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开的挖掘机》遥亿叁

2、第二铲子

　　裴菁等到这里，就是为了一会儿若是有事，自己能随时帮上忙。

　　可是老张听了裴菁的话后，却是皱皱眉头，说：“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老张转向李源说：“去，喊个人，把她送到外头去，谁让她到这里头来的，这不是添乱么！”

　　老张嗓门很大，这倾盆暴雨里，声音小了也听不到。

　　李源躲在一边朝裴菁摊着双手，撇撇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老张正要回头叫人来赶裴菁走时，手里的对讲机响了。

　　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很杂，语气有些焦急：“老张，老张，你这边的情况怎样？不行的话，四新那边可以协调！”

　　老张看了裴菁一眼，抹了把脸，对着对讲机说：“我这里没问题，马上就到！”

　　说完又踢了李源一脚：“叫你去找人，看你做的好事！”

　　边上还有几个才得到消息自发赶过来的司机，他们都把自己的车开过来，预备着看啥时候能派上用场。

　　这雨下得突然，水也涨得突然，谁也没料到陈湾乡白水桥这里短短几个小时里，竟会过来这么大的水，竟会威胁到桥自身的安全。

　　而后面的救援人员救援设备赶过来却还需要时间，可此时时间不等人。

　　老张看了这些人一眼，又朝车看了下，说：“先上那边装沙袋，车自重不够也不行。”

　　老张返身跑了几步，裴菁还想再问问时，老张又跑回来，丢给她一件救生衣，又跳上一台大挖机，拉开车门，从里头抱出个头盔，一把也丢给裴菁，大声说：“赶紧准备好了！”

　　在前方桥头的灯光指引下，一个小型车队缓缓向前行驶，一溜的前四后八大卡车队伍里，夹着几台大型挖掘机。

　　若是在别的时候，这样的造型十分可笑，可此时却没人笑得出来。

　　这些重卡设备都是勇士，若是重车压桥的法子不管用，搞不好，这些车和这些设备全都要填进白水河里镇河去。

　　先前桥上已上了一批重卡，加上这几辆车，算起总吨级来说，应该是还行，就看上游来的这水到底有多厉害了。

　　裴菁稳稳地坐在挖掘机驾驶室里，抓着操作杆向前行去。

　　过了一小段匝道上了桥面，雨水不断地打在前挡风玻璃上，都有些看不清前头的路。

　　但只是跟着前头的车走，也并不是很难。

　　裴菁先前说自己也能帮忙，是有些冲动，但也来不及后悔，这话一说出口，怎么能吞回去呢！

　　她手心里都满是汗，抬手撩了下垂下来的头发，头刚一偏，左边的桥栏杆上不知是什么东西突地闪了下金光，正被自己看见。

　　裴菁眨眨眼，略支起身子向左侧门看去，那栏杆上真的有什么在闪光。

　　只是那雨太大，又隔着玻璃，裴菁也没看清。

　　天外一道闪电划来，将整座桥面照得通亮，跟着又是雷声。

　　车前头骤然一亮，便又将裴菁吸引过去，挖掘机驾驶室前方全无遮挡，只隔了块挡风玻璃，裴菁只觉得前头白亮得吓人，可是闪电的白光中，挡风玻璃上又像是有什么东西闪了下光。

　　裴菁凑到前头看了看，玻璃上只有雨刷，再前头就是挖掘的大臂，规规矩矩地收回着，连带着最前端的铲斗也是一样，根本没有什么能闪光的啊！

　　裴菁摇摇头，估计是刚才电闪雷鸣之中，自己看岔了。

　　桥下面的河水在怒吼着，还是先把手上的活干完吧。

　　在前车的指引下，车队稳稳地停上了桥。

　　前头的李源下了车，跑过来拍裴菁的车门。

　　等裴菁跳下挖机，李源便紧抓着她的胳膊，大声说：“队长说了，叫你跟着我一道走，贴着车走啊，别看桥边！下头那水啊，吓人！”

　　裴菁怕李源听不见，也大声喊道：“队长呢？”

　　“别喊了！省点力气，我在你后头呢！”

　　裴菁听见声，回头一看，那黑胖汉子不正是队长老张么？

　　裴菁见几个熟人都没事，便放下心，一心跟着李源往桥头岸上走。

　　只是这一分心，脚下便是一个趔趄。

　　还好李源一直抓着她，不然她可就要摔倒在这桥上了。

　　后头老张的吼声又传了过来：“叫你好好走！”

　　李源扭头看看裴菁，两人对视一眼，李源脸上带着笑，是在笑话裴菁又挨队长骂了，连路都走不好。

　　裴菁心里却是翻起了浪，刚才那一下，可不是她没看路而差点摔了，那时她是觉着自己的腿突得没有了力气，站不住了，才会差点摔倒的。

　　按说自己不应该这样虚弱的，再不济，也不会连站都站不住啊！

　　李源小声笑着说：“青青你是不是很紧张啊！亏你刚才还像个女汉子一样说要帮忙呢！原来你也会怕啊！”

　　裴菁翻了个白眼，虽然李源也看不见，她才懒得与他争辨呢！

　　就当她是怕吧！

　　这么解释，刚才那一跤也说得通。

　　李源将裴菁直接送下了桥，亲自押着裴菁回了工程队住的院子，和王大伯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要走。

　　裴菁将换下来的救生衣丢给李源，问：“你们这时候还要干嘛？”

