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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吐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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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的城墙外。
暗一回报:“诚如主子所料,金家外,今朝姑娘也出现了。”
萧时复抬眸。
暗一:“金家派出了三批人,每批二三十人,今朝姑娘没有动。”
萧时复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的笑意:“她可是修罗殿的计诸葛。”
话语中充满了“我家姑娘最厉害”的自豪和炫耀。
暗一垂眸,脸色十分的镇定。
若是一年前,见到主子这般难得的情绪外漏,他定然会惊讶得失态。
如今——
这半年多来,主子在那今朝姑娘身侧已经成为了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了,会笑、会皱眉、会耍赖,看起来像个活人,不像以往,除了找今朝姑娘,对什么事都冷冷的、懒懒的,什么人都不亲近,活得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人。
当然,现在,离开今朝姑娘的主子还是那副谁都不理、谁都不在乎的模样,但——已经比之前不知道要好多少了。
暗一问:“接下去,该怎么做?”
怎么做?
萧时复的视线,看向金家的方向,只是这一次,眼神不再漠然,而是满是缱绻、柔情。
他护这座城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座城在他的封地内,是他的责任;二,这城是他的封地,今朝定然也知晓,如果疫病他不理,到时泛滥成灾,被她知晓,只怕会对他心生不悦。
今朝……她打小心就软,喜欢将事往自己身上揽,就算成了死士,依旧如此。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拽着自己的脚离开了今朝来到了晋城。
可没想到夕儿也来了,她随着夕儿也来了。
为了能让晋城的百姓知晓疫病的存在,更早的有所防护,她散布了消息,逼得他不得不实施本就已经安排好的后路。
施王圣当众撒谎,平息了晋城百姓的焦虑,也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封城后,暗卫回报,今朝一直徘徊在施王圣的身侧。
他知道,她对施王圣有愧疚。
他曾想过,故意弄出点什么动静,让她知道,就算无她,疫病的信息也早晚会被传出去,施王圣这步棋他是非走不可的,这样今朝心中的愧疚就会少一些。
只是……
今朝太过聪明,如果他在中间做了什么,被今朝看出,只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世上很多别人觉着很难的事,他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可事关她,他就没了信心。
他想,无妨。
城里确实有人在浑水摸鱼,这些人早晚会出手。
只要他们出手,以今朝的聪颖,定能猜出,他所言非虚,他也早晚会揪出那些人。
到时,今朝心中的愧疚会少上几分。
可——
施王圣死了。
施王圣死的时候,暗卫们说,今朝是在的。
他死了,今朝离开竹间医馆的时间多了起来。
百姓想要通过洞口离开的那夜,她插了手,甚至不惜下手杀人。
那时,他就知道,施王圣的死,只怕,在她的心中,成了结。
不然,她怎么会下杀手?
她是修罗殿的死士,杀人本该是家常便饭,可除了朱成侯府之外,她从没有对任何一人下过杀手。
他知道,她不喜欢杀人。
城墙下,她杀了人,出手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跟着施王圣许久,自然该知晓,施王圣诓骗整个晋城的百姓,为的不是让嫡孙离开晋城,为的是不让晋城的疫病传到别的地方,为此,赌上了一生的清誉,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施王圣到死都想要救这一座城的人,都不想让这一城的人威胁这一国的人。
她杀那人,就是为了施王圣未了的心愿——不让这一城的人威胁到这一国。
她在偿还她的愧疚。
她在偿还她的愧疚,那他就给她创造机会,让她偿还。
这金家私藏的米粮,由她亲手找出,是最好的偿还方式之一。
萧时复:“若是没找到,就继续找;若是找到了藏粮之处,等她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插手。”
他不想让今朝知晓,她找到藏米粮之功与他有关。
暗一点头:“是。”
萧时复抬眸看天。
米粮今晚就会解决,那在半路上还没到的药材,不知如何了?
