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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小星洲,诗与殿。

      苇筵于地,簠簋序列。

      暨绪更衣至殿,大阁老与掌礼令殷忞已陪着天元宫鸿仪馆掌座辛览先一步到达。暨绪以师礼见之,辛览笑着还礼:“王上折杀贫道。”

      暨绪扶住辛览手臂:“一朝入门下,终身敬众师。此乃为人之第一道理,若寡人连此都违逆,岂敢再领帝命,立于殿堂?”侧身亲自请辛览上首入座。

      殿上早已布置得当,正上首设两座,左侧辛览座位略偏,右侧暨绪王座略居中。既显暨绪尊师之礼,又不失大王身份。辛览稍一推辞,便在左侧坐下。

      暨绪向跟着边乘站在一旁的圈儿招手,圈儿瞧了瞧辛览,辛览向他含笑微一点头,圈儿浑身光芒一闪,又变回小雪豹模样,一跃到辛馆座身边坐下,暨绪再招招手,拍拍自己身侧:“来这里,待会儿看跳舞瞧得清楚。”

      圈儿的耳朵动了动,再看辛览,辛览摸摸它脑袋,示意准许,圈儿方才绕到暨绪与辛览之间的空隙处坐下。一名宫人端上一张小案放到它面前。

      大阁老在御阶下左侧上首入座,成兑、鲁遥几人在右侧坐了。被叫来的大祭酒荆虔及陪席的掌礼令殷忞、掌礼大监介言也各自落座。几名东初乐师先于殿下献乐,暨绪边品酒边与辛览闲谈。

      “多年不见,师座仙容依旧。”

      “大王风采更甚,贫道实感欣慰。”

      暨绪摆摆手:“碌碌红尘中,更添俗尘罢了。”辛馆座却当真是分毫没变,跟他刚拜入学宫时一模一样,连圈儿也更嫩了。唯有他,满脸尘俗,一身戾气,面目不复当年。

      “寡人常忆进学时,甚思慕学宫世外无忧。”

      “大王今承受天命,掌制一方,更是福盛繁华。”

      暨绪自嘲一挑唇:“师座此言,直羞煞我。不尽的俗务,哪算得福气?孤家寡人,谈甚的繁华。”

      下首心思细腻如荆虔、介言等臣心都一颤,看暨绪的眼神不禁幽怨了起来。

      大王竟是常常不乐,莫非厌弃了臣等,觉得臣皆无能么?

      辛览含笑:“大王能使东境太平和乐,百姓富足安康,便是盛世繁华,东境之福了。”

      暨绪跟着笑:“师座这般谬赞,寡人可坐不住了。寡人少年时的顽劣,师座们都是知道的。那时候律正堂真真跟我的居所一般。亦多亏师座们教导,寡人才未堕落至不堪的境地。是了,伯冉师座近况如何?”

      辛览道:“正忙于编纂学规,待发于新入门弟子。”

      暨绪顺着说:“寡人听闻,今次纳新甚多。”

      辛览果然接上了:“是啊,因此太座才不能赶来亲贺陛下结谊之喜,着贫道携函致歉。”

      暨绪弯起眼角:“太座着实太客气了。寡人乃因思慕太座久矣,一向无缘相见,方才趁机一请。万不敢耽搁学宫事务。天元宫乃育天下学子之第一处,世间事,无有重过培育人才者,寡人何敢亦私事扰之?”又举觞敬辛览。

      无穷太座会拒绝,本在暨绪意料之中。从来都是三礼四请才显得出尊贵。暨绪更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且天元宫一向在端清高时绝不媚俗,千百年来往四方国王宫送信都是按照惯例由办事的弟子顺道捎来接去,连个寻常授课的师辈都少见,这次破天荒地是辛览这鸿仪馆掌座亲自来了,还带了个圈儿,附赠一卦,内涵丰富。

      暨绪唯恐殷忞太实诚,听到一个拒字就认了,这才亲自与辛馆座面谈。刚刚拿话小探,辛览十分合拍,言辞婉约中隐露余地。暨绪便仍作叙旧,慢慢聊着,再问了问各门今年招新的大致数目,当下学宫是否新添了科目学支,渐渐就要谈到众位弟子都配发哪些物品,学舍可还够用,有无新开山境之类关键上了。

      暨绪笑着向下方示意:“今日寡人还特请维周伯与泰安伯在席,昔日寡人在学宫读书时,他二人一为衣造大监,另一位掌管珍巧馆,师座应不陌生。”

      辛馆座讶然一笑:“实是仰慕久矣!”拱手致意,两位老大人亦起身还礼,维周伯道:“十分好奇而今学服样式。”

      辛馆座道:“比之大王在学宫时简略许多。”

      二人同时大笑。

      辛馆座又道:“制衣所岩掌座亦仰慕两位大人许久,盼有缘得见。”

      泰安伯道:“我们两个老头子现而今倒是闲人了,不知这把岁数求学,天元宫还收否?”

