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鸢花》拂尘客

38、【往事成烟】三十七

　　莫栖迟出了点麻烦。
　　小腹部的衣服能看见一大块已经发黑的血渍，伤口已经止住血了。莫栖迟狼狈的靠在岩壁旁，恢复着体力，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阵法看。
　　前不久段城拜托她查清军队里的叛徒是谁，她查了很久也没查到什么消息。两天前恰巧撞见有人从军营偷偷摸摸的往泉山来，莫栖迟也悄悄摸上去，想看看对方想做什么，没想到摸进了一个山洞，被困在了一个阵法里头。
　　莫栖迟闭着眼睛从腰间摸出了几粒药丸，一口吞了，舒了口气。
　　这阵法邪门的很，莫栖迟一进来就感觉自己顶了千斤重的东西，几乎动弹不得，身上的魔气被完全压制，几乎无法动用。甚至连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都仿佛在一瞬间被剥夺。就像她腰上碗口大的伤，若是搁在外面，几个时辰就能痊愈，但在这里，甚至连血都止不住。
　　阵法内没法动用太多魔气，也就无法施展法术出去。幸好她身上有路仁佳给她留的一些小玩意儿和丹药，勉强让自己捡回一条命，并且联系到了路仁佳。
　　看着手里那个金色纹路的铃铛，莫栖迟展眉一笑。对方再怎么算计，怕也没料到自己会认识修仙者。
　　神、魔、妖，都是自然的子孙，他们生来就拥有操控某种自然的力量，只是其本源的“气”不太相同。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天分，神、魔、妖三界，都无法创造。
　　武器、道具、丹药、符篆，他们没有办法去创造，因为他们的力量不允许。而对自然之力感应最薄弱的人类，反倒使创造各种各样的东西，弥补了身体上天赋上的不足。莫栖迟一向是看不大起这些“旁门左道”的，仅仅是因为这些事路仁佳送她的，她才保留下来。谁知道这次，正是这些“旁门左道”救了她一命。
　　她叫路仁佳去找段城，还教她到时候怎么混进去，也不知道她现在和段城碰没碰上头。
　　体力在恢复，莫栖迟捏了捏拳头，长舒了一口气，扶着墙站起来，绕着那个阵法转，仔细观察着。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路仁佳正襟危坐在段城的房间里，低着头看着手里铃铛，抿着唇。莫栖迟叫她来找段城，却没有跟她说自己现在的情况。路仁佳有些怅然，握紧了手中的铃铛。莫栖迟不说，她也不问，所以莫栖迟偶尔会撒娇抱怨，觉得她不在乎自己。
　　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哪怕路仁佳问了，莫栖迟也不会说，顶多插科打诨搪塞过去。这是莫栖迟对她的保护，路仁佳明白，但明白归明白，心里的担忧，却不会因此少半点。
　　情爱这种东西，又怎是一两句就说的清。
　　段城拿来了白城周边的地图，按着路仁佳转述的，找到了莫栖迟口中的山洞位置。那里偏离主战线远很多，是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靠近敌营。路仁佳看着那一点，眉头皱到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不对劲。”
　　段城看她，路仁佳在白城百来年，比自己熟的多。
　　“我先前为帮人做丹药，去那边寻过一昧草药，当时那边是个平地，根本没山。”
　　“多久前的事？”
　　路仁佳踟蹰了片刻，道：“半个多月前，魔族还在赶来的路上。”
　　两人都沉默了。若是路仁佳与莫栖迟都没错，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那里布了阵法。而那个时候，段城刚接到神帝谕旨，要她赶来支援白城。这套一环扣一环，精彩。
　　“现在有办法联系莫栖迟吗？”
　　路仁佳捏紧手中的铃铛：“我试试。”
　　温和纯净的气输入铃铛里，明明暗暗，段城在一旁看的稀奇。人类真的是一个神奇的物种，居然能用物体作为气的载体，储存使用。
　　输了好一会儿，路仁佳摇摇头停下了动作：“没反应”
　　那个阵法太过霸道，几乎将所有气都屏蔽在外，同心铃只能偶尔发挥作用。段城的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目光沉沉。
　　她大概猜到那里是哪里了。莫栖迟约莫是不知不觉被迷惑了，传输到了一个山洞，而那个山洞正是她和莫栖迟寻找这么多年想要找到的。看来神帝还是太过心急了，这么想把自己弄死。
　　“段将军，段将军。”
　　路仁佳唤了好几句，段城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路仁佳。路仁佳一双杏眼睁着，带着一丝焦急：“栖迟她……没事吧？”