　　李源接过救生衣，说：“随时待命，准备扛沙袋！”说完就又开着车冲进了雨夜。

　　王大伯给裴菁搬了把椅子，两人一起坐在雨棚里。

　　王大伯抱着他的大茶杯，说：“要是桥垮了，堤也冲了，就得靠人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洪水过境，这才是刚刚开始，有些低洼的地方，这时候只怕早已经在转移民众了。

　　但愿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裴菁拿着毛巾擦着脸上的水，下巴那里有些痒，裴菁用手抠了好几下，擦了清凉油风油精，却是一点用都没有，还是很痒，但摸上去，又没摸到什么包。

　　王大伯看了下，说：“可别乱抠了，这准是什么毒虫子咬的，手指头上也有毒，等这阵子痒过了就好了，擦些药别去管。”

　　王大伯灌了口茶，又说，“也不知是什么虫子，这大的雨，也不知道躲起，还出来咬人。”

　　裴菁拿着小镜子照了好久，下巴上确实是光溜溜的，只是被自己抠地有些红，却没有肿。

　　裴菁有些无奈地丢下镜子，又拿起清凉油擦个没完。

　　雨一直在下，风也吹个不停。

　　他们坐在棚子底下，因前头也没个遮挡，雨水都飘了进来。

　　王大伯捧着茶杯站起身，说：“雨太大，进屋里去吧，他们这一时半会完不了。”

　　又叮嘱裴菁一句，“睡时警醒着点。”

　　裴菁点点头，这洪水过境的要紧关头，哪里敢睡得太死呢？

　　他们工程队住的地方，地势相对来说高一些，落下的雨水便没有积起来，不然，裴菁可不想看到一觉醒来，周围已成水泽。

　　裴菁将椅子往后拖了拖，又抱了件工作服出来，这本是闷热的暑天，暴雨一下，居然有点点凉沁沁的。

　　裴菁不放心，坐在屋门外头等了老张他们一晚上，夜里实在熬不住，才回房去睡。

　　等到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工房外的院子里也热闹了起来。

　　裴菁赶紧匆匆洗漱完，瞅见队长老张就问：“外头怎么样？”

　　老张满嘴的泡沫，没来得及说话，大刘就说：“一切正常！”

　　大刘小刘他们几个是夜里赶回来的，在河岸边待命了一晚上，大家都很疲惫。

　　老张吐口水，说：“都抓紧整理一下，一会儿去帮着扫地。”

　　裴菁一想就明白了，估计这水已经安全过境，但因为这一晚的大雨，地面上满是落叶残枝或是别的垃圾之类，影响了交通。

　　老张他们这是好人做到底，要帮着扫大街呢！

　　裴菁看着外头停车场里那几台昨天开出去的几台设备，都完好地停在那里，心里便多了几分雀跃。

　　裴菁立马举手说：“我也去！”

　　老张说：“小悦她们还在县里没回来，我们出去忙，这个院子就剩你和老王，青青你就多辛苦点，把这个院子打扫干净。”

　　裴菁能帮上忙也没什么意见，当下便同意了。

　　小雨还在下着，但与昨晚那架势相比，已经很不算什么了。

　　何萱打来电话问：“你们那儿怎么样？我听说好多乡下地方遭了灾了。”

　　裴菁说：“我们陈湾这里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今日交通不便，裴菁到县里来不是很方便，两人便约了明日在县里见。

　　第二日，裴菁便如约开车到了县里。

　　这一日之内，道路便冲刷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裴菁自己亲身体会，哪里想到这地方险要遭受洪水之苦呢？

　　裴菁刚把车停好，一下车便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何萱朝她招手。

　　裴菁等到行人绿灯，正走到路当中，嘶，两条腿像是不听使唤一样，轻飘飘的，完全站不住，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裴菁临倒在地上前，歪头看了一下，斑马线前的那辆车里，司机从车窗露出头来，满脸懵圈地看着她，似是在说，我没碰着你啊！

　　裴菁满心想解释，自己不是要碰瓷，可已经倒在地上，头也正晕着，已经说不出话了。

　　路对面的何萱一时也没想到好端端的裴菁会突然晕倒，等几个行人与下了车的几个司机都过来围看时，何萱才反应过来，飞快地跑过来，挤进人圈里，将裴菁半抱起来。

　　几人帮忙，将裴菁抬到了路边。

　　先前那被吓懵的司机还问：“要不，我送你们去医院吧。”

　　裴菁这时已悠悠地醒转过来，她轻轻摇头，何萱便先谢过众人，说：“没事儿，她就是有点低血糖，一会儿就好。”

　　边上一个拉着妈妈手的小姑娘，从背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吃颗糖就好啦！”

　　裴菁笑了笑，感觉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便接过糖，说：“谢谢！”

　　等裴菁完全缓过来，她已经被何萱带回自己住的酒店里换好了衣服，两人坐在一家甜品店里。

　　裴菁咽下口中的奶茶，说：“何小萱，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告诉我妈。”

　　何萱没好气地看着她说：“你看看你，跑到人家工程队上班，连低血糖都出来了，你以前可是好好的。要我说，当初你就不该来！”

　　何萱先前自己说的“低血糖”的理由，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裴菁无奈地说：“都说了好多次了，我真没事！”

　　何萱依然不赞同，说：“你和家里怄气，也有个头吧，该回去了。”

　　裴菁更加无奈：“我真不是怄气。”

　　可是多的话她也不想说，下巴那一块痒了一天多还在痒，裴菁忍不住就拿手多抠了几下。

　　何萱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下巴这里怎么了？这么红？”

　　裴菁说：“可能被什么虫子咬了，好痒。”

　　何萱仔细看看，也搞不清，只是略严肃地说：“你可别乱摸，这搞不好就是那个什么蜱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