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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故人 ...

  •   那五毒门人听见动静转身打量了沈怀珀一番,笑着打了个轻浮的响指:“哟,那小时候被打得满脸泥的小家伙来了,想不到兄妹俩长大后也是一对好看的人儿。”
      “哪里来的蛮子满嘴胡言!”沈怀珀那性子一听这轻佻的调笑,当即百花拂穴手出招袭向那来者,却见他转眼一个化蝶躲过这硬碰硬的一招,施施然拂去了桌上的细尘跷着二郎腿坐了下去。
      “哈,林锦都要喊我一声师兄,你这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倒是一口一个蛮子。”那五毒说着将骨笛放在了桌上,毫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将几卷太素九针的医术自包袱里拿出扔在沈怀珀面前笑道,“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算算我随师父师弟离开万花谷时,你们俩小家伙才十岁,不记得我是自然。”
      扫了一眼那医术秘籍确是万花谷提针绝章,沈怀珀方压下几分火气,警惕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此时提林师兄又有何事?”
      未及五毒发话,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天策便开了口:“冒昧打扰二位,在下与小林大夫受托而来,途中遇上故人,他也要寻找二位,我们便同路来访,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你们不觉得似乎有人在暗处看我们么?”唐靖警觉地望向酒楼对面昏暗的小巷,作势咳了一声,将声音压得只有在座几人能听见,“此地人多嘴杂,换个地方说话比较好。”
      闻言天策的神色立即暗了下来,同望向街角点了点头。沈怀瑛当即打了烊将众人引到酒楼僻静的雅间里,待众人皆入座,席间的气氛格外凝重。沈怀珀疑惑地盯着找上门的三人:“这里是狼牙军的地盘,军爷这一身装束而来,不是要为我们家惹出事端么?”
      “沿途我们想到了这点,该是没有惹人注意。在下岳峥嵘,受副将何暄阵前所托而来。”岳峥嵘说着饱含歉意地向沈怀瑛致意,又自怀中取出了一对龙凤佩小心翼翼放到桌上。
      “何大哥!”沈怀瑛盯着桌上的龙凤佩不由一下站起身惊诧地捂住了嘴,一双柔情似水的眼湿润起来。虽是何暄战死已一年有余,再提及旧事她还是忍不住泪水。
      岳峥嵘见沈怀瑛眼中的泪水不禁叹了口气:“那想必沈姑娘也知道潼关一役,王师中计垂败之时兵荒马乱,何副将为掩护他人慷慨赴死,事前将此对信物交予我,嘱咐必要带到姑娘手中,并为他带话,生逢国难,此生有负姑娘,若有来世必是偿姑娘的相许之情,今生还望姑娘为这龙凤佩再找一位主人,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是何暄那小子张张嘴就有的么!”沈怀珀拍着桌子当即站起身,心疼地将帕子递给妹妹,“他若是有事牵挂,为什么不……留一口气活着回来!”
      “抱歉,战事我们无法改变。本该早些去万花谷寻找二位,只因我战场上落下的伤耽搁久了,再去万花谷寻访才知二位已经下山,才晚了一年多。”
      “岳大哥你的伤……”一旁许久不语的万花少年忧心忡忡地望向岳峥嵘空荡荡的左袖,眼底一片阴霾。
      沈怀珀瞥了一眼岳峥嵘的断臂和发白的面色,亦没有苛责什么,代替泣不成声的妹子谢过二人,又转眼望向在一旁跷着二郎腿看戏的五毒:“那敢问阁下来此又有何贵干?”
      五毒背篓的盖子应声被顶落,两只松鼠自背篓里钻出脑袋,好奇地看了看四周,一见到沈家兄妹二人,便眼冒金光地冲了过去窜上了二人的身上。
      沈怀珀望着自己肩上胖成球的松鼠不由抽动起嘴角:“雨墨,你怎么肥成这样了……”
      “吱吱!”松鼠站在沈怀珀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主人,全然不介意自己圆了好几圈。
      沈怀瑛拭去眼角的泪水,低头看着手上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家伙,眼里多了一分心疼:“一样放在林师兄那儿寄养,哥哥的松鼠都胖了,云萝你怎么瘦成这样!”
