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故人来》酱风鱼火

9、后来

　　后来？

　　自然是没有后来的。

　　他们有惊无险地下了山，而后分道扬镳，继续陌路，就如同现实中许多萍水相逢的故事的后来。

　　可自那以后乔行知却觉得，他病了。不是生理上出了毛病，而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

　　他常常梦见彼时还不知其名姓的路明月，梦见雪山下她白玉一般的面庞，梦见她骂他“软蛋”，一声接着一声地骂，而后他终于怒了，狠狠地把她压在身下，她的体温和曲线都是清晰的，如同真实一般，他一面狠狠地那个，一面厉声地质问她“软不软？软不软？”

　　这该死的梦一直从国内做到了国外，可他却始终没有听见身下的女孩说出他想要地答案。

　　做这种梦并不奇怪，可反复做着这种梦，对象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那就有问题了，有很大的问题。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是一个信奉科学的人，本着有病就治不忌疾讳医的原则，他甚至找了家十分专业的心理诊所打算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

　　可是那个瞧着十分专业的心理医生十分专业地与他聊了许久，又让他做了许多十分专业的问题，扔给他一份貌似十分专业的报告，专业地表示他的心理正常地不能再正常。

　　他望着报告哭笑不得。

　　临了，那专业的心理医生还朝他调皮地眨眨眼睛，送了他句十分不专业的俗话说，“Time and new love can heel everything.”
　　时间和新欢可以治愈一切。

　　那时正值Elynn追他追得十分火热，这姑娘生得美，能力强，性子也干脆，关键是他对她也并不排斥甚至是十分欣赏的，于是便想着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可交往了就那么几天，一天晚上他送她回家，分别时Elynn主动凑上来要吻他，正常情侣间十分正常又水到渠成的事。

　　可当两人无比贴近的那一刹那，他的眼前竟又该死地闪现了路明月的那张脸，一晃而过间他下意识扭过脖子，躲过了那个吻。

　　他看着Elynn满面不解满面失望地离去，刹那间认清了一个道理。

　　YY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甚至不知姓甚名谁的姑娘是可耻的，而YY着一个姑娘又跟另一个姑娘谈情说爱是可耻且猥琐的。

　　他接受不了自己猥琐。

　　于是第二天他便果断地结束了同Elynn的这段短暂的关系，自此他也彻底地活成了这副绝情断性的模样。

　　乔行知顺风顺水惯了，这辈子所有的不快活，几乎都拜路明月所赐。时隔多年路明月一头撞到了他跟前，他又怎会这般轻易地放过？

　　他透过办公室那不曾全然合上的百叶窗往外头张望了一眼，那让他不快活了这么些年却一点也不自知的女人正在门口踌躇，倒是牛大庄先进来了，告诉他路明月来报道了，问他担任个什么职位。

　　乔行知玩味地勾了勾嘴角，心情那叫一个春光明媚春花烂漫，连对着他的小助理也比平日多了几分亲切，他说，“给你当个助理如何？”

　　牛大庄瞬间像被雷劈了焦在了原地，一张圆脸半是茫然半是无辜。

　　老板我最近做错了什么吗您要这么整我？路明月不是您感兴趣的人吗我怎么敢使唤她？您这么挖空心思的给人家弄进来敢情就是为了给我配个助理？助理还有助理我们Bridge是要进世界五百强了还是怎么的？

　　然而乔行知并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就给你当助理吧。”而后又补充道，“这几天先不要给她派活儿。”

　　这下子牛大庄算是听出门道来了，很是佩服自己的这双火眼金睛。

　　果然这路明月才是未来老板娘啊，他们Bridge无论男男女女，哪个不是忙得狗不成狗的，什么时候养过不干事的花瓶了？还是老板钦点的花瓶？

　　他委实有点羡慕老板的女人了。

　　可路明月实在是不怎么羡慕自己。她就这么□□晾在一边，眼睁睁瞧着办公室每个人都脚不沾地地在她跟前小跑来小跑去。

　　她是个劳碌命，这大把大把的空闲的生活是那般空虚，那般地毫无意义，那般地让她无所适从，她闲得连屁股都疼。

　　这一闲吧又容易胡思乱想。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工资就是基本没什么工资，全靠提成佣金过活。
　　如今她被困在这里，只能呆呆望着Bridge明晃晃的天花板，连个可以挖的墙角都没有，似乎看见她口袋里的银子全都变成蝴蝶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她愈发地烦躁了，起身端着水杯去了茶水间。

