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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福子搬来两个木凳放在屋檐下,自己端着水盆坐下刷鞋,我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抚弄着半湿的头发。

      厨房里传来一阵香味,我吸吸鼻子,肚子响得更厉害。

      福子听见转头看一眼,扑哧笑出声:“这是饿了多少天?”

      我没有吭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我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填饱肚子上,其他的都事情都不想去考虑。至于三老爷救自己是否有所图,也要等她吃饱饭后再说。

      太阳稍微西斜,不远处绿色的山体巍然屹立,看着阴森森的。

      我甩甩头发,垂眼捏捏手指,这具身体的主人有一双小而纤细的葇荑。

      完全还是个小孩子嘛,这真叫人泄气,既然要独自生活,好歹长成大人模样呀。

      正胡思乱想,浴房那边响起嬉闹声,隐隐有男子调笑的话语传来:“十二,长这么大应该还没见过这东西吧?”接着是一阵不甚清楚的低语,然后男子邪笑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好好看看,你未来娘子就会穿这个跟你洞房,知道嘛?”

      浴房外等待的青年们显然听到完整的对话,他们哄笑一声,目光不自觉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循声回视,福子跳起来挡住我的视线:“你是不是落什么东西了?”

      我茫然摇头。

      一身污垢进来,洗个澡而已,哪来东西可落?

      浴房那边笑声渐大,李婶捧着一个小白碗出来,见那边吵闹,忙抬声呵斥道:“还不悄悄的,嚷什么?”

      福子拉起我问李婶:“婶儿,您是不是把她什么东西落里面了?那些家伙好像在拿什么说笑呢!”

      李婶听完,脸色一变,哎哟一声道:“糟了,我把姑娘的肚兜放在柜子里,本想着忙完进去帮姑娘洗干净……”

      福子苦着脸拍手道:“完了完了,这都叫什么事!”

      我站起来,瞅到李婶手中的白碗里盛着金黄的蛋羹,舔舔嘴跑过去攀着李婶的手说:“我要吃,饿!”对我来说,现在食物是最重要的。

      李婶看看我,哭笑不得地和福子对视一眼,微微弯腰把碗递到我跟前说:“自己能吃吗?”我想说完全没问题,可福子很快就帮忙回答了。

      这小子一把抢过碗:“现在不是吃的时候,祖宗你心怎么这么大?”他说着还瞪我一眼。

      我看着被拿走的碗,差点哭出来。

      真想跟他喊:“可怜可怜我吧,我三天没吃人食了!”

      也许我瘪嘴的样子太难看,李婶皱眉夺过碗对福子说:“她现在什么都不懂,就让她吃她的吧。”

      我发誓在这一瞬间,我仿佛看见李婶背后散发出温暖、慈爱的金色光芒。

      福子不答应:“她好歹算是家里的主子,虽说没过门还傻了,”他指着浴房说,“但被他们一群大男人那样取笑,总归不好。”

      我眼巴巴盯着碗又被福子接走,急得干瞪眼。

      李婶被福子缠得没法儿,面上带了不耐烦:“那你说说该怎么办?他们是小王爷的人,爷轻易都不惹他们,咱们能做什么?”

      福子气得满脸通红:“小王爷送人来,说是护卫爷的安全,结果送来一群大爷!”

      我听这里面弯弯绕绕不简单,挠挠头,苦恼地看着蛋羹的热气渐渐升腾变淡。

      再耽搁就凉了,蛋羹凉了不好吃!我伸手要去抢碗,福子双手举过头顶,这具身体胳膊短,我只能跳起来去抢。

      有病,肚兜这事跟我吃饭有什么关系嘛!

      我嘴巴一瘪,揉着眼睛假哭起来。

      可怎么说呢,眼泪这东西,但凡挤出来前面一两滴,后面再要淌成河就容易多了。

      我揉吧揉吧最后当真揉得泪流满面,鬼哭狼嚎。

      李婶被我的哭声吓到,劈手拿过碗,拍着福子脑袋说:“看你,逗她干嘛,还说人家是主子,你就这种态度对主子?”

      福子脸上讪讪的:“我就是气!发生这种事,她倒好,只知道笑和哭!”

      你这人不要危言耸听啊!发生哪种事啦?不过是被看见内衣,别说得我好像真被人怎么了一样!

      一想到跑来这种食古不化的可怕时代,我嚎得更大声了。

      说我只会哭是吧,看我不嚎死你。

      “怎么哭了?”三老爷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李婶和福子脸色一白,急忙回转身行礼。

      我抹着眼泪,止住哭声,低低抽噎。

      李婶把手里的碗放到厨房的窗台边,手在围裙上擦两下道:“爷,没事儿,福子和姑娘开玩笑,姑娘当真了。”福子接道:“对,我逗她,抢她饭碗,她急了……”

      三老爷撑着拐杖站在月洞门前,脸上的眼罩已摘去,露出秀气的眉眼。他垂着眼皮听完李婶和福子的解释,沉声说:“李婶,我一直在屋里等着你带姑娘来梳洗,怎么这么久都不来?”

