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芒：看见妖》光澄花

13、东边日出西边雨（3）

　　稀里糊涂地，骞夏就由着胥牵着手，拨开了眼前郁郁葱葱的小树，走进了树后的那个世界。

　　她在这个小区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却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片树林的后面，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通道！

　　胥将手垫在了她的头顶，轻声交代着，“骞夏，低头。”

　　骞夏便老老实实地把脑袋垂下。她的耳边是枝叶“淅淅索索”碎响，他们像是一起穿过一条狭窄、冗长的甬道。那甬道很矮，若不是有胥这样护着脑袋的话，骞夏想，她饶是有十个头都不够磕碰的呀！那甬道还很窄，两人并肩就已把空间占满了，再容不下第三个人——即使是“第三只猫”大咪都被挤压到难受地“咪咪”乱叫。

　　那甬道里一点儿光都没有，也没有别的声音，只余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清晰的脚步回响声。骞夏只觉得自己是走在如水一般的黑暗里，周身皆是湿漉漉的，就像是年久失修的地下通道。

　　幸好，大概走了十来分钟，这条路是越走越宽了。低着头的骞夏隐隐觉得道路的尽头有一团亮光。她抬头看去，就见着十来米左右的样子，那里有一个窄窄的洞口，那光线，便是隐隐那窄小洞口透出的。

　　没几步，两人便走到了洞前。

　　这时候的甬道已经极为宽敞了，连潮湿的气味都消散了许多。大咪这时也从胥的怀里跳了下来，摇头晃脑地跟在他们身后。

　　走得近了，骞夏才发现，那洞口极小。骞夏拿手比划着，便觉得是不过她半个身子高的样子。正当她犯愁着怎么才能翻过去的时候，胥在她的身后提议道，让骞夏先将身子团缩起来，由自己托着，再从洞口钻出去。

　　骞夏扭扭捏捏地不愿做这样难看的动作，大咪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圆滚滚的身子一扭，就灵活地从那个洞口跳了出去，在洞口外头“喵呜——喵呜——”地催促着二人。

　　胥笑了，“小夏，听话，误了新人的良辰吉日就不好了。”

　　骞夏发现，每当胥有求于自己或是有意哄着自己的时候，便会状似亲昵地喊她“小夏”。

　　明明知道他是有意为之，偏偏自己还就吃他那一套。

　　哀己不幸，怒己不争的骞夏认命地蜷缩起了自己的身子，双手扒住洞壁，决定听从胥的建议。她手上的力道不足，身影难免左右摇晃了一番，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便觉得身后有一个强硬的力道托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稳稳地外洞外送去。自小没怎么跟异性有过这样接触的骞夏一下子就脸红了，她的身子不安分的一个扭动，一个不小心，直接竟将自己捅出了洞外，“扑通”一声摔落在地上！

　　“唉哟……”骞夏摸着自己简直摔成了两瓣的屁股，直哀叫着，“疼……疼死我了……”

　　胥见大事不妙，赶忙从洞口里跳了出来，慌乱地握住骞夏的肩膀，小心谨慎地上下查看着，“骞夏，骞夏？你没事儿吧？摔伤了没有？”

　　大咪一早便跃到了骞夏身边，围着她的脚“咪咪”地叫着、嗅着，像是在关切地询问。

　　骞夏拧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呛着声音道，“也没事啦……”

　　疼是疼的，但她骞夏毕竟也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直接把眼睛磕瞎过了的人，现在就这点皮肉上的疼痛，让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的她条件反射般的喊了几声“疼”后，就自己坚强地揉着痛处，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

　　胥见她这副强撑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跟在她身后还不断地问着，“小夏，还痛不痛啊？要不要我背你啊？哦！你摔伤的那个地方是不是不方便我背你呀？”

　　骞夏：“……滚。”

　　————

　　出乎骞夏的意料，洞外可真可谓是“别有洞天”。

　　就像是爱丽丝的兔子洞一样，洞外，几乎是另一个世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大咪彻底睡醒了，就不要胥抱着了，自顾自地走在最前头，像是个领头兵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骞夏和胥跟在它扭来扭去的屁股后头，看着它这番自鸣得意的样子，都捂着嘴偷偷笑着。

　　渐渐地，两人一猫便来到了竹林深处。远远地，透过竹叶间的缝隙，骞夏隐隐约约看到了几丝摇曳的红光——原是有人在竹枝上挂了红色的灯笼，这会儿，这些个纸糊的灯笼正随着风轻轻摆动。

