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刺烈焰》时玖远

5、Chapter 5

　　老杨饿坏了，招呼大家赶紧动筷子。

　　四方的木桌不算大，经年累月已经有些不太牢靠，六个人坐难免挤，夏璃和林灵聆坐在一边，其他三个大男人一人坐一边，秦智独自靠在庄子旁边的角落，倚在竹柜上。

　　自夏璃落座，庄子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一路上风雨太大，每个人都狼狈不堪，此时她洗完澡，清爽干净，或许是混血的面孔，即使素颜，深邃的眼窝和浓密的睫毛也有点自带美颜的妆容感。夏璃似乎是习惯被人这么盯着，泰然自若地拿了一块馍馍揪着吃了起来。

　　在这个土屋里没看到男主人，只有村妇忙前忙后，不一会儿端了一大碗羊杂汤出来，说是给大家暖暖身子。庄子对着村妇比画了一下，村妇回身拿了个大茶缸递给秦智。秦智刚接过，庄子就一副眼馋的模样，里面全是红通通的油泼辣子，看着就挺过瘾的。

　　秦智将茶缸推给庄子，便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引起了夏璃的注意。她的眼神落在他的左手腕上，黑色绳子上是一颗通体泛绿的珠子，色泽圆润透亮。她心头一紧，死死盯着那个手环。

　　那是属于她的东西，八年前留在东海岸的东西。

　　秦智注意到夏璃的目光，右手习惯性地抚了抚那颗珠子，目光愈发深沉，夏璃的心跳跟着乱了。

　　林灵聆的视线也被秦智的动作吸引，朝他的手腕看去，不禁问道：“智哥，你手上戴的是什么呀？真好看。”

　　秦智松开手拿起一块馍馍撕开：“被前女友抛弃后她留下的分手礼。”

　　夏璃端着汤碗的手顿住，抬起眸看着他。

　　秦智接收到夏璃的目光，转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不太明显的嘲弄。

　　夏璃的心绪翻腾不止，一句“前女友”，让她产生一种在那之后他没有处过对象的疑问，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离开东海岸整整八年，她依然记得八年前的秦智是整个东海岸最优秀的男孩。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出全市第一的成绩，是被整个景仁中学捧在掌心的希望，他的未来是一条康庄大道，不像她只能在淤泥里挣扎，然后越陷越深。

　　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可能一直单着，她低下头自嘲地皱了皱鼻子。

　　林灵聆吃惊地说：“智哥你还能被人甩啊？真看不出来，哪个姑娘眼神这么不好！”

　　秦智低头啃了口馍馍，漫不经心地咀嚼着，那半笑不笑的神色慵懒中透着摄人的魅力，看得林灵聆愣了愣神，而身边夏璃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老杨开口问道：“你们之前来过这里？我看这条路车很少嘛！”

　　庄子喝了一大口羊杂汤，舒爽地应道：“大架岭这里路难走。你们大概不知道吧，前几个月出过几次塌方事故，最近经常走华岭的司机一般都会避开大架岭。”

　　“怪不得。”老杨有点后悔选择这条路。

　　庄子继续道：“我们是没办法，赶时间。”

　　他突然饶有兴致地问了句：“对了，起帝汽车是不是前几年众翔才出的一款国产车？那广告词我还记得，沙漠上的领航者。上次被德国车撞得惨不忍睹的就是这车吧？”

　　对面除了杨师傅，其他三人面色各异，毕竟三人都是起帝品牌事业部的，自己家东西再烂，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到底有些怪怪的。

　　庄子神经大条，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还继续侃道：“这车质量是硬伤。”

　　夏璃将筷子放下，往自己碗里舀了几勺油泼辣子，不露痕迹地问：“你撞过啊？”

　　郝爽低头笑了，他了解夏璃的脾气，她不爽的时候不会骂人，但绝对会让对方不好过。果不其然，她重新拿起筷子在碗里搅了搅，接道：“我撞过。”

　　庄子神情微愣，看向她面前的碗，碗里通红一片，看着都辣。她就这样端起碗喝了一口，面不改色，跟喝凉白开一样。

　　“12款的起帝飓风和福睿斯相撞，对方差点撞成敞篷车。”

　　庄子一双眼睛逐渐瞪大：“那你没事？”

　　夏璃摊了摊手：“老款飓风只是断了保险杠，我有说过福睿斯是垃圾车吗？因为我知道碰撞位置决定碰撞结果，我们在做碰撞测试时是碰撞尖锐稳定的硬物才能测出数据，不了解对方数据就妄下定断。聆聆，这叫什么？”

　　林灵聆憋着笑意，竖起一根食指：“这叫舐皮论骨，妄言置评。”

　　庄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被怼得哑口无言，转头看向秦智。秦智瞥了他一眼，并未出声帮他。

