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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出了城之后,定国公府的马车就快了起来。车轿旁边不停地有快马前后跑动,传递消息。傅锦瑶将马车的窗帘子掀起一角,看到了马背上人的背影。对这个人,她隔了这么多年,还是很熟悉,是府上的管家,二叔的人,名叫傅忠。

      定国公府老一辈里头,如今就老夫人在,她是老定国公傅玄的元配。老定国公戎马倥偬一生,并没有机会妻妾成群。老夫人是老定国公草莽落难时娶的妻子,一共也就给他生了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二是儿子,老三是姑娘,如今已经香消玉损,只留下了一个女儿。

      老大便是傅锦瑶的父亲,傅慎宽是一员武将,凭战功为二品将军,袭定国公爵。老二傅慎高,因为是幺子,小时候分外得宠一些,在老大跟着老定国公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时候,傅慎高还在母亲的怀里恋恋不舍。

      及至大了一些,大楚建国,武德帝论功行赏,分封公侯的时候,傅慎高又成了定国公府的二公子,京城中一等一的勋贵,成日里除了踏马看花,斗鸡走狗,醉宿红楼就干不出别的。最后落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下场。

      不过,傅慎高是个极有福气的人,在他成婚后,老定国公卧床不起,临死前,皇帝怜悯他一生战功,特别恩荫了老二,傅慎高便去了吏部,做了一个七品的小官。熬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升至六品。

      傅锦瑶的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亡,父亲虽然有个姨娘,在府里是上不了台面的。老太太出门,府中不能没有男丁护送,老太太在府,不能没有人侍奉,这么多年,一直是二叔夫妇俩孝敬在老太太跟前。

      如今,看到二叔的人在跑前跑后,也并不稀奇。

      马车又朝前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车速缓了下来,傅锦瑶听到二叔的声音在高声呵斥,“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把执事摆开了,把前后路都守着了,等老太太奶奶姑娘们都上去了,再把路让开!”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你说你都急什么?我一把年纪了,多大的人儿屙不出来,讲这些个虚礼做什么?”

      “母亲,瞧您说的,这哪里是虚礼,这是排场!您是一品诰命夫人,这点排场都不要,那这世人拼了命地裂土封侯,图得又是什么?别的人我不管,母亲的脸面最是要紧!”

      “你说你这小猴儿,就知道嘴里抹了蜜地哄我开心。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把我这老不死地伺候上了山,你好去寻你那些红颜知己们去。不正经地给我添个孙儿,成日在外招蜂惹蝶,把身子都弄垮了。”

      “母亲,您就给儿子留点颜面吧!”

      傅锦瑶闭了闭眼,下车的心也不那么迫切了。一路来的时候,她为能够见到阔别十多年的父兄而激动,为能够见到前世的仇人而激动,为能够把前世所有的遗憾一一弥补而激动,独独忘了,不管是她想见的,还是不想见的,命运的安排下,她都会一一地见到。

      “姑娘,咱们该下车了!”

      傅锦瑶点点头,惊鹊到了车跟前,把车帘子掀开时,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把车帘子接了过去,并朝傅锦瑶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她梳着妇人的发髻,略微低着头,只露出了削尖的下巴。

      “哎哟,顾姨娘,怎么一错眼的功夫,您就凑到姑娘跟前来了?您不知道姑娘最厌烦您了?鸣蝉,鸣蝉,你是不是死了?姑娘的车跟前你不伺候,你跑到哪里去了?”

      不待傅锦瑶伸手,一个略显肥胖的妇人便冲了过来,一摆臀,把顾姨娘拐了个趔趄。她一边麻利地打起帘子,一边脚在板凳上踩了踩,陪笑道,“姑娘,让老奴服侍你下来吧,老奴这胳膊结实着呢。”

      傅锦瑶皱了皱眉头,坐着没有动。

      惊鹊见此,忙一把从这妇人手里夺过了帘子,钻出车,站在车厢外面,居高临下地骂道,“傅祥家的,我看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姑娘是何等金贵的人儿,要你来伺候?你赶紧的,哪儿来的,哪儿去,别叫我拿唾沫星子喷你!”

      惊鹊把那妇人骂走了,扭头就对傅锦瑶道,“姑娘,前面老夫人和表姑娘都下来了,二奶奶已经在旁边伺候了,咱们也下吧!”

      定国公府的女眷并不多,傅锦瑶这一辈,总共就两个女孩儿,她和大妹,但大妹因为身子不好,常年深居简出,出门十回里头,她能有三回跟着出来都很不错了。还有一位表姑娘,是姑姑的女儿崔依云,从三岁上,姑姑离世,她就被老夫人接到了府中抚养,平常和傅锦瑶走得很近。

      傅锦瑶下车的时候,旁边站了不少丫鬟,并不敢上前来。她平常身边的大丫鬟只有惊鹊和鸣蝉,鸣蝉大约在后面的车上整理她的行装,不在跟前。也有一门心思想往傅锦瑶屋里钻,想占个大丫鬟名额的,因为傅祥家的才被骂了,有了前车之鉴,那里还敢造次?