　　莫栖迟用同心铃联系到她，只教她来找段城，其余都没说。那个人总是这样，天大的坏事在她嘴里就是点鸡毛蒜皮，叫她恨得牙痒痒，又控制不住的去担心。
　　段城与她对视着，眼底晦暗不明的光一闪而过。段城缺人，她这么多年养精蓄锐培养的人现在都在暗处待命，明面上能帮她做事的没几个。若是可以，路仁佳是一个极佳的人选。目前这个情况，她没法去救莫栖迟。而且神帝估计也还不知道莫栖迟误入了阵法，这次莫栖迟掉进去，多半真的是意外。
　　先前拜托莫栖迟查的“叛徒”，两人现在大概都能猜到是谁了。
　　一时间千百种思绪闪过，最后段城只是放软了声音安慰道：“莫栖迟很强，不会出事的。我差人送你回去，现在正乱着，不安全。”
　　为她这些破事，莫栖迟隐姓埋名躲藏数百年，段城再怎么没良心，也不能把莫栖迟心尖最后那么一点东西也玷污了。既然莫栖迟不愿路仁佳参和进来，那么她就不让路仁佳参和进来。
　　路仁佳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她后退小半步，行了一礼道：“叨扰了。”说罢转身就走。段城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若她有消息，烦请告知一声。”
　　路仁佳的背影一下也没停，径直走了。段城叹了口气，作了个手势，立马有人在暗处跟了上去。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又怎么敢奢求他们给自己心爱的人一点承诺呢。最怕是阴阳两隔，徒增悲伤罢了。
　　然而段城永远不明白，情爱一字不是一人就能写尽的独唱，而是两人默默付出的哑剧。
　　路仙人来找大将军，两人同房共处许久的事情被传了出去，据说后来段大将军又陆续寻了许多女子，姿色均是上乘，类别不一。
　　所有人都说，白城要守不住了。许多士兵来找副将，希望他能劝一劝将军。副将总是一幅爱莫能助的样子对那些人说道：“将军又自己的分寸。”
　　去他娘的分寸。那些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副将看着那些人的背影，皱了皱眉，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本被认为在房间内白日宣.淫的段城，现在却在战线好几公里外的一个河谷边。她赤着脚踩在浑圆的鹅软石上，看着不知何时落户的几顶帐篷。
　　当真是懈怠，五千号人，这都没被发现。段城无奈的摇头，叹口气，走了过去。
　　她今天装扮简单，长发被挽起，是来见一个老朋友的。
　　谁都不知道，上一任的魔王会挑起战争，是为了一个姑娘。神魔两族都只说，魔王野心大，撕毁了协定，杀了好几名神族重要人物，公然挑衅神族，最后掀起一场大战。而那个导致这场战争爆发的女人，尸骨同魔王一起被埋在人界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那里构造奇妙，段城曾看过。盆地之间一道山脉将那个圆切成两半，众人只能进到前半部分的森林，却进不去山脉后边的湖泊。魔王与他的爱人于是可以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在一起。
　　他们说是段城的父母联手将魔王击杀，才停止了这场战争。其实魔王是自杀的，抱着他心上人的尸体，死前拜托段城的父母将他们葬了。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她的眼睛一只鲜红，一只碧蓝，煞是好看。她款款从帐篷里走出来，瞧见段城，远远便展颜一笑，向她走来。
　　谁也不知道，前任魔王的死是一个阴谋，而现任魔王，是神帝亲手推上去的。而原先魔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段城歪头一笑，犬牙亮闪闪的：“好久不见。”
　　双目相对，所有的话都在不言中。

　　“阿城！”
　　花未晞从梦中惊醒，她陡然坐直，捂着胸口愣愣的看着被子。
　　她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段城被一把长剑刺了个透心凉。她掀开被子下床，外面的桌上有茶壶，她倒了一杯水，也没管温度就喝了。好赖把魂压下去了。
　　她坐在桌边，静静的休息了片刻后，起身从床头一个暗格里翻出一个木盒。花未晞将木盒打开，里面有一只簪子和几封信。
　　“小晞，边境风光壮伟，战事并不吃紧，一切安好，就是有些想你。”
