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不长命》淳于歌

59、伊兰

　　艾古斯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前面我有提到，伊兰星所在的星系拥有两颗恒星，用地球的说法，就是两颗太阳。当时，我们的母星已毁，幸存者完全成为了宇宙的流浪者。悲伤、愤怒、仇恨，我们就是靠着这些情绪的支撑活下去。

　　“我们做了大量的研究，最后，我们的最高科学院仅剩的几名研究员研究出了一种机器，将巨大的能量压缩在一个狭小空间内，然后将这些能量转化为武器。我们成功了，通过杀死我们的恒星。”

　　这也就能解释科学家们为何在那个盒子里检测出了核聚变过程的痕迹。
　　“我们吸取了其中一颗恒星的能源，并且是趁母星运行至离另一颗恒星更近的距离时进行的。其中一颗恒星死去后，星系的平衡被打破，母星在另一颗恒星巨大的引力拉扯下坠入其中，彻底毁灭。”

　　像是叙说一段故事，一段久远的历史，艾古斯的语气已经足够平静。周小安难以想象那样的景象，亲手杀死太阳，又将赖以生存的家园送入毁灭之地。
　　是什么驱使着幸存的伊兰人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艾古斯很快回答了他：“是仇恨，是复仇的欲望，是我们对所有逝去同胞的爱，让我们把自己逼入绝境，破釜沉舟做最后一搏，要么生存，要么毁灭。”
　　“桑缪先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着敬意。
　　在座的人都知道，艾古斯对地球抱有善意。经历过那场浩劫，仍对他人、他物示以温柔，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是无用，是天真。但这样的人，也当是可敬的。

　　艾古斯冲那人笑笑，说：“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只是希望可以消除一些误会与偏见。刚才说到哪儿了？啊对，那些能量。我当时只是一位研究员的副手，尼克斯和唐斯是守卫，我们将能量存放在一艘单独的飞船上。正当我们开始制造武器时，便被我们的敌人发现了。这些能量是我们的希望。因此，我们受命带着能量离开，结果因为飞船能源不足，行驶到太阳系的时候才会在地球坠毁。

　　“装着能量的盒子损毁，能量发生泄漏，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它并没有摧毁这颗星球，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寄居于此。”

　　艾古斯和尼克斯等人幸运生还，受了些小伤。受能量的影响，他们迅速适应了地球的环境，之后就想办法在地球隐居起来，一边研究地球文化，一边尝试找回能量，可他们失败了。整整二十年后，被能量影响的部分人才开始觉醒异能。

　　所以尼克斯才会气急败坏，毕竟那些能量是伊兰人最后的希望。

　　“我们在地球生活了几年后，我提出了就这样融入地球的想法。那时，找回能量似乎无望，尼克斯也就同意了我的建议。我们利用人类改造的探测器向宇宙中发出只有伊兰人能懂的信号，期待着还能有幸存者。幸好，叶荻女士率领的‘生命号’给出了回应，这也是伊兰星在后来的追杀之中唯一留存的飞船。

　　“但很快我们发现，地球的环境并不适合伊兰人生存，找回能量仍旧是唯一的办法，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这场战争是我们发起的，因为仇恨蒙蔽了我们的眼睛，绝望战胜了我们的理智。对此，我应该说声抱歉。幸而这场战争没有给双方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也很感谢你们愿意抽出时间听我讲述这些。”

　　艾古斯向屏幕内外的人微微鞠躬，而后道：“坦诚地讲，地球是伊兰人的希望，我仍旧抱着双方可以和平相处的期望。我们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所以谈判才会一直僵持。但是，我不会放弃我的同胞，我希望伊兰星的孩子们，可以过上和往日一样和平的生活。”

　　“感谢您的坦诚，桑缪先生，”姜晟在屏幕里说，“我们也希望如此。您可以放心的一点是，我们不会轻易放弃谈判，我们也可以给出最大的耐心。但是，我们的时间也很紧迫，您知道原因。”

　　“是的，”艾古斯点点头，“我会尽全力协助你们的研究人员，但，关键还是需要伊兰的几位主要研究员，我再想想办法。”

　　这次会议算是人类公开和正式地与艾古斯达成初步的协议，接下来，除了全力治疗连子柔以及其他异能者，星际事务部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流浪诗人身上。
　　地球在银河系的角落里偏安至今，但谁也不知道流浪诗人会不会如伊兰人一样，在某一天突然闯入。那个时候，地球绝不会再有二十年前的运气。