　　这个时间点茶水间很是安静，她想了想，掏出便利贴和笔伏在桌案上做小学数学题。

　　算着算着就发觉她手头上仅剩的那点钱，还了房贷就只够她吃泡面了，搞不好到时连装修费都得厚着脸皮拖欠。

　　一时之间心情愈发地沉重，一只笔在便利贴上刷刷刷地飞舞。她那个恨啊，滔天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将整个Bridge都燃烧殆尽了。

　　啪地扔了手中的笔就去接水，她绞尽脑汁要脱离穷困，于是理所当然华丽丽地开上了小差。

　　“哎，小心。”有人在身后惊呼。

　　她如梦初醒，一个激灵收回手，手背仍是被溅了几滴滚烫的水。

　　“快拿冷水冲一冲。”那人迅速地拧开水龙头，她直接将手凑到水柱下，这才抬了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竟然又是礼服店外遇见的美女。

　　她琢磨着这个什么Elynn跟乔行知应该不是什么正当的上下级同事关系吧？什么同事会在周末陪着买礼服？喔，那种有着不可描述关系的同事。

　　乔行知明明是大灰狼啊，又不是小兔子，怎么也吃起窝边草来了？不过男俊女俏的倒是般配得很养眼得很。

　　“谢谢啊。”她讪讪地，她记得自己被握在人家那的把柄，自然少说少错，只将注意力放在哗哗的水流中。

　　“我听见了。”Elynn却不愿放过她，神神秘秘地凑近了，路明月冲着水的手颤了颤，果然听她继续说道，“你说要扮男人调戏Bridge的事。”

　　路明月脑子里“嗡”地一声，一个头胀成两个大。什么叫调戏啊？明明是替天行道好不好？

　　Elynn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拍拍自己十分可观的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路明月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其实她还想说，你难道不是老板的那个谁？你的筋骨韧性极好啊这胳膊肘往外拐得有那么点多啊。

　　“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对，就是道貌岸然。”Elynn霍霍磨了磨牙将字咬得很重，对着她却又粲然一笑，“我很期待他出糗的样子。”

　　路明月被她笑得毛骨悚然，“嘿嘿，我就是那么一说，不用太当真，真的不用太当真的......”

　　“别啊。”Elynn急了，“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的……假发？男装？裹胸？我还认识几个gay，可以介绍给你认识，让他们教你怎么做会比较当个真正的gay……”

　　路明月被雷得石化了，我是个女人这事儿有这么不明显吗？怎么当个真正的gay啊？变性吗？可gay喜欢男人我也喜欢男人我干嘛要去变性啊？

　　她觉得她的三观受到了可怕的蹂躏摧残，可就在彻底石化的一瞬间，余光瞄见门外有两个身影正聊着天往茶水间移了过来。

　　路明月顿时不淡定了，理智飞走了，也没空石化了，下意识便敏捷地跟只猴子似的嗖一下从水柱下收回手，连滚带爬地就往桌子底下钻了进去，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比条件反射还要行云流水。

　　Elynn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跟影子一样晃了晃眼就消失的人，张了张嘴又闭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跟来人打招呼。

　　乔行知和杜白其实已然瞥见她俩倚在水池边聊天，尤其是乔行知，路明月哪里能逃得过这个冤孽的法眼，说难听点就是她化成灰也认得。

　　两人眼睁睁瞧着路明月生生地大变活人，齐齐顿了下脚步，震惊了。

　　可两人都是表面君子内心焉儿坏的，震惊过后偏偏又心照不宣地装瞎子，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走了进去。

　　杜白发誓他就是故意的，“这茶水间是不是闹鬼啦？我明明听见Elynn你在跟谁聊天来着。”

　　Elynn最怕鬼，说都说不得，一说就炸毛，这不此时拿着咖啡就要泼他，却见杜白的眼睛在她干燥的双手和仍在流泻的水笼头之间来回地瞄，而乔行知却在专注地观察着地上那一串延伸至桌后的水渍，名侦探柯南似的。

　　这两个男人大概是快成精了。她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替路明月画个十字祈祷了一声，扔下句“我走了你们慢聊”便踩着高跟扭着腰肢不负责任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