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萧生陌》fis沸雪her

19、Part 18 童年的古桥

　　两人填饱了肚子，一路有说有笑，向海洋馆进发。
　　“小陌。”奕扬叫住她。
　　“嗯？”
　　奕扬想来这一杯牛排杯，一块甜点，外加酸奶咖啡，实在不算什么大餐，是以友情提醒她，“现在还算大餐时间，你可以多吃点。”
　　“好像是有些便宜你了哎”，小陌的眼睛灵动地转了两圈， “不过看在你一路打伞衣服都湿掉了的份儿上，就算了吧。而且……其实我这个人吧，有好玩的话，吃的也就不那么在乎啦。”
　　免了被宰一顿，奕扬自然乐意之至，举目望她，她正用食指戳着下巴，浏览着两旁的商店，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小陌诧异了，“好像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呃……”奕扬在犹豫要不要冒着被灭口的风险说出发现的小secret，最后还是退缩了，婉转地说：“刚才看你睡到一半，舔了下嘴唇。”
　　“哦哦，好像是……梦到了一只烧鹅来着。”
　　奕扬捂脸(^_^)，从此对吃货一词有了新的领悟。
　　而一提到烧鹅，小陌的思维又活跃了起来，“刚才那家的拿铁味道还不错哎，我将来也要开一家这样的咖啡馆，然后做个老板娘，那就可以天天用拿铁泡澡啦。”小陌握拳作激动状。
　　“想不到小陌竟然有如此宏伟的志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失敬失敬。”奕扬闻言不由得对小陌刮目相看。
　　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出了商厦，两人走了一段距离，上了一座过街人行天桥。
　　滂沱的大雨冲刷着高耸的大厦和林立的商店，濯去都市的几分喧嚣，繁华的陆家嘴此时竟也呈现出几分静谧与祥和，别有一番景致，打着伞的奕扬不觉多看了两眼。然而这一分神，再回神，他惊觉伞下已是空空荡荡，不知何时已然少了小陌的身影。
　　“小陌！”他急切地呐喊，回首去寻。大雨携着生猛的力道由上而下敲击着单薄的伞骨，如沉重的大锤落在胸口。威风平行扫过天桥，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然却不及奕扬此刻内心刮起的飓风。
　　惊痛，原来就是如同这般骤然离去而未及相送，独留他一个人在瑟瑟风中？
　　他终于明白：一个人的离去可以让另一个人的世界完全黯淡，没有一丝色彩。

