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色》炉烟双

28、第 28 章

　　因为夏天天长，入夜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多了。
　　吃完饭洗了衣服，老头子回来了。

　　依旧喝得醉醺醺，江良有时在想，他为什么不死在外边呢。
　　江父迷迷糊糊，吐着酒气，拉住江良，发着酒疯大声道：“我的好闺女，你爸这辈子最高兴的是就是有你这个闺女，明天你爸生日，想吃啥老爸买。”

　　江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若是旁人家，这一定是很幸福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她不会，她恨透这个所谓的父亲。

　　“不用了，明天我不回来。”说完就要出门。
　　“给老子站住！”身后男人走过来，跌跌撞撞扶住木门，抬手指着她就骂，“你这个死丫头，给你脸是不是了！给脸不要脸，跟你那贱死的老娘一个德行，我对你不好？你这是什么态度！”
　　拉拉扯扯，江良被他推得站不住脚，衣服也拉扯的歪在身上。

　　以往都能忍，她从不会跟他当面争执。
　　可也不知怎么了，她这一回忍不了。
　　江良忍着眼里的眼泪，盯着他的面孔，咬牙发笑道：“好？我恨不得你下十八层地狱！”

　　男人气急败坏，抡起桌腿旁的啤酒瓶就砸过去。
　　江良不想和他废话，出门就外走。
　　刚走了几步，身后一个啤酒瓶砸过来，擦过脸庞，摔在院子大铁门上。
　　哗啦一声，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门外一双脚忙缩了回去，是江时。
　　她站在门旁，心里怦怦地看着江良。

　　“死，都一起死了干净！”
　　身后的男人砰地一声关上门。

　　江时站在原地不敢动。
　　眼梢瞥见江良，她的脸庞被玻璃渣子划破了一道痕，沁出鲜红的一抹。

　　眼泪圈在眼眶里，硬生生被憋回去，江良忽然笑了。
　　江时看见这一刻的江良，忽然觉得很绝望。
　　她想走过去说些什么，但是几步远的距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语言都显得无力，江良像一口深渊的洞，越靠近越让人绝望。

　　有的时候，她在想，为什么要靠近她呢？
　　也许是觉得一口深渊，应该是有底的，只是不知道在哪儿，索性随着深渊一路向下，不到底不甘心。

　　她终于走过去，叫了一声良良。
　　江良转头，没有说什么，带头走在前面。
　　和无数次的以前一样，江时跟在江良身后。

　　“良良……”她又叫了一声。
　　之后是很多声，前面的人都没有停下来。
　　江时跑上前，拉住她，幽怨喊道：“良良……”

　　看见江良的脸庞的那一刻，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可她还是看见了。
　　江良哭了，良良哭了。

　　没有思索，她踮起脚尖环住她的脖颈，将她拥在怀里。
　　像哄孩子似的，轻声哄道：“良良，良良……”
　　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叫良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良良突然呜咽道：“妈妈是他害死的，妈妈是他害死的……”

　　人都有另一面，或不堪，或坚强，或脆弱，或暴躁，或平静……
　　而这些，良良都曾暴露过。
　　而她也曾都看到过。

　　也许那口深渊的底部便都是这些吧，可看明白了就越不愿抽身。
　　深渊的底部，她心疼她沉沦在这里这么久，不知道是该将她抽离出来，还是留在深渊里陪着她一起。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可靠的答案。
　　因为不确定，所以不愿拿良良冒险。

　　依旧是在那个小桥下，她们常去的地方。
　　桥边有个长椅，上面下了一天的雨，很潮湿。
　　江时把外套铺在上面，江良睡在长椅上看漆黑的天空。
　　黑漆漆地，整片笼罩下来。

　　江时坐在她旁边，她开口：“时时。”
　　“嗯。”
　　“你送我的星星今天没出来。”
　　江时也抬头看天，寻找那个熟悉的方向。刚下过雨的天，什么都没有。
　　“也许明天就会出来。”
　　“真的吗？”她开口问，可却没有一点期待。

　　江时蹲下来，蹲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泫然的脸庞。
　　忽然慢慢靠近，轻轻凑过去。
　　在她的眉眸上亲了一下，很轻很轻，就像那个梦。
　　她轻轻告诉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