那些人会对米粮下手,定然,也会对药材下手。
毕竟不管是米还是药,都是晋城最紧缺又必不可少的。
李沉舟的米粮被烧立马就飞鸽传书给他,他也立马将信息传给了叶旌,同时调了周遭县衙的兵力护送,希望叶旌能提高警惕,不要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毕竟,米粮还能在金家找补,药——
大部分的大夫在封城的时候就没有藏药材,几个有这般心思的医馆和大夫也早就已经被控制。
城内是没有太多药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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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的门开了三次之后就不再开启,一直静悄悄的。
今朝躺在了树枝上,闭上了眼。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金家的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今朝也躺在树枝上,一动不动,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
直到一刻钟后——
街的那头出现了轮子滚动的声音。
裹了布的车轮子发出的声音很轻微。
今朝睁开了眼。
她静静的看着那放满了米袋子的车子逐渐走近,到了金家门前。
那推着米车的数人,模样没有一个跟晚上从金家走出的人长得一样。
可见,晚上,从金家出门的所有人,都是迷雾。
这一招,倒是高,稍有不慎,就会中招,跟着那些金家的奴仆在城内四处乱逛了。
这样的计谋,也不知是金家谁想出的。
看来金家能在晋城屹立不倒,不仅是因着国舅爷的名头。
而她之所以不中招,并非是看透了这烟雾弹,而是因为不确定,不确定这么多人中,谁才是去取米之人。若跟错,一夜白忙活不说,还会丧失找到私藏米粮之地的机会。取米之人不确定,但能确定的是,今日必定有米从私藏米粮之处进入金家,既然如此,还不如守株待兔。
今朝躺在树上,看着那车子进门,关上,方才起身。
绣花鞋触及地面,她站在了车轮子的附近,低头看着地面的车印,轻声的咳了一声。
因为今夜进进出出的车子众多,地上的车轮印重重叠叠,并不好认。
但盛了米的车子车轮印跟没有盛米的车轮印总是有区别的,前者印记深一些,就算不深一些,只要确定了这车轮印是哪个,顺着车印轨迹总也能找到,毕竟车轮滚动总有一定的规律,每个车轮轮子也总有细微的差距,比如这个拉米的车轮,左边比右边微陷,每隔一点距离就有一个小小的凹凸点,许是轮子上的印记。
这些细微的印记和规律,对于常人来说许不容易分辨,而她,训练了十年,要辨别,并不算特别难的事,只是,费些功夫罢了。
今朝顺着那轮子的印记,在满是车轮子印的大街上,一点点的分辨,一点点的查找,走错了路就返回上一个路口,重新再梳理,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终找到了一座大仓库前。
那座仓库门紧闭,没有窗户。
她从头上拿下了簪子,在那库门上的门锁上动了动。
只听见“咔嚓”的轻微一声响,锁打开。
今朝推开了门,进了仓库,在仓库里发现了满满的米粮。
这米粮虽多,但是还不足以支撑晋城百姓半个多月的口粮。
今朝走出仓库。
顺便就开了开隔壁仓库的门锁,在里面同样发现了满满的米粮。
她手摸着那米粮,眼神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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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一道响箭响起。
萧时复的暗卫和衙役们循声而来,在那一道道大开的仓库门前看见了地上写着几个字——仓内有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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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晋城县令胡志仓发布县令,晋城于城西发现大量无主之米粮,可供晋城人一月之需,今日起,里正带着什长来领七日所需之米粮,然后再一一分发给辖内的百姓。
消息传入金家家主耳内的时候,他正吃完早膳在消食。
早膳就是昨儿夜里拿回来的米熬成的粥,那粥谷香浓郁,入口即滑,滋味非凡。
喝着这粥,郁闷的心情稍解,于是在自家园子里逛了逛,消消食。
消食消到一半,胡志仓在城西仓库捡到了无主之米粮的消息就传入了耳内。
脚一软,他差点摔倒。
他手哆嗦着问:“是不是我们家的?”
金家奴仆说是。
金鹤朔气得当场差点吐血。
千算万算,竟还是没玩过萧时复和胡志仓这俩不要脸的主!
那是足足能让晋城吃一月的米粮啊!
那么多的米粮,换成银子得多少了?
就这样被说成是无主之米粮?
有这般不要脸的吗?
金鹤朔脸色铁青:“天青呢?”
奴仆匆匆离开,一会又匆匆回来,喘着气回:“天青少爷不在房内。”
一旁的金家二子——金二爷急道:“爹,这米就是咱家的,这事谁都赖不了,不用天青,我也能行。”
金鹤朔看着二儿子,这事,他不觉得他能行。可天青不在,他自己堂堂金家家主,自然不能为了些许米出面。
想来想去,二儿子去也行,再怎么不济事,只是明确的告诉胡志仓和晋城的百姓——那米是金家的米——这么简单的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金家二爷背负着金家家主的殷切希望,带着人急急去找了胡志仓,一见面就确立了立场:“这米是我金家的米。”
胡.不要脸.志仓一脸诧异:“先前上金家借米,金家不是说已经没米了吗?”
既然说是没米,这多出来的米粮自然不可能是金家的。
金家二爷:“……”
胡志仓明知那不过是推托之词,如今竟拿来堵他?
金家二爷:“我、我们忘了。”
胡志仓:“……”
???
还能这样?
胡志仓笑,笑得贼不要脸:“金家能忘记这偌大的米粮,想来,这点米对于金家而言并不算什么。”
金家二爷:“……”
“还、还是算什么的。”
这么多米,就算是平日里,折算成银两,那也是不小的数目,何况是在如今封闭的晋城。
怎么可能不算什么?
胡志仓笑脸嘻嘻:“不如先赊给衙门用用?”
赊?
先前查金府内的米仓时,好歹还说什么以市价购买,如今竟是想一文钱都不花的赊?
好大的脸面!