　　会议结束，屏幕上的窗口一个一个变黑，礼堂里的人也渐渐散去。
　　艾古斯拿着一个文件袋走到夏长生面前，双手递过：“夏先生，这个其实很早就应该给你的，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

　　夏长生接过，不知是什么，便只点头道：“多谢。”
　　艾古斯冲他们微微一笑，提着一个皮质文件包缓缓走出门去。
　　回到病房，周小安迫不及待让夏长生打开看看。夏长生坐在床边，绕开上面的白线，把里面厚厚一沓纸取出来，愣住了。

　　“是什么？”周小安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沉默。
　　夏长生从他的反应里猜到一件事：“当初在基地，尼克斯就是给你看了这个？”
　　周小安点头，担心地看他：“你……要看吗？”
　　这些是夏翊当年留存下来的手稿，如今已经失去了研究意义，对夏长生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纪念，虽然这种纪念他大概并不想要。

　　夏长生神色平静，淡淡道：“看或不看，没什么区别。”
　　周小安握住他一只手：“长生，你、恨他们？”
　　夏长生把手稿放下，望向窗外的夜色，声音低沉：“以前也许是恨过的，但现在想起他们，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小时候的记忆基本已经淡去，唯一印象深刻的，好像只有你。”

　　温柔的眸子转而注视着周小安，周小安心弦为之颤动，把人拉到床上来，靠在他怀里，说：“在我的记忆里，比起我所付出的，我从他们身上得到的更多，那些是我曾经不敢奢望的东西。所以不必为我感到委屈，也不用愧疚。何况，车祸发生的时候，是江阿姨救了我……”

　　“她救你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让你继续为我供血？”夏长生语气冷了两分。
　　“不重要了，”周小安与夏长生十指交扣，“重要的是我活下来了，我们走到了今天。长生，我愿意相信她是爱过我的。你知道在车里，她为我挡住了那根钢条，抱着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小安，别怕’。”

　　二十年前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周小安闭上眼睛，继续道：“他们是出于爱，做了在我们看来错误的选择。你可以原谅，也可以不原谅，或者忘记更好。你只需要放下那些负担，和我一起往前走就好了。”

　　夏长生握紧他的手，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不一会儿，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现在，周小安也越来越嗜睡。夏长生想起当年的自己，轻抚过周小安的额角，低声道：“现在，换我救你了。”

　　他把文件装好，轻声退出病房，联系了丁上校。
　　“这事需要经过星际事务部的同意，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丁上校听完夏长生的话，神色严肃。
　　夏长生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其他人可以等，她不能等。如果觉得这样做有违国际公约的精神，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行事，事后我也可以接受一切责罚。现在，救人要紧。”

　　丁上校叹了口气：“事实上，一开始我也想过这个办法，只不过要顾忌的太多。就按你说的，我先向上汇报，最迟明天早上给你消息。”

　　消息是半夜到的，夏长生手机上只有一段短短的话：事务部批准请求，明天早上五点，停机坪集合。
　　按灭手机屏幕，夏长生把刚刚看完的手稿放回文件袋，喃喃道：“你们费尽心思，不惜背叛基地、伤害别人换来的我这条命，多少该起点作用。”

　　曦光从地平线洒向天空，天色黛青，病房里一片昏暗。夏长生俯身在周小安嘴角一吻，道：“等我回来。”
　　等在停机坪的是徐锦程和黄钰，两人进入提前被运输过来的改装过的银色飞船，黄钰负责驾驶。
　　徐锦程意味深长地看着夏长生：“没想到你会这么早走这一步，要是过段时间研究室再没进展，我也准备打这个申请。事务部的意思是让你以个人名义进行，但是你放心，如果伊兰人事后要追究，我们也有办法应付过去。”
　　“我理解，”夏长生低头看向窗外变得越来越小的基地建筑，“无论什么代价，都值得。”

　　银色飞船迅速冲破大气层，直直向着太空基地旁巨大的伤痕累累的银色舰船飞去，最后停泊在开放式的港口里。
　　黄钰留在飞船里等他们，徐锦程和夏长生穿着太空服下了飞船，舰船里来来往往，是许多同样穿着太空服的研究人员。

　　徐锦程带着夏长生一路朝关押伊兰人的舱室走去，到了大门前，向守卫展示了事务部的批准文件。
　　守卫打开大门，两个人进去，一群孩子正围坐在地上，叶荻站在中央，指着透明屏幕上的画面向他们讲解着什么。
　　屏幕上的画面里，是一颗淡粉色的星球，在星球的两边，有两颗发着光芒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