      “林锦说了,你家两只松鼠都是和他的琢玉一样喂养的,哥哥的见到食物就猛吃,妹妹的特别挑食。近日他去雎阳祭拜他的老相好了,不能再帮你们照顾,怕再这样下去也不好跟你们交代,便让我来洛阳寻你们。”五毒说着打了个哈欠,又扫了一眼两只截然不同的松鼠调侃道,“一看就是哥哥平时不会喂,妹妹平时喂得太好嘛。”
      “那阁下究竟是何人?”
      “再下霍岐,十三年前随师父离开万花谷下山行医,几经周折转投五毒门下。我师父的师父,和你俩师父的师父是同一个,论辈分,沈怀珀你叫我一声师兄也不为过。”霍岐说着便朝着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沈家兄妹挑了挑眉。
      不待沈家兄妹开口,站在天策身旁的万花少年恭敬地站起身向着二人作揖:“二位师叔好,晚辈林故渊,家师穆杏言和霍师伯为同宗,霍师伯秉性如此,还望二位师叔不要见怪。”
      “穆杏言……”沈怀瑛敛眉思索了片刻,找到了些头绪,“是早年指点过我太素九针的穆师兄!他现在可好?”
      故渊低下头,而今十七的他已有了同龄人身上难有的沉稳沧桑:“多谢师叔挂念,家师在潼关一役亡于狼牙手下已经一年有余。”
      “哪里关狼牙什么事,归根到底就是薛承那家伙无能。”霍岐不满地撇了撇嘴,又扫了一眼始终站在一旁未说话的唐靖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这些唐家堡的怎么就偏偏要和万花谷的纠缠不清啊?小穆那是,林锦那也是,这里还有个唐门。”
      一席话当即让在座所有人望向唐靖,这都什么和什么,他张着嘴却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下意识转头看向沈怀珀。沈怀珀立马就反应过来,瞪着霍岐道:“什么纠缠不清?我们沈家书香门第和唐靖这种白丁文盲有什么好纠缠的?”
      令唐靖哭笑不得的反驳让他此刻更希望沈怀珀不说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给沈怀珀帮了腔:“只是因缘际会遇上了,霍先生不要误会。”
      “爷的时间可金贵了,没空听你们絮絮叨叨。”霍岐摆了摆手站起身,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竟是开了窗踏着轻功夺路而去,留下在座一群人目瞪口呆。
      “师伯就是这样……各位不要见怪……”林故渊望着大开的窗口擦了擦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父去后故渊的医术长进甚微,岳大哥的伤也反反复复拖了一年多还未痊愈,故渊冒昧,想请沈师叔再提点一二,以后也能出去多救几个人。”
      林故渊一口一个师叔令沈怀瑛着实不好拒绝,早年穆杏言在万花谷也是个大好人,同门皆受过他帮助,林故渊的请求她亦不会推辞:“好说,不用这么客气。我这酒楼还有两间厢房,你们便打扮成伙计的样子住下一阵吧。”
      “不成!阿瑛你这怎么能随便住下俩大男人!”
