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刺烈焰》时玖远

3、Chapter 3

　　驾驶座的男人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林灵聆好奇地盯着他，眨巴着眼睛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那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一言不发。庄子因为八千块的生意对他们态度客气不少，加之车上多了两个美女让他情绪亢奋，便和他们打着圆场说他哥今天心情不好，不用理他。

　　虽然男人沉默不语，但能看出是个老司机，在路况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车子开得倒挺稳当，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子就拐到一个分岔的土路上。土路十分不起眼，正常行驶很难察觉，雨太大，道路泥泞崎岖，接近傍晚起了大雾，两旁的视野越来越模糊，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扶着车身。郝爽此时吐槽道：“跟拍鬼片一样，阴森森的。”

　　刚说完身后的峡谷又传来一声响雷，让本就安静的车里气氛更加紧张。

　　恰在此时轮胎打滑，车身漂移直直往土路边撞去。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大雾后面有模糊的影子，林灵聆慌张地叫：“前面有墙！”

　　夏璃猛地向前倾，拍着驾驶座的椅背，喊道：“踩死，踩死，不要松，右2低洼，左1过弯。”

　　车头很快逼到近前，这时所有人才看见那根本不是墙，而是一棵比三人加在一起还要粗壮的树干。在夏璃出声的同时驾驶座的男人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向右打去，几乎擦着树干而过，那双锋利的眼睛紧紧凛着一刻也没松懈。车身刚过树干他迅速向左打方向，左边车身倾斜，不过一秒之间车子油门猛地轰到底，强大的动力带着车子冲上土路。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夏璃看清了车窗外的一幕，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朦胧的大雾后面居然是万丈深渊。

　　她心一沉，朝倒视镜里的男人看去，想必刚才他也一定看见了大雾后的场景才会突然加大油门，判断稍微滞后一秒，他们一车人要么撞上树，要么掉下峡谷，别无选择。

　　汗水顺着夏璃的额头滴落，她松开握着驾驶座椅背的手，满手心的汗，怔怔地看着倒视镜里那张眉宇紧锁的面孔。他依然一言不发，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夏璃有些意外，那是在赛道上蹚过的人特有的冷静。

　　她默默地调整呼吸，没把刚才看到的惊现一幕告诉其余人。即便是这样，林灵聆还是不停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夏部长，刚才你说踩死什么啊？”

　　“踩死刹车启动ABS辅助进行方向闪避，保持刹车和转向的力量，不然车轮抱死，滑动摩擦会影响方向转动。”

　　郝爽插话道：“夏部长原来在辽省那边的分厂待过四年，什么路况没遇到过。”

　　庄子回过头来：“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还是个小领导啊？”

　　夏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郝爽接道：“不是小领导，她是部长级别的。起帝汽车听过吗？我们夏部长是管品牌这块的。”

　　开车的男人从倒视镜里盯夏璃看了眼，夏璃的眼神跟他撞上，两人都迅速移开。

　　接下来的路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作行路难，途中还看见一个木牌子，上面用红色油漆刷着两个大字“警告”，下面是“山洪易发，请勿进山”，那是不可能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好在最终在天黑前抵达了住在大架岭深处的农户家。

　　车停下后几人相继下来绕到后斗拿行李。夏璃最后一个下车，刚关上车门，余光瞥见一团黑色的东西朝她狂奔而来，她侧过眸去，一只体形如藏獒一般大的狼狗边吠叫着边朝她冲了过来！

　　等她看见的时候，狼狗已经一跃而起。雨太大，根本来不及反应，她本能地抱住头赶紧蹲下身，只感觉突如其来的人影压在她面前，像堵结实的墙，挡住跃起的狼狗。那狗扑到半空狠狠撞在男人的胸膛上又掉落到地上，吠叫着还想再扑，男人吼了声：“黑子，老实点！”

　　狗似乎认识男人，呜咽着摇起尾巴，欢快地扑腾在男人脚边。

　　男人转头，夏璃看见了迷彩面罩，她紧了紧牙根刚准备起身，腿一软没能起得来，苍白的脸颊被雨水冲刷着，明明被吓得不轻，却没有大叫，甚至没有表现出多么慌乱，然而死死拽着衬衫的手暴露了她此时的紧张。

　　男人面罩下的嘴角微勾，将手伸给她，她的视线落在他宽大的手掌上。他戴着黑色半截手套，骨节分明，没有常年开车的厚茧。夏璃抬起手碰到他指尖的刹那，男人突然收紧指节紧紧握住她，温热的电流激发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夏璃站起身的瞬间，抬手就往他的面罩抓去，眼看指尖快要碰到他的脸，手腕突然被扣住。男人歪了下头，冷哼一声，夏璃此时才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

