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意难平》苏季钦

3、密友

　　熬过籍籍无名需要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我不知道。

　　总看见有人说，“方九洲凭借《旧日之约》一炮而红”，“比起前辈后辈出名得轻而易举”。

　　仿佛他们眼里只有惊天动地轰然爆炸的那声巨响，接着就开始仰头看着天空绽放的绚烂，对火光的色彩、飞焰的坠落评头论足。

　　或许是比很多人容易了一些，或许是没有经历太久没能出人头地的暗无天日，可一想到并不如人所想的那般轻易的过程被曲解成为市场的选择和胜利，心里总归有些难受。毕竟，从引燃火线到烟花绽放，无论时间长短，那静谧又危险、不安忐忑却又蠢蠢欲动的屏息凝神，都是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刺激和怀念。

　　那是我方九洲踏入这个光怪陆离世界的开始。

　　一切要从《旧日之约》开始。

　　大多数人对《旧日之约》印象最深的场景，应该就是火树银花下少年少女在安静的对视中互诉衷肠的那一幕。

　　蒋柏导演在镜头美学上的造诣，更是让整个意境和氛围拥有了一种超越时空的力量。如梦似幻的镜头，无论是宣传片里的惊鸿一瞥，还是正剧中的缓缓推进，都成了一代人不可磨灭的回忆。

　　所有人记忆中的少年方九洲和舒檬，似乎都和剧中苏炸天男主和傻白甜女主画上了等号，可是事实正相反，舒檬唯一和“傻白甜”沾边的就是“白”，而我，不苏不炸，一无所有。

　　二十年如一梦，无论她未来将在序言还是后记中怎样诋毁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方九洲这一生总绕不过一个舒檬。

　　那是我们的起点，从一部电影开始，到一起提名，到电影学院同届同班，到毕业大戏让我流尽眼泪的对手戏搭档。

　　在此后的这么多年，尽管戏路不同，没能再次合作，可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愿意在百忙之中抽空解决你的瓶颈，会第一时间跑去看你上映的新剧，观影结束后第一时间打来视频电话，一顿彩虹屁之后就是互相批评，互相学习。

　　与蒋导的经典画面不同，下面这张在片场拍下的没有被放出过的花絮照，才是我对《旧日之约》最深的记忆——怒目而视的舒檬，和一脸不屑的我。

　　15岁的舒檬指责我读书太少不能理解剧本和人物感情，你敢信？

　　我们吵架的那场戏卡了很多次，始终找不对人物情绪的我在舒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被她一脚踹下了附近的小水塘。

　　于是我愤怒得很真实，真实到导演激动得不想喊cut，任凭我俩多发挥了五分钟。

　　看到了吗？这个人为了演好戏是多么拼命大胆。

　　不得不承认，后来可盐可甜的舒檬确实值得喜欢，可这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眉眼尚未长开，带着些许趾高气昂的姑娘，是她最美好的模样。无论世界怎么变化，舒檬从来没变过。对表演的追求是她一生的挚爱，所以活该她找不到对象。

　　能成为密友，总是带着爱。我对此坚信不移。

　　只有狭隘的人才会认为爱等于爱情，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永远不会理解“爱”中包容的星辰大海。

　　我和舒檬的故事从来没有意难平，没有各路神仙剪辑里的爱恨情仇，没有那么细腻的试探和关注。

　　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得就像下面这几张主题为“密友”的杂志照。

　　插科打诨，嬉笑怒骂，谈天说地，研究剧本。那次拍摄全程只有闲聊和抓拍，这背后是最真实的我们。

　　她是我未来干女儿的亲妈，是这个世界上仅少数能指着鼻子骂我的人，是在浮华中永保清醒的同伴。

　　被喜欢的人表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的那天，我第一个告诉的人是她。

　　电话里那个骄傲的女孩比我还激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遍又一遍恭喜，一遍又一遍的感叹，仿佛出柜不易的人是她似的。

　　我知道她为什么激动，我们都记得那一天。

　　《旧日之约》上映后的一年，我们第一次携手坐在电影颁奖典礼上，以最佳男配和最佳女配的提名身份出现。

　　战战兢兢地和无数前辈坐在一起，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我至今仍记得，舒檬拽着我的袖子，看着走上台的翩翩男人，悄声说：“你看那个人，好帅。”

　　我点头，百分之百赞同：“嗯，是很帅，而且演得太好了。”

　　“九洲啊，你以后就找这样的男朋友吧。”她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