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色》炉烟双

32、第 32 章

　　九月份的天并没有凉快多少，即便是站在大树底下依旧觉得热火朝天。
　　迈进高中生活的第一件事就是军训，以前还有些期待，一伙人在操场上活动，还可以不用上课，觉得最好不过了。
　　不过现在，江时觉得坐在教室里上课吹风扇是世上顶幸福的事情。

　　江时站在大树下，额头上的汗水直流，太阳光照在身上，像火烤一样。
　　每个班在跑道上有一块方阵，依次排过去，挨到他们六班，正好幸运地排在大树荫凉底下。
　　可好巧不巧，江时站军姿的那块地方，正好是树枝开叉的地方。
　　江时看着眼前地下那块阴影，一颗头长在树杈里，看起来有些滑稽。

　　跑道这边种的树是玉兰，高高大大的树上玉兰花几乎已经开败，知了在树上筑了窝，一声一声叫着，像是要戳到天上去。
　　远处有震天雷响的口号声，嘹亮而乏味。
　　教官是一个长得有点黑的男人，身高不算高，一身军装穿起来也极为干练，五官倒是长得不错，称得上是俊俏。

　　“第二排第三列，出列！”教官突然喊道。
　　注意力被稍稍带走，大家伙都在等着，到底是谁这么倒霉。
　　江时听见关慕的轻声，“徐子阳，叫你呢。”

　　江时记得，徐子阳坐在教室第二组的最后一个，人很高，长得也敦实。
　　就是平时话挺多，一有空就听见他在讲话，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人都偏爱和话多的人相处，因为觉得不会尴尬，随时随地都能挑起话题。又偏偏徐子阳是一个很幽默的人，所以和同学总是能很快打成一片。

　　大家伙一听又是徐子阳，都在笑。
　　徐子阳站出来，嬉皮笑脸，“报告教官，我做错什么了？”
　　“谁叫你乱动的？”
　　“报告教官，我扶一下眼镜。”
　　教官一脸严肃，“不要说抬手扶眼镜，你就是眨下眼也要喊报告！”
　　强压之下，徐子阳只好闭嘴。
　　“归队！”

　　徐子阳掉头站进队伍，教官正好要说话，突然队伍里传出一声，“报告！”
　　又是徐子阳。
　　教官问：“什么事？”
　　“眨眼睛。”

　　顿时大伙儿哄堂大笑，江时也跟着笑起来。
　　敢和教官耍小聪明，大概只有徐子阳了。
　　教官应该算是好脾气了，居然没有生气，只淡淡说了声：“以后眨眼睛不需要报告。”

　　今年夏天似乎比往年的要热，所以学校规定，比起以往军训两个星期缩短为一个星期。
　　大家都特别开心，趁着休息的空档围在一起说笑。

　　军训是迈入新学期的第一个班级活动，除了课程需要之外，也算是一个增进同学关系的活动。
　　训练消息的二十分钟，男女生自动分坐成两个圈子。

　　江时坐在跑道边上，听大伙聊天。
　　“对了，你们初中都是哪里的呀？我是二中的。”
　　起先开头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叫徐子桐，和徐子阳是双胞胎。
　　也许是双生子，两人连性格都很想象。

　　大家都说了自己的初中学校，轮到江时的时候，她笑道：“我是青阳初中的。”
　　“那你一定认识江承席？”
　　江时点点头，还没开口就听见徐子桐笑道：“江承席可是青阳的高材生呢，我们老师老要提到他，还拿他的作文给我们当范文分析呢。”

　　江承席学习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学校里也把他当重点对象培养，将来要到北京上大学。
　　但江时没想到，江承席都火到别的学校去了。
　　还范文？
　　她知道哥哥数学是最厉害的，没想到连语文方面也厉害。
　　话说这么好的资源，她当初为什么没用？

　　“对了，白菡，你在北京上的初中，高中为什么要到青阳来啊，在那边以后上大学的机率更大啊。”
　　白菡话不多，孙青梅问她的时候，也只怯怯地说：“我爸送我来的……”
　　具体原因没有说，大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不过，江时觉得白菡有些胆小，和人说话的时候也会透露出害怕的感觉。
　　久而久之，很少有人主动找她一起玩。

　　军训放学比其他年级要早，甚至比初中生还早，五点钟就放学了。
　　早上是坐江承席的自行车来的，不过这个点，他应该没有放学。
　　在校门口遇见了丽丽，两人去摊子上一人炸了一根火腿肠，一边吃一边往回家的路走。

　　秦丽丽抱怨道：“今天真的好累啊，我三点多钟的时候就饿得不行，我要我妈今晚烧鸡汤给我喝。”
　　江时咬了口火腿肠，她放了很多辣椒，一边吸气一边说：“忍忍吧，还有四天就过去了。”
　　“那也很难熬，你看我，”她伸出胳膊来，“才一天，我就晒成这样。”