　　落笔潦草，后面还画了一个狼爪印，不知道是不是段城自己变成本体盖得。花未晞垂眸，指尖在那狼爪印上摸了摸，想起段城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莞尔。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段城，心中念想的紧。花未晞眼中落寞，她从有了灵智道化形，少说也有千年了。前面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现在不过同段城待了三四百年，就离不得她了。不得不说，习惯真是可怕。
　　她换上衣服，打算出去散散心。这片山林平日也没有谁会来，神兽百草悠然生活，但少了段城，花未晞打心底觉得别扭，好似心底里空了一块似的。
　　自段城走后花未晞已经许久未出门了，她是花灵，身上的自然之气纯净非凡，百兽很喜欢亲近她。故而花未晞没走出几步远，身后已经跟了好几只。吵吵嚷嚷的，场面好不壮观。
　　花未晞无奈，只得回头指责了几句，但那些灵兽不但不怕，反倒凑到她身边，一只迅雷豹仗着自己实力强悍，一尾巴扫开好几只，绕着花未晞的腿蹭啊蹭，花未晞连腿都迈不开。她哭笑不得点了点豹子脸盆大的脑袋，弯腰抱起了一只荧光兔，摸了摸。
　　搁在平时，段城铁定醋意大发，变回原形张牙舞爪的把所有灵兽都赶跑，然后载着花未晞慢悠悠的散步。花未晞见过段城小时候的本体，据段城自己说，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本体大小，所以花未晞还没有见过段城本体最大的样子。
　　据古书记载，月狼现身，以海为池沐浴，以塬为床浅眠。张嘴可吞天食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怕是这整片山脉都要被她一脚踩踏吧。
　　这么想着，花未晞低声轻笑。一阵风迎面吹来，迅雷豹昂起头，铜铃般大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前方。
　　有人来了。
　　花未晞当机立断给自己施了咒语，将周边的动物都赶走，然后自己躲在一处。那只迅雷豹依旧跟着花未晞，只是它自己乖乖的爬上了一棵树躲着，不打扰花未晞。
　　来人行色匆匆，花未晞定睛，是神帝身边的亲信。花未晞有几次溜进天庭时见过几面。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下存疑，花未晞悄声跟上。她的气息纯净，若是不用神识查探，没人能发现她。
　　那人偷偷摸摸的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人，便向前一步，摸了摸一棵树，在那树干上比划了一个符。花未晞惊讶的看着那个人，他比划过后，空气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咔擦声，那树前几步远的地面慢慢展开，露出了一个窟窿。那人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灯，打了一响指，变出火苗后用火苗点亮，拎着灯下去了。几秒过后，那土地缓缓变回原状。
　　修仙者？那底下是什么？
　　花未晞皱眉，她拍了拍迅雷豹的脑袋，往那棵树走近，依样画葫芦的比划了两下，几秒后，那地面再一次打开。
　　花未晞看着那个洞，洞口深幽，似乎一个怪物张大嘴要将花未晞一口吞下般。她闭了闭眼，睁开，往里面走，怀里的荧光兔抖了抖耳朵，迅雷豹也跟着下去。
　　出口在他们都下去后，缓缓关上，将最后一缕光也关在外面。

　　莫栖迟在山洞内，度日如年。她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也不奢望段城能找到她了。她开始以阵法为中心一圈一圈的向外摩挲，今天寻到了一个洞口，先前都没有见着过。莫栖迟做了一个标记，猫着腰钻了进去。
　　那个洞口很粗糙，莫栖迟一米七几的高个儿，走的腰都快断了。当她终于从洞口里爬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狼狈异常。她直起身锤了锤老腰，抬头刚要抱怨，话还没出口，就没声了。
　　莫栖迟狭长的凤眼此时瞪的老大，震惊的看着眼前高耸的尸骨，腿一软，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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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终于又回来了！！
前两天忙那比赛结束了，接下来又是一轮新比赛。当然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们，嘻嘻。
冷空气来袭，记得及时添衣服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