      三人又相视而笑,举觞对饮。

      圈儿甩甩尾巴,小声道:“那时候的确是大王的包袱最沉,每次去送我的牙都酸了。”

      暨绪揉揉它脑袋:“乖乖,累着你了。”喂它一块糕。

      圈儿吞下,舔舔嘴角:“大王,我自己吃即可,我桌上什么都有。”

      暨绪宠溺地再捏捏它耳朵,捏去它胡须稍上的糕渣:“好,再想吃什么,尽管说,莫要客气。”

      圈儿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嗯。”

      下方又一拨乐师退下,终于到了北国的舞乐上场。

      一众乐师先近前施礼。应是为顾及东初情绪,这几位乐师都是黑发,瞳色较深,除却苍白肤色外,并无太明显的北国相貌。

      北顺尚白,这些乐师身着的白色丝袍上都沿了蓝边,以示对东初的亲慕,所持乐器亦是琴瑟笛箫之类通用雅乐之器。施礼毕,在东初众臣锋利的目光中分作两列,摆好乐器。琴师抬指在弦上轻拨。

      清泉击玉般的曲声中,十二名身裹轻纱,发绾高髻的少女婀娜而来,盈盈向御案下拜,齐声致礼。

      暨绪在位几百年,鲜少观赏舞乐,后宫被圣后盘踞,不便安置其他女子,因此宫里也没有舞姬。当下看着这十二名少女,暨绪神色不禁便柔和了,温声道平身。

      众少女退至殿下白玉台上,乐声再起,少女们随乐扬臂,且歌且舞。纱衣曳兮,清歌婉兮。如若沉香榭内芍药邀月,又似仙山峰上海棠临风。暨绪不禁怡然微笑,饮罢一觞,击节赞好。

      圈儿亦用尾巴轻拍软垫,暨绪抚摸它后颈的绒毛:“好看么?”圈儿胸腔里咕噜一声:“好看!”

      少女们一曲舞毕,敛身下拜:“谢陛下赞赏。”

      暨绪道:“仿佛天宫琼玉,应是瑶池姝影,着实妙哉,无需自谦。”

      众少女受宠若惊,再行礼拜谢,一直被暨绪盯着的领舞少女偷偷抬眼,触及暨绪视线又赶紧垂下,霞染双颊。

      成兑将拳头举到嘴边,咳嗽一声。大阁老起身:“陛下,老臣还特着乐师排下习学之乐,为辛仙师与陛下共观之,添仰学思。陛下可要传上?”

      暨绪将目光从少女们身上收回:“传吧。”

      大阁老一挥手,北国少女们盈盈退下,两队东初乐师与编钟鼓瑟一同端庄肃穆地上前,端袖礼毕,站在最前头胡子最长的那个长吟击缶,其侧胡子稍短些的几人接腔诵唱经句,跟着叮叮当当地敲打演奏起来。

      座中众臣皆微眯双目,作欣然聆听状。辛览随之露出赞叹表情:“雅哉东乐。”

      暨绪垂下眼皮,抿了一口酒:“嗯,不错。
      ”
      圈儿歪头看看他,用脑袋蹭蹭他袖口。暨绪心中涌动一股暖流,狠狠揉了一把圈儿丰厚的毛皮,又喂了它一块糕。

      席至午后,散席后,暨绪再留辛览暂坐。

      方才席上,他言语探问了数个来回,测出的余地交由殷忞续洽,他这里无需多聊,只是纯粹跟辛览多叙几句旧,还有一件不能当着旁人面的事情要请问辛览。

      借口请辛览参观私库收藏的秘典,屏退左右,暨绪不再兜圈,直进正题:“我这边另有一件蹊跷事,想请教学宫众师座。律正堂送我的那批报信蜂,此前突然死了许多,剩下那只最大的行踪飘渺。不瞒师座,我从不知世上还有人能杀报信蜂,因此想请教缘故。”

      辛览神色一凝,挺胸端坐在辛览脚边的圈儿睁大眼仰头:“有人能害报信蜂?好厉害!我小时候扑过,怎么扑都没事,吞到肚子里,打个嗝又从嘴里飞出来了,还叮我鼻子。”

      辛览一叹:“难怪太座另有几句话,着我独对大王时告知——天地万物,有生即有灭,此天道恒常之定数。世间因缘,也自在生处起,果必通其根。所谓浑然一体,全无内外。它非于此,此亦非它。”

      太座的悄悄话还蛮多,又话托两头,各传一枝,安排得很俏皮哪。

      这么玄乎,让寡人怎么参?

      暨绪苦下脸:“惭愧我在混沌中许久,已难分明了。”

      师座给学生点提示吧。

      辛览又轻叹:“报信蜂乃律正堂之灵物,我所知亦不多。学宫中的确没有过取报信蜂性命之残忍事件。着实,不知如何帮大王。这样,待我回学宫后,再去向太座和伯冉师兄请教。”

      暨绪拱手,真心诚意道:“多谢师座。”

      辛览还礼:“大王毋需客气。此本应当。”

      圈儿轻轻撞撞暨绪小腿,用尾巴拍拍他衣摆,咕咕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东初乐师:“羞涩问陛下,曲子美不美?”
    暨绪:生无可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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