　　江时也伸出胳膊，抬起头给她看脖子，“我也没好多少。”
　　她叹气道：“唉，好歹你们那边还有块荫凉地，我们那儿光秃秃的，连棵树苗都没。”
　　“对了，我妈那儿有瓶从香港带来的防晒霜，她基本没用过，我明天带来，咱俩涂涂。”
　　“管用吗？”
　　“不知道啊，应该管用吧，总比没有强。”
　　江时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靠近学校的这条街上人山人海，一到放学的时间，各种摊子上都围满了人。
　　“那儿有套圈圈的，咱们去看看，反正今天放的早，又没作业。”
　　江时还没说话，就被秦丽丽拉进了人堆。

　　“老板，怎么卖的？”
　　“五块钱十个圈。”
　　江时：“太贵了，这个套不到的。”

　　一旁的商贩听见她的话，操着一口家乡话着急道：“小姑娘，十个圈五块钱还贵？市里街上都要8块的，刚刚有个小姑娘套了一大堆东西，要看人的。”
　　秦丽丽没计较，“没事，五块就五块，我老妈去年带我去上海玩的时候，十个圈要二十块呢。”说着招呼道，“老板，来二十块钱的。”
　　“好嘞。”老板喜呵呵地，“一共四十个圈，我再多送你们两个。”

　　和秦丽丽上街，老板最喜欢她这样的人，二十块钱的圈圈，抵得上别的同学一个月的零花钱了。
　　四十个圈圈很快套完，只套中一个黑灰色的瓷花盆，口上还有个缺口，跳来跳去都没有好的。
　　两人看着手里剩下的两个圈圈，秦丽丽苦笑：“怎么办？就剩两个了。”

　　江时指着前面那个手链，说道：“套这个，这个好看还近。”
　　“好。”丽丽将手里的圈圈往前投掷，跟作对似的，明明挺近的距离，手里的圈圈转了个圈又偏过去了。
　　丽丽一下来气，“有风！”

　　旁边的老板也不说话了，哪里有风，都不好意思点破她。
　　他半晌才笑道：“小姑娘，像你这样的，我摆了半个月也没见一个。”
　　秦丽丽苦哈哈道：“可能我不是一般人。”

　　拿着手里最后一个圈，朝着江时：“咋办？最后一个了。”
　　江时也苦恼，忽然撇眼看见远处人群里的身影，她叫道：“良良！”
　　秦丽丽也转头，开心道：“江良江良快来，最后一个给你套。”

　　江良也看见两人，走过去问：“套圈圈吗？”
　　丽丽托着手里的花盆，苦笑道：“我和江时半天就套了这个……”
　　江良没说什么，拿起她手里的圈，看了眼场地上的东西，淡淡问：“想要什么？”

　　秦丽丽来了劲，惊喜道：“什么都行吗？”
　　江良点点头，“我尽量套套看。”

　　她抬手指着最远的角落里一个杯子，里面塞了一百块钱，“要是套到那个就好了，我和江时刚刚看上旁边大熊了，但是一个要六十块，买两个就有优惠，一共是……”
　　话还没说完，随着江良抛出圈圈的瞬间，秦丽丽嘴巴张成O字形，看着那个圈圈正好落在那个玻璃杯上。

　　“啊啊啊啊啊啊——”她跳起来，拉住江良的衣服，大喊道，“江良，我真的太爱你了啊啊啊啊！”
　　江时也盯着那个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秦丽丽在一旁，朝老板大叫着，“老板老板，快我们套中了！快，快拿奖品！”

　　老板也傻眼了，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套中了他的杀手锏。
　　“那个……”老板拿起玻璃杯，不情愿拿出杯子里的一百元钞票，心疼道，“我今天开张赚的还没有一百块。”

　　江良没听他说话，抬手抽出了他手里的钞票。
　　转头看江时，将手里的钱递给她，“想要什么？”

　　江时怔了下，大概有三四秒钟。
　　旁边的秦丽丽一把抢过钞票，兴奋叫道：“我要那个大熊，江时，咱们一起去，就刚刚那个，一百块两个。”
　　江时看了眼江良，踌躇道：“可是，这个是良良套中的……”
　　丽丽也犹豫，拿着钞票呢喃，“对，那要不换个别的吧。”

　　江良笑了笑，抬起手拿过秦丽丽手里的花盆，抿嘴道：“就这个吧，我比较喜欢这个。”
　　秦丽丽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江良就拿着花盆走了。
　　“我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玩吧。”

　　街上有很多的人，没一会儿，江良就快要消失在人海中。
　　江时突然大喊道：“良良——”
　　不远处的身影停驻，愣了大概有几秒钟，但是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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