      傅锦瑶一脚踩偏,板凳晃动了一下,她身子一倾,朝旁边歪去,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了她。闻到阔别十多年的气息,傅锦瑶的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怎地不小心些?”

      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温暖,和她这柔韧的身子一样软和。傅锦瑶两只手抓住了这人的肩膀,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泪眼模糊,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面容,隔了这么近的距离,竟然都看不真切了。
      “姨娘……”傅锦瑶呐呐道,泪水已是滚滚而下。

      “瑶瑶,怎么了?”顾姨娘吃了一惊,女孩儿的头埋在了她的怀里,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然是不敢把一双泪眼露出来给人看,却也把她胸襟全部都打湿了。“可是被吓着了?没事,姨娘接着你呢,不怕!”

      傅锦瑶死死地想忍住眼泪,但她做不到,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前世的种种,种下的悔恨,如同一把钝刀,在割裂她的心脏,令她痛不欲生。

      “表妹,你怎么回事啊?莫不成要外祖母在这大太阳下等你?你架子可真大!”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傅锦瑶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她从姨娘的怀里抬起头来,迎着太阳光眯着眼望过去,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镶祖母绿轻纱抹额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用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她。她的身边是穿着桃红撒花袄,大红洋绉裙的女孩子,年纪略长她一岁,梳着双髻,头上攒成珠花的珍珠约有大拇指般大小,富贵逼人。

      这女孩子便是崔依云,她来的时候,是和祖母坐一辆车。

      傅锦瑶略微定了定心神,她松开了姨娘,用帕子沾了沾眼睛,在惊鹊的搀扶下走了过去行礼,“祖母!”她又向女孩子矜持地点头,“表姊!”

      两人均是愣了一下,老太太的目光如同一把刻刀,将她遍体刮了一遍,厉声道,“今日是南康长公主在这里打醮,我瞧你死了娘,你老子兄长也不管你,可怜不过,把你带出来,你就安分些,做出点定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来,哭哭啼啼的,是给老婆子我看的吗?”

      傅锦瑶抿着唇不吭声,心里却在想,前世的自己若是听到这么一番真心话,会不会寻死觅活?上辈子,她是挖空了心思地想要讨老夫人欢喜,老太太偏偏对她这个内孙女儿不喜,把外孙女儿捧到了天上去。她不是没嫉妒过,知道嫉妒也没用,就讨好表姊,图老太太能够多青睐她一些。

      气氛有些凝滞,丫鬟婆子们的目光都无一避免地落在了傅锦瑶的身上,均很惊诧,只觉得大姑娘像是换了个人,可人还是这么个人,只行派不一样了。平日里,大姑娘最是听老太太的话,也极为巴结讨好表姑娘的。

      但她并没有跪下给老太太请罪,反而倔强地立着,脸色平静得极近愤懑。

      “你这孩子,怎么还犟上了,还不快服侍老太太上软轿,上头南康长公主都等着急了吧?”

      一个头上盘着飞仙髻,绾着五凤朝阳攒珠钗,身穿银红百子刻丝袄,葱绿盘金彩绣纱裙的妇人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搂住傅锦瑶,笑着对老太太道,“孩子怕是中暑了,有些糊涂。媳妇让人服侍她喂点水,晚点再乘软轿上去。”

      傅锦瑶盯着妇人头上的攒珠钗,她记得这珠钗。五岁那年,奶嬷嬷搂着她指着这妇人头上的珠钗说,“姑娘,您可得记住了,二奶□□上的珠钗是大夫人的,姑娘长大了可得把大夫人的那些东西都夺回来啊!”

      第二天,奶嬷嬷不小心跌落井里死了。她第二天就病了,烧得昏昏沉沉。外祖家知道之后,就把待字闺中的姨母送进了府里,姨母在她身边守了整整一个月,她才慢慢地好起来了。

      但前世,她听祖母的话,很瞧不起姨母。外祖家是商户,士农工商里头排在末位,最叫人瞧不起。而且,用祖母的话说,姨娘是送上门来给父亲做妾的,这种不讲究的事,也只有商户才做得出来。

      姨母被外祖家一顶小轿抬进定国公府,曾经被京城里的勋贵诟病,一时间风评很差。傅锦瑶懂事之后,听到祖母说起,也跟着很丢人。

      傅锦瑶推开了二婶,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抬起头来,依旧倔强地道,“祖母,孙女儿难得出来一趟,不想乘软轿上去,孙女儿想走上去。”

      “一共一千二百三十四阶台阶,你想走上去,你是疯了吧?”崔依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锦瑶,一向娇滴滴的定国公府嫡小姐,居然想爬台阶上长春观,这对她来说,简直比她听说天要塌下来,还令人震惊。

      老太太明显是被激怒了,她定定地看着傅锦瑶良久,估摸着是无法压下胸口的这团闷气,道,“掴她!”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赵樽,不要站错队!
    男配不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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