　　男人漆黑的瞳孔里迸发出一股凉意，还没待夏璃挣扎，他已经甩开她的手，回身拎起后斗里的包往肩上一扛率先往屋里走去。

　　夏璃望着他的背影松了松手腕，眼里挑起一丝兴味。

　　几人冒着雨把行李和那个装着零部件的箱子一起搬下车，走进土房大家就呆住了。

　　这房子黑洞洞的，就一个发黄的电灯泡挂在房顶，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电灯泡直晃悠，房间里的光线也变得忽闪忽闪的。

　　一个老村妇迎了出来，庄子上前跟她攀谈了几句，抽了两张一百块给村妇，回过头对缩着手臂的林灵聆说：“有得住就不错了。山里就这条件，楼上三间房，有个冲澡的，底下大通铺我哥俩睡，楼上给你们，赶紧把行李搬上去冲个澡。”

　　夏璃瞥了眼戴面罩的男人，他扛着大包转身进了一楼大通铺。

　　外面暴雨还在下，几人搬行李早已浑身湿透，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听到有冲澡的地方，林灵聆赶紧催促郝爽搬行李。他们刚上台阶，庄子又回过身嘱咐了句：“你们女同志洗澡、上厕所注意点啊。”

　　他瞥了眼那个村妇，说得隐晦。

　　夏璃和林灵聆对看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几人合力将行李一件件抬上去，楼梯是木板搭的，不是很牢靠，搬着行李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像随时要断了一样，中间还是镂空的，稍微踩歪人都能从楼梯缝隙滑下去的感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人将东西搬上去，老杨早累得跑去抽烟了，夏璃让郝爽把零部件的箱子搬到她们房间。

　　结果房间门一开，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楼上的三间房根本不能算是房间，而是用两块木板隔了起来，上面都是漏风的，木板因为潮湿腐化全是霉斑，房间中间放置着一张床，床单也老旧泛黄。

　　林灵聆捏着鼻子，声音扭曲：“不能呼吸了，赶紧开窗。”

　　夏璃拉住她语气平淡：“我劝你最好别开，谁知道这深山老林的会不会睡到半夜钻进条蛇。”

　　一句话让林灵聆愣在当场动都不敢再动。

　　郝爽颇为不爽地说：“夏姐，我刚才看见那个人就给了村民两百，收我们八千，不明摆着坑人嘛！”

　　林灵聆这才听说了八千块钱的事，蹙着眉说：“不应该吧，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缺钱的人啊。”

　　郝爽将行李挪到墙角，回过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灵聆压低声音：“你没发现吗？开车的男人那么贵的冲锋衣当雨衣穿，工装靴的牌子上万起步，那个庄子手上一块表能买我们起帝一辆小轿车。还有你看他们随地扔的行李包，看上去是挺脏的，不过随便一个都是我半年工资了，这看着像缺钱？”

　　夏璃抱着胸似笑非笑地盯着郝爽：“学学这观察力。”

　　郝爽挠了挠头：“小林还是可以的啊，怪不得咱们夏部长最近几次出去总带着你。”

　　夏璃指了指他：“你嘴巴紧点，别到处把老底报给不相干的人，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庆凉。”

　　郝爽想起两年前听说的事，脸色一变，点了点头。他从一进厂，夏璃就是他师父，她从辽省一路升到芜茳总部，他死乞白赖要跟着她过来，去年夏璃手上正好有个名额才把他弄过来。

　　小伙子性格挺好，就是历练不多，还不够沉稳。夏璃之所以会特地把他调来身边倒不是他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只是原来在车间工作的时候他为了她差点断了条腿，她身边需要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伙伴。

　　这时老杨回来对他们说：“都去冲个澡吧，下面说一会儿开饭了。”

　　于是夏璃让林灵聆先去冲澡。

　　所谓的冲澡间根本就不是房间，而是木板搭成的隔间，外面挂着一块脏兮兮的布，勉强能盖到头，小腿和脚都露在外面。林灵聆抱着衣服站在门口猛吞了下口水，那表情十分凄惨。

　　夏璃走进去打开那生锈的龙头，等了一会儿放出了热水，水压虽小，但水起码是干净的。她想起了刚才庄子的话，便在外面守着。

　　人被逼到这份儿上，与其穿着湿衣服，腿上都是泥，林灵聆还是选择向恶劣条件妥协。

　　她洗澡的时候，夏璃就站在帘布外。帘布外是个敞开的过道，大雨被风吹进来直往夏璃身上灌，冷得夏璃直哆嗦。她望着远处群山朦胧的轮廓，就如海市蜃楼般不清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再后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寻思着待会儿晚饭时得找楼下那两个男人谈谈，明天凌晨四点雨一停，她必须返回越野车那儿确认一下压在心头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