      “大哥,没事的,他二人不是歹人。何况岳将军辗转百里为我送回这对龙凤佩,自当谢过。”
      见沈怀瑛发话,当哥哥的也没了话,负气点了点头:“那便依你,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小沈先生请留步!我自河北而来,在义军中听闻过小沈先生的名号,三日后洛阳外的刑场将处斩的许大人是河北义军的军师,不知小沈先生可有办法救他出来?岳某初到此地不知形势,贸然出手只怕……如能得先生相助……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但凭吩咐。”
      闻及国事沈怀珀的面上终有了几分严肃的神色,他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原来是河北义军的人,我知道了。岳将军你且先调理伤势,此事容我想想对策。”
      “多谢!”沈怀珀回书院一路没说话,眉头比离开酒楼时又紧了几分,肩上的松鼠雨墨似是也感受到主人的凝重,恹恹低下脑袋。自沈家兄妹离开万花谷已经大半年有余,小家伙也煞是孤单,却不知这大半年来的经历让它的主人转了性子。
      待沈怀珀回到书院,面上的沉郁终散去了几分。他让雨墨跳到桌上后,又捧在手里掂量了好一阵,待那小家伙有几分精神,才趴在桌上戳了戳松鼠肚子上的肉,噘起了嘴道:“林师兄怎么能把你养得这么胖,瞧瞧,帽子都带不下了。”
      说完沈怀珀又捏了捏雨墨的脸,松鼠大概是被捏得不舒服,摇头晃脑地躲着,却因为胖了一下便趴倒在桌子上,憨态可掬的样子引人发笑。雨墨在桌上滚了两圈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了腰间的毛笔摆出抗议的样子吱了一声,一阵嬉闹里帽子上的铃铛响个不停,也算驱散了几分沉闷。
      “怎么?不高兴了?”沈怀珀笑着刮了一下雨墨的鼻子,弹了弹它毛茸茸的尾巴道,“你到这来找我可是要吃苦的,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去怀瑛那给你拿你喜欢的松子糕。”
      逗弄松鼠的沈怀珀好似换了一个人,笑容里都泛着暖意,唐靖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虽是也喜欢这样言笑晏晏的氛围,还是壮着胆子打断了这人宠交流:“小沈先生,那岳峥嵘所说的事你准备如何?”
      沈怀珀继续拿了一根草逗弄着雨墨说道:“能救自是要救的,只是法场重地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我若是说此事有难度,那天策没好的伤岂不是要更重了?林故渊那孩子一看就是喜欢岳峥嵘的,他的伤一重,估计林故渊也要跟着忧心,那又何必让他们一群人担心?”
      “小沈先生何时这么体贴入微了?”唐靖看着他的模样调侃道,“若是何时也能对唐某这么顾念不抬手就打,我的日子就好过了。”
      “哈,唐靖我才夸过你会说话,怎么又说讨打的话了?我是那种鲁莽粗暴的人么?”
      哪里不是了?这么气定神闲地否认也着实是厚颜,唐靖心里暗想着,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小沈先生的玲珑心思自不是鲁莽粗暴的人,你既然能看出林故渊喜欢岳峥嵘,可看得出唐某挂念何人?”
      挑弄雨墨的草儿应声停在半空中,沈怀珀趴在桌上直直坐起身转头望向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唐靖,总觉得有哪里不自在,憋了半天微瞪着眼说了句:“我早就说过,唐靖你若是动怀瑛的主意,我就打断你的腿。”
      “小沈先生三令五申之事,唐某自不会越雷池半步。若唐某上心的是小沈先生呢?”
      正值夕阳西下,书院中的两人一个背光而立周身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色,一个迎着光坐下发上面上衣襟上皆是暖意。沈怀珀凝视了唐靖片刻,转过头笑出声来,他站起身拿了个毛笔,又找了个梅花笺写了个三百四十六,交到唐靖手中:“上心我的多了去了,拿上你的号去排队吧。”
      “那敢问这头一号是谁?”
      沈怀珀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雨墨:“就是它咯,我们小家伙对主人可上心了,它不第一谁第一?”
      料想沈怀珀该是无心回答自己的问题,见他和雨墨玩得得趣,唐靖莫名有种被晾在一边的感觉,只得小心翼翼收好那梅花笺,抱出自己的机关小猪轻轻擦拭。哪知雨墨一见机关小猪就来了神,从那桌上跃了下来,打了个滚到了机关小猪面前。
      “诶,雨墨你喜欢它?”见那可爱的小家伙两眼冒光,唐靖将自己的机关小猪放到了雨墨面前。只见它凑近好奇地闻了闻,又摇了摇尾巴想蹭上去,却不料在此时小猪内部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警觉的松鼠竟是一下抓着腰间的小毛笔在机关小猪脸上画了个大大的×。
      “哈哈哈哈哈!雨墨好样的!”沈怀珀被眼前一幕逗得捧着肚子笑趴在桌上。
      而唐靖看着自家机关小猪脸上那个叉,不禁替它感觉到委屈,此时此刻他只能想到“物似主人形”这五个字。
      待一阵嬉笑过后,他听见沈怀珀格外认真的声音:“唐靖,今晚随我去探一探法场。”
      这个人啊,真是一刻风雨一刻晴。但又似乎,让自己动了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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