金家二爷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不赊。”
他胆敢说赊,他爹会拿拐杖打死他。
胡志仓的脸拉了下来:“这米,你说是金家就是金家的了?”
金家二爷胸有成竹:“这仓库是金家的,米粮也都有凭证。”
他是做好了准备来的。
胡志仓哦了一声,道:“你提供凭证,县衙自会取证审查,若查实这米粮确为金家所有,自然会还给金家。”
金家二爷大喜:“那需多久?”
“晋城疫病,各处都需人手,这米粮之主是谁并非什么大事,起码两三个月后吧。”
“那这米……”
胡志仓眼一瞪:“如今晋城缺米,这仓廪府库里的米粮是无主之米,自然是暂时充公征用,等到日后查清楚仓库之主是谁,这米粮自会如数奉还。”
金家二爷着急:“这米怎么就是无主之米了啊,我有证据证明这米是我家的啊。”
胡志仓:“你提供凭证,县衙自会取证审查,若查实这米粮确为金家所有,自然会还给金家。在没查清前,这米自是无米之主。”
金家二爷:“……”
“我不是说了吗?我有凭证证明这米是金家啊。”
“我亦说了,有凭证提交衙门,衙门自会处理。”
“可你们要两三个月。”
“是!”
“为什么非要两三个月呢?”
“衙门处事,自有章程!”
金家二爷:“这米粮之主是谁,最多只需半个时辰即可弄清楚,为何要拖两三个月?”
完全不需要等两三个月啊。
胡志仓义正言辞:“晋城疫病,各处都需人手,桩桩件件都涉及人命,这米粮之主是谁并非什么大事,早两个月、晚两个月的又死不了人,自然放后。”
金家二爷:“……”
明明是想要霸占米粮,却说得这般的辞严意正,果然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胡志仓显然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厚颜无耻了,当下缓和语气道:“放心,一经查实,定会如数奉还,或以市价折算成银两返还。”
一句话,米是不会还给你的,但是也不会白要,要不还米,要不给银子。
市价?
呵呵!
此时的市价跟两月后的市价是一样的吗?
晋城封城,米价大涨,如今的市价是两月前的数倍,胡志仓那不要脸的会给这样的价格吗?
他若会给,他又何苦将这米粮藏起来,以此威逼胡志仓,让他允许米粮涨价呢?
所以想也知晓,在米价未下降回封城前的市价,胡志仓定然是不会找到这几仓库的米粮之主的。
他的米粮哟。
他的钱哟。
金家二爷也不想理论了,这理已经没法论了。
当即开口大骂:“胡志仓,你胆敢对我金家米粮动手,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金家可是国舅爷,是皇上的亲家啊!难道不怕他告状,让他这辈子都升不了官吗?
胡志仓一点都不怕:“这是南梁王的命令,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天塌下来高个顶着,皇上发怒皇子顶着,他一个小小县令怕什么?
当初敢封城,敢跟金家对着干,就是因为知晓南梁王这人虽然冷漠,但从不推卸责任,不然,他傻啊,小小县令,硬去杠国舅爷?
金家二爷颤抖的手指着胡志仓,半天说不上话,随后他手一挥,带着金府的奴仆就要上前抢。
被急急赶来的金家嫡孙金天青给拦住了。
金天青喝住了蠢蠢欲动的金家奴仆,将金家二爷拉到了一边,轻声道:“如今这局势,米粮是一时半会是要不回来了。”
胡志仓胆敢直接在米仓外就发粮,知道这事起,他就知晓这米粮要不回来了。
金家二爷:“那怎么办啊,就这么吃哑巴亏了?”
金天青:“只能吃哑巴亏。”
金家二爷:“凭什么?”
“凭我们的米被找到,凭他胡志仓身后是南梁王萧时复,凭他所为皆是正常的流程。”
若胡志仓是想要贪这米粮,他金天青都能正大光明的拿回来。
可现在,人不要脸得明明白白,是金家自己说没米,是晋城的各大米铺说没米,如今县衙找到了米,自然会认为是无主之物。
这世上有无主之物吗?县衙认为是没有的,这米必定是有主的,但是哪个是主,得查!
这又有错吗?
没错!
县衙查案要时间吗?
要!
如今晋城封城,桩桩件件都涉及人命,这米的主人是谁这种案件在人命面前有得瞧吗?
没!
人家延后有错吗?
没!
人家不想还这米吗?
没。说得明明白白,一定如数奉还,或以市价折算成钱财弥补。
这些话不管拿到哪儿都没问题。
人胡志仓不要脸得无懈可击,能奈何?
再这般闹下去,闹大了,传到了皇上的耳内,金家只有倒霉的份。
这次,金家,只能认栽!
金天青带着金家二爷离开了,回到金家。
金鹤朔听了金天青的汇报,气得当场就吐了血。
可能怎么办?
没办法。
只能忍!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