什么？”沈子希把头埋得深深的，“挂坠不是回到你脖子上了？”

　　“挂坠。这个词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我们两个的字典里。那么多时光里，我们提到这个东西无数次，”江语拿起吊坠对着沈子希，“我们一直趁它为‘吊坠’。”

　　轻轨停靠了某一站，带小孩的妈妈下了车，很多人也都下了车，只有江语和沈子希一动不动。

　　沈子希的头越埋越深：“你在说什么笑啊……”

　　“敢不敢抬头看我的眼睛？”江语问，“沈子希的眼睛、以及她眼睛里的数字，我绝不会认错。”

　　沈子希没有作答，她一动不动地杵着。而江语突然伸手过去，硬是把沈子希的头往上掰起来。

　　江语看见了“沈子希”的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不是沈子希！那天我在厕所被欺负的时候，看到的孟桐的眼睛，是你的眼睛！”

　　“沈子希”的脸色突然变得阴险，她高傲地抬起了头：“我觉得，你比你爸要聪明得多。”

　　她扯下了贴在胸前的变声器，声音一瞬间变了：“幸会，我是狐。”

　　那声音尖细地像是女声，又像是没有经过变声期的男声。

　　“你就是狐！”江语感到浑身在颤抖，“真的子希呢？你把她藏在了哪里？”

　　“我没必要把她藏起来啊，她只是自己回家了，我就假装还在等你，跟你玩玩。”狐说，“你还是我遇到第一个看破我易容术的人，还一下字就看破了两次。”

　　“滴、滴、滴……”轻轨响起了提示音，车门即将关闭。

　　“小江语，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切磋。”狐拍了拍江语的头，轻轨的门开始往回收缩，狐在门要关闭的最后一刻冲出了轻轨，跳上站台。而江语想要追出去时，车门无情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站台上的灯昏暗，人流涌动，一瞬间，江语失去了狐的踪迹。

　　她着急地寻找，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已经变装的狐，那面庞清秀，笑容狡黠，那少年般清澈的脸上画着淡妆，一时间难辨雄雌。若非他也在注视着她，若非他的瞳仁那么的如一汪清泉般有神，江语可能会认不出他来。

　　人群在狐身边像流水般涌动，他却久久地伫立着，缓缓举起右手到最高处。江语以为他要挥手向自己道别，可他却用食指和中指在空中打出规律的节拍。

　　车开动了，狐的身影也慢慢被甩到身后，直到彻底消失在江语的视野里。

　　“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是江语看到最后的信息。

　　“惨了……”江语心想，“我告诉他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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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读者老爷在追，我真的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