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关山》绛尔

5、第 5 章

　　日月换转，流光易逝，自那日寻人不遇回来后，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崔骄骄不再自讨没趣，只是心中时常想起那个人、那张脸，明明极合心意，偏偏二人之间横亘着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未能开始点什么，就已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几天后，她收到了姜晚从定安镇托人捎来的信，上面问她能不能去那边见一见她，说很想她，其他的事情倒是一点都没提及。

　　既是好友相邀，这一趟怎么着也得去。崔骄骄火速收拾了行李，与崔守业打声招呼便想跑，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崔守业哪里放心宝贝女儿就这样出去，执意要和她一起前去。
　　去探望好友，哪有老爹也跟在身边的道理？崔骄骄自然不肯让他去，好说歹说才打消了他的念头。崔守业拗不过她，只能多派些人护着她。
　　马车过了烟波山之后，崔骄骄将那些多余的人全打发走了，留下两名经常跟在身边的小厮。进入定安镇，车辆循着路线赶往赴约地点。

　　比起桃仙城来，定安还是小了不少，虽然不如桃仙城富足，但整个镇子的气氛祥和安宁，人们脸上常挂着和善的笑容。崔骄骄打开车窗看着外面路过的景色，心间很是舒服，任由暖风扑面，吹乱额发。
　　行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马车戛然而止，她抬头朝前望，原是目的地已经到了。姜晚选择的地方令她有些小意外，竟是一艘停泊在湖岸旁的大船。本是渡河越洋的工具，此刻摇身一变，融于红尘，世俗烟火的气息穿梭其中，却也因此成为了湖边的一道风景。

　　早在她来之前，姜晚便已经等候在二楼了，看到多日不见的好友时，她瞬间红了眼眶，思乡之情一下子迸发出来。崔骄骄什么都没说，上前抱住她，轻轻拍背。
　　“路上辛苦了，这次应该没什么事吧？”姜晚的情绪终于缓了过来，拉着她在桌子旁坐下。
　　“我一切安好。”她看了好友几眼，只见她往昔的如墨长发悉数盘起来，作妇人打扮，眉间青涩逐渐褪去，显出成熟的韵态来。她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你呢，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姜晚摇摇头：“没有，我在这里都挺好的。”说罢，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杏眸蒙着一片氤氲，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她的动作虽快，但还是被崔骄骄瞧得一清二楚。那边站着的是两个跟着她出来的丫鬟，既不是亲近的，便多少带了些监视的意味，又看到她这副谨慎小心的模样，她猜到事情不像她说的那么顺利。
　　崔骄骄心中一阵难过，抓着她的手低声道：“若是受了委屈你就同我说，我们两个之间无须那么多隐藏。”
　　姜晚回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骄骄，我真的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她的性子崔骄骄怎会不了解？如此温顺柔脆的人，太容易受到伤害了。看着她故意露出的坚强，她也只能选择先避开：“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是好，我当然替你高兴，若是不好——”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故意拔高声音，“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撑腰，别忘了你在桃仙城还有家呢！”
　　她的原生家庭有多糟糕她很清楚，所以当崔骄骄说出这句话时，她不禁潸然泪下。是了，从小到大，在她身边最温暖的人就是她，现在一切依旧没有改变。她感谢她，更珍惜这个朋友，无论如何，她不会叫她卷进她不幸的生活。

　　二人一阵子没见，话变得比之前多起来，隐然有一股怎样都说不完的势头，旁边守候的两名小丫头渐渐焦躁起来。崔骄骄见状，不仅不急，还拉着姜晚下了船，沿着栽满柳树的岸边逛起来。
　　“这里的日落一定很美吧。”透过层叠的柳叶，崔骄骄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湖面上，眯了眯眼，蓦地瞥到一对相偎的佳偶，心中划过一声轻叹。
　　“我也是第一次来呢。”姜晚少有如此宁静的时刻，即使知晓差不多该回去了，还是忍不住陪她多走一段路。她和崔骄骄一样，也看到了那对璧人，不觉有感而发：“其实，你说的那些话是对的。”
　　“什么话？”
　　她转头莞尔一笑：“非自己看中的不嫁呀，难道你忘啦？”
　　崔骄骄自然没有忘，这是她十三岁时为了反对她爹给她定亲所说的话，因为这件事，崔守业气得整整三天没有和她说话。后来，她在闲谈时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没想到她一直记到现在。
　　“骄骄，你一定不要忘了这句话。”她比她更有资格。

　　“小晚……”崔骄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风轻云淡地笑起来，看了一眼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丫鬟们：“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你住的地方在哪里？我陪你一起走回去。”
　　“不远，我……”她看着她不太开心的脸色，忽然改了主意，“好，那你陪我再走一段吧。”

　　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崔骄骄本来郁闷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大道熙攘，她们沿着旁边慢慢走着，后面一阵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逐渐朝她们逼近，她往里边让了让，姜晚却在瞥到马车上的徽记时微变脸色。她垂下脑袋，企图希望那车上的人没有发现她。然而事与愿违，马车刚好就在二人身旁停下。
　　崔骄骄疑惑地看着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探出半个身子来。那是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长相勉强算端正，一双吊梢眼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眸中的惊艳一闪而过，对她淡淡地点了下头。

　　“夫君，妾身与好友……”不等她说什么，姜晚便走上前挡住男人的目光，将她往后面挤了挤。
　　“知道了，你同我一道回去吧。”男人说罢，又看了崔骄骄白玉般的面容一眼，才退回车厢。
　　姜晚转身立即拉着她往远处走：“看来今日不能和你久聊了，你先回桃仙城吧，免得崔伯父担心。我也要回去了，得空再写信给你。”

　　崔骄骄应声好，目送她钻进马车离开，心中开始忧虑起来。刚刚那个男人看她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说不完的厌恶，若不是碍于他是姜晚的夫君，她真要忍不住骂人了。一想到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好友下半生的归宿，她就更气了。只可惜她现在还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再如何生气也是无济于事。
　　她转身往回走，自家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她。待她上车后，小厮驾车掉头，悠悠朝镇外而去。之前在外面逛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坐在车上歇下来了，双脚便渐渐酸累起来。她提起一只脚慢慢捏着，脑子里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事情，所以当马车突然停下来后她才回过神。
　　外头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走了？”
　　岂料外面无一人答话，她惊疑不定，恐惧的情绪滋生。不叫她想出更多不好的事情来时，车门忽然被人打开，两个赤膊大汉弯腰钻进车厢，一把拽住她往地面上推去。她忍痛抬头，正欲呼救，后脑勺却被人重重一击，直接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