　　老杨被他们的话语逗乐了，又啃了一块馍馍。

　　秦智喝了碗热汤，就上楼冲澡去了。

　　他从冲澡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林灵聆和郝爽在房门口说话。他擦着头发上的水刚要路过，听见林灵聆说：“不会吧，那八千块夏部长自己出啊？”

　　郝爽接道：“是啊，也不好走公账。夏姐最近好像手头很紧，上个月还找吕总预支了半年工资，因为彭飞……”

　　林灵聆拽了下郝爽，他抬头看见站在楼梯边上的秦智，话音戛然而止。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智哥，洗好了？”

　　秦智点点头假装没听见，下了楼。

　　他下来的时候，庄子一个人靠在后门盯着窗户。

　　夏璃和老杨正在说话，老杨表情凝重，紧紧拧着眉，夏璃双手叉腰，T恤下笔直的腿踩着人字拖，即使如此随意的穿着，依然透出几分干练的味道。郝爽出现在楼梯上，对老杨喊道：“杨师傅，帮忙把我的充电宝扔上来，这楼梯踩得不稳当我就不下去了。”

　　夏璃抬眸：“我来吧。”

　　她回身走到门口的板凳前，弯腰去拿充电宝，身材被T恤绷出诱人的弧度，看得庄子吞了吞口水，道：“智哥，我感觉我心口中了一箭。”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摆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秦智睨了他一眼：“犯贱啊？”

　　“是丘比特之箭。你说他们车子正好抛锚了，我正好那时候翻了手机，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冥冥之中有根红线拉扯着彼此吗？这就叫缘分！你看我这条件能不能搞定她？”

　　秦智冷冷地瞥着他没说话。

　　庄子拉了拉衣服：“我先上去冲个澡。”

　　说着他还故意在夏璃身后晃了两下，拿了套干净衣服上了楼。

　　夏璃盯着庄子的背影看了眼，而后对老杨说：“那先这样，看明天的天气情况，你早点休息。”

　　老杨点点头，也嘱咐她：“你也是。”

　　“嗯，我一会儿上去。”

　　老杨咳嗽一声上了楼，夏璃这才悠悠转过身，盯着靠在后门上的秦智。他已经换了一套浅灰色的运动衫，清爽利落透着几分不羁的俊朗。

　　秦智侧眸对上夏璃的眼。直到老杨的身影拐过楼梯，夏璃才踩着白色人字拖朝他走来。

　　她从小怕过很多东西，例如怕过高，怕过辣，怕过狂速背后的凶险，可她还是个少女时就懂得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软弱和怯懦而同情你，越是怕什么越要去面对，才能让自己越过一座又一座高山，直到无所畏惧。

　　所以她就这么一步步走到秦智面前。

　　他没有动，始终靠在门框上，直到夏璃停在他的面前，神情稀松平常地望着他开了口：“明早四点，我想问你们借个车。”

　　秦智缓缓道：“不借。”

　　他的表情找不到一丝突破口，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淡。

　　夏璃默了一瞬，视线落在他的指尖，两人之间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夏璃略微皱眉，抬头看着他：“多少钱才肯借？”

　　秦智冷笑，掀起眼皮玩味道：“你很有钱？”

　　他的目光太犀利，黑亮有力的瞳孔像漩涡，让人沉沦，夏璃别开了眼。灯影摇曳，镀在她的皮肤上，冷白的光感似有雪光萦绕，挺翘的鼻尖因她不苟言笑的表情冷艳到了极致。

　　秦智慵懒的声音传了来：“你应该清楚，出门在外借车是大忌，我把我保命的东西借给你，你确定你还会回来吗？”

　　他一语双关的冷讽无形中提醒着夏璃那年夏天她的悄然离去，她没有再回去，至今都没有再回过南城，过去的种种让她心里压抑已久的阴霾再次被揭开。

　　她将视线移向他的手腕，语气冰冷：“手环还我。”

　　秦智饶有兴致地抬起手腕低瞅着：“凭什么还你？”

　　昏暗的灯光把夏璃的瞳孔照成诱惑的浅棕色，她面无表情地说：“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只是给你妹保管。”

　　秦智不紧不慢地昂起下巴，居高临下睨着她，晃了晃手腕：“写了你的名字？”

　　斑驳的光影打在他身上，他就这样立在眼前，桀骜不驯，眉目分明，毫不妥协。

　　夏璃干脆不费口舌，直接抬起手朝他手腕上的绳子伸去。秦智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嘴角微扬，在她碰上那根黑绳时，他轻松转动手腕便牢牢攥住她纤细微凉的手。

　　属于男人的温度瞬间蔓延到夏璃的指尖，她心口一滞，冷白的脸上浮上了一层绯色，抬眸对上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