　　那阵吹动灯笼的风带来了几丝偷跑出来的悠长音乐吹奏声，“吱吱呀呀”的，似是唢呐。

　　骞夏不知道竹林之后是什么，就记得胥说过，他是来带自己“喝喜酒”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在这竹林里，正举办着一场婚礼呢？

　　正当骞夏胡思乱想的时候，胥伸出手，悄悄地握住了女孩儿柔弱无骨的手掌，牵在自己手心中，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嘱咐道，“小夏，一会儿别乱跑，跟着我。”

　　“嗯。”虽然知道胥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人……哦不，并不是什么好妖怪，但是眼下的情况，骞夏除了相信他，似乎也别无选择。

　　穿梭于竹林间，不过几步，便是豁然开朗。

　　一座高大的建筑赫然出现在了骞夏面前。

　　这是一座由竹子搭建而成的、颇为古质的三层楼房，样式颇像是骞夏在电视剧里曾经看过的古时的客栈。看得出来这竹子楼已经是有些年头的了，可楼房的主人可谓是相当用心，用大红色的绸布和红灯笼，将楼房装点一新，门窗上还贴着红纸剪成的“喜”字，显得喜气洋洋。从窗户上投映的倒影来看，屋内似乎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也正是从这房子里，不断传来丝竹声，吹奏的都是些骞夏不知道的曲子，但骞夏还是轻易地被那些音符所感染，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快乐”的因子。

　　骞夏昂着脖子，颇为惊讶地看着眼前这栋承载着欢声笑语的楼房，嘴巴微张，怎么也合不上。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自己家小区的树林后头，居然会有这么一片天地！

　　胥歪着脑袋，瞧着她这幅呆滞样子忍不住发笑，刚想伸手将她的下巴往上抬一抬的时候，他们的跟前却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声音——

　　“大人，请问您有请柬吗？”

　　骞夏循着这个声音低头看去，只见一个不过五六岁大的粉雕玉琢的小童子，扎着双髻，一身火红的迷你版喜服，就像是个圆咕隆咚的福娃娃一般，正仰着脑袋，伸手似乎是向他们讨要着什么。
　　骞夏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孩儿究竟是想要什么东西呢，就突然听得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暴呵——

　　“诶！阿毛，说什么胡话呢，这可是尊上大人！”

　　正听着，骞夏就觉得自己身边一道急促的风席卷而过，眼前就赫然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裤，头上还绑了一根同色系的布条，额上还有点点汗水，似乎前一秒还在劳作，而这一秒，他却已经一手摁着小童子的脑袋，赔着笑脸给胥和骞夏鞠躬道着歉，“尊上，小儿年纪尚幼，不认得您，您大人有大量，别怪罪了孩子。”

　　胥摆摆手，宽慰道，“怎么会。”说着，他竟蹲下身子，凑近那个名叫“阿毛”的孩子跟前，耐心地询问道，“阿毛，你多大年纪啦？”

　　阿毛似乎是被父亲先前的气势给吓到了，又不知自己具体做错了什么，一时间委屈得不行，眼里含着朵朵泪花，但眼瞧着跟前这位长得那么好看的大人问起自己的年纪，他就赶快吸了吸鼻子，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大人，我今年二百七十四岁啦。”

　　胥听得阿毛这话，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是还小呢。”

　　骞夏：？？？“还小”？！

　　你们妖怪界都是这么吹捧的吗？！

　　没有理会边上的骞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胥继续问着阿毛：“阿毛，我有请柬，可是这个姐姐没有，但她是我的朋友，她可以一起来喝喜酒吗？”

　　骞夏在心中默默腹诽着，别叫我姐姐，我怕要折寿……

　　阿毛却将胥的话当真了，痛苦地咬着手指，似是脑中有着天人大战。半晌儿后，他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重重地点了点头，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那好吧！这姐姐身上香，我喜欢香的客人。”

　　看到阿毛这副样子，骞夏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早已将他的真实年纪抛之脑后，只想拉着他听他一遍遍地奶声奶气地叫自己“姐姐”……

　　“哇阿毛！”心动不如行动，骞夏的双眼登时演变为两个跳动的爱心状，一把将眼前还在哭鼻子的阿毛就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喜欢得到处揉揉捏捏，“阿毛阿毛，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再叫声‘姐姐’好不好？你……咦？”

　　忽然，在阿毛火红的袍子下面，骞夏居然摸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毛茸茸的、热乎乎的、灵活会动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