　　他如同堕入灰色的世界，焦急的目光扫过一片有一片区域，只为搜寻那个人的身影。
　　他终究未偿所愿。在下坡的梯道口，他有些疲倦的倚着栏杆，视线无力的下垂。
　　然而，便在此刻，由视线的尽头再次升起一抹光亮，瞬间照亮了他的世界。
　　她，正在梯道的中央，双手紧抓着楼梯的扶手，不知望向何处的眼中竟有几分怔忪。
　　“你怎么了？”俄而，他的伞遮住了小陌。
　　“我……我……”小陌的眼神闪烁着，甚至不敢看他。
　　奕扬俯下身去，对上她烁动的眼眸，声音从未有过的轻柔，“怎么啦？别怕，你跟我说。”
　　“我……我……我有点恐高。”小陌认真地道。
　　“恐高？”奕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人行天桥坚实的围栏，再看看小陌，这是都市中再寻常不过的天桥，以前他也见过恐高的朋友，顶多就是不敢从高处往下看，却也没遇到过这么严重的症状，走在人行天桥上也害怕的。
　　“别怕。”暂时放下心中的匪夷所思，奕扬的口气无比坚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看下面，我们慢慢走。”
　　走了一小段路，小陌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她说起了旧事：“小时候在z小学上课，要经过一座桥，是那种没有栏杆的老式桥，我都是爬着过去的。”
　　“z小？”奕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他幼时就读过的小学，但读了两年便随父母来到了上海，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曾是同学么？
　　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我们村上的那个z小？”
　　“是啊。”
　　奕扬一震，“爬着？”
　　“嗯，小时候恐高可比现在严重多了，每天去z小上学都得过一座桥，那简直是童年的噩梦。”
　　Z小！桥！爬行的小女孩！
　　所有的回忆体倏然串联起来，尘封的记忆不期挣开封印的枷锁，那骑着小三轮儿疯疯癫癫闯入他生活的小女孩再次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十六年前的某个清晨，上学途中的一座古桥。
　　一个小女孩儿背着书包在桥头停步，脑袋小幅度地左顾右盼，看着古桥上在父母的陪同下跃过的一个个欢快小身影，眼中掠过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所该有的孤单和恐惧。
　　“儿子别怕，爸爸抱你过桥。”小女孩儿的耳边传来某爸洪亮有力的声腔。
　　“宝贝抓紧我的手哦，小心一点。”小女孩儿的耳畔传来某妈温柔的细语。
　　离上课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又有几对父母带着子女快步走过这座没有栏杆的古桥。
　　终于没什么人过桥了，孤单的小女孩儿愣愣扑闪了下眼睛，先伸出一只小脚丫点了点坚硬的桥身，缩了回来，然后再换小爪子戳了戳冰冷的水泥板，又缩回来。
　　简陋的古桥没有栏杆，桥面一道道深深的裂缝轻轻诉说着它的沧桑，也诉说着小女孩儿内心的恐惧。
　　又尝试了几次，她总算鼓起了勇气，两只小短腿勇敢地站上了桥头，举步走了起来。可走了两步便又害怕瑟缩起来。她停下步子定了定神，而后索性闭起了双眼，伏下肉嘟嘟的身体，开始爬行，爬一下停一下，睁开一只眼睛辨别一下方向，再闭上眼睛继续匍匐。
　　这一爬，恐惧减少了很多，速度也快了些，很快便爬到了桥中。
　　“你看，是小陌哎，听说她爸妈都出去赚钱了，把她一个人仍在家里，只有奶奶照顾她，好可怜啊。”
　　“咦，你看你看。她胆子好小哦，第一次看见有人爬着过桥的，笑死我了，嚯嚯嚯。”
　　又有几个小孩子从小陌身边匆匆走过，留下几言同情和嘲笑。
　　小女孩儿抓着水泥地的小手滞了几秒钟的时间，很委屈地嘟了嘟嘴，伸手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然而别人的同情和嘲讽反而激发了她好强的天性和克服恐惧的斗志，小女孩儿干脆不再闭眼，反倒死死盯着桥对岸，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只是……
　　骤然间“呀！”地一声，小女孩儿一个不留意，一只小爪子抓到了桥身一条深深的缝隙中，不由身体一斜，陷了进去，手臂也被卡住了。
　　缝隙不大，不至于整个身子摔下桥去，但却足够陷入一整条手臂。
　　九岁的小女孩儿何尝经历过这样的危险，呆呆看着冰冷的桥身几秒钟的时间，终于“哇！”地一大声哭了出来。
　　好伤心好伤心，哭了好久好久，哭得冷冰冰若水泥君也潸潸落泪湿地一片。
　　然而就在此时……
　　陡然间，一只手抓住了她另一只未沦陷的小手掌，然后她但觉腰间一热，被人拉了出来。
　　她好傻好傻地看着自己的小手脱离了那条恐怖的缝隙，然后她感觉到抓住她的手短暂的放开，替她掸去衣裤上的尘土。随即，还是那只手，好温暖好温暖地，拉着她一步一步走下了那座桥。
　　“我们快点，快迟到了。”下了桥，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飘进了小女孩儿的耳朵，好好听好好听。
　　然后，当她还在好好听的声音中沉醉的时候，他一把拉着她的小爪子，把她从好好听的声音中拽了出来，朝着不远处的学校一路灰奔。
　　他在前面跑，很急很急。
　　她却想赖着不走，多霸占一会儿他的手。
　　最终也没好意思太拖他的后腿，只不过故意拖延了几秒的时间，她被拽着一路飘到了校门口。
　　上课的铃声恰在这时奏起，男孩儿回过头，微笑带着旭阳的温暖属性：“快上课去吧，以后过桥可要小心喽。”
　　她喘着气抬眸，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大眼秀眉，俊逸颀长。
　　还有他的笑，如朝阳般，暖洋洋地到心底。
　　小小陌这才发现自己是第二次见他，而再度去寻，那清俊身影已然湮没在几栋教学楼中，再难寻觅……

　　其中一栋教学楼的背后，他猛然驻步，破天荒地发现自己的小心脏正异常的跳动着，这是他一个月内第二次见她了吧？明天自己就要随父母离开，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一念至斯，竟有些不明所以的可惜起来……
　　然而，谁料想还能再次看到她？当下午再度在窗外的操场上看到她的时候，一向严谨好学的他居然生平第一次找借口逃了课，来到教学楼的顶楼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调皮捣蛋的身影怎样在操场上翻腾挪移……
　　看着她跌倒，心便一紧，看着她嬉闹，会心一笑。
　　而他观察了半晌，终究是她跌倒的时候要多一些……
　　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可是，这些……似乎以后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在心中默默跟自己说。他的户籍已在上海，明日就要随父母离开爷爷奶奶生活着的故乡。以后，除了过年，很少会回来了吧？
　　下课的铃声恰在此刻想起，他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操场的一角，兀自在原地小怔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了摇首，转过头，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