      我惊异于他的年轻和美丽,喉间的抽噎转成吸鼻子。

      李婶惊慌起来:“老奴带姑娘在浴房已经洗好……”说到一半,她矮下身子跪着告罪,“求爷恕罪,奴才知错,不该擅作主张。”

      三老爷:“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么?”

      我不明白在浴房洗澡有什么问题,便走到窗边抓着勺子吃起了蛋羹。

      本来跟着三老爷走就是为口吃的,再不吃就彻底凉透了。

      李婶还在道歉,什么“都是奴才思虑不周,求爷宽恕。”之类的话不断从她嘴里冒出来。我大口吞着蛋羹,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洗澡不在浴室洗在哪儿洗?这些人可真怪。

      三老爷始终不松口说饶恕的话,我吃完蛋羹,捧着碗走到李婶跟前说:“好吃!还要!”福子扯扯我头发,大概想让我看一下气氛再开口。

      李婶也无奈地看着我,眼含责备。

      我努努嘴,心想这算什么事,看我给你们解决。

      我颠着肉脚小跑到三老爷跟前举起碗说:“吃完了!还要!”

      三老爷细长的眼睛朝我看过来,褐色眼珠,空洞眼神,果然是个瞎子。

      他皱起眉头,叹口气道:“李婶,给姑娘备饭。”有风吹过来,他身上的蓝衣换成灰袍,不变的是那股浓重的药味和清俊的气质。

      我闻言转身对李婶和福子露出胜利者的笑,早看出这三老爷长着一副菩萨心肠,这点要求肯定不会拒绝。

      我望着李婶走开,直觉他们家挺复杂,所以打算填饱肚子就离开,谢春芽家不能回,那就翻山逃走。

      听他们这些人的意思,这副身子的主人在嫁人路上被土匪劫走,兴许在土匪窝受了刺激,被救出后疯了。她娘家可能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没有收回的道理,就没接收她,而她的夫家或许认为接回一个受辱的媳妇太憋屈,恰好人又疯了,就把人打发到庄子上来了。

      人间惨剧。

      照此情形看来,我再留在这个破地方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一直装疯卖傻还吃不饱,倒不如跑出去自己过活。

      李婶一走,福子松口气走过来,接走我手里的碗。

      三老爷伸出手对我说:“我屋里有点心,要不要先去吃点?”他的手很白很瘦,手背上绿色的血管很明显。

      我拉住他的食指,感觉凉凉的,像握住一块石头。

      福子从厨房跑出来,看到我们拉在一起的手,冲过来嚷道:“爷!男女有别呀!”

      我吓一跳,手心一滑要松开他的指头。

      三老爷勾起手指握住我的手,转身慢悠悠回他:“她还是个孩子。”

      我瞅瞅自己的小爪子和小脚,对此没有异议。

      三老爷带着我来到正屋,穿过空荡荡的大厅,进到他的卧房。

      说是卧室,可里面就摆了张木床和衣柜,床头挂着一根笛子,临窗摆着一张琴。

      放琴的小桌上有一个盘子,盛着几块小点心。

      简陋至极,他当真是京城大家族里的老爷?

      三老爷松开我的手,指着点心说:“先吃点垫垫肚子,”他拄着拐杖走到床边坐下,“你也看到,我眼睛不好,为方便行动,因此屋内陈设简单,没什么好招待的,你请自便吧。”

      我回头一看,福子没跟进来,想反正没人,他又看不见,便自己走过去捏起一块点心来吃。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此刻窗户大开,对面山上的石头能看得十分清楚。

      我咬着手里的点心,看着山石想,不知道竹林里危不危险,一晚上是否可以翻一座山呢?

      三老爷是活菩萨,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问他要点盘缠呢?

      我吃完一个点心,沉默半天的三老爷突然开口问:“京里还好么?”

      我心里一咯噔,差点被口水呛到。

      早知他没当自己是傻子,可这样的问题,我并非原身,如何回答?

      他见我不说话,笑一声说:“你装傻的原因我大抵能猜到,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很久没回去,想问问你家里怎么样。虽说你并未过门,但京里的情况还总不至于不清楚。”他叹口气,“我有个表亲,时常从京里来看我,但总不耐烦细讲。我懂,他怕我知道府里家人团圆喜乐,自己独自在此伤心,你说可笑不可笑,家人过得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伤心?”

      他的声音很温和,表情很平静,我确实看不出他是否伤心,不过他想知道的事,我没法儿告诉他。

      我自己还想知道京里是个什么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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