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家有美食》焦糖小布丁

2、002

　　船行几日，一行人都有些疲乏。

　　当然，雪雁下船看到那边琏二爷并小厮几个，摇摇晃晃的模样，互相搀扶着，簇成一团。还真像极了曾经群山峻岭下的村落中，那几只幼猴因怕外人，慌慌忙忙抱到一起的样子。

　　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可爱。

　　“小姐，咱们这儿还有香蕉么？”雪雁说道。

　　黛玉正提了裙摆，准备登马车。这雪雁话说得突然，她楞了一下。缓了缓才转头，眼睛睁大了些。平日里，那一双眼睛似喜非喜含情目，仿若在这一刻染上了稚气，罕见的露出几分童真的可爱来。

　　“香蕉？”黛玉一时不解，却是回想起船上的戏语，转头看了过去，也是掩了脸偷笑一阵。

　　雪雁容着黛玉笑了，方才上前几步，扶着她登了马车。自己也顺便干干脆脆钻了进去，拿着几个软枕一顿摆动，给黛玉弄出个舒舒服服的窝来，让她先安顿好。方才自己也转身弄了个软乎的小座位，软软的躺了进去。

　　黛玉看着雪雁这一顿收拾，也不禁莞尔：“你是惯会享受这些的，这么看着，你倒像是长在了这堆软枕里，合适得很。”

　　雪雁一笑，更是歪了头枕在自己的小窝里，嘻嘻笑笑：“这当旁人面，该当是要行为得体，亭亭玉立的。不过……”

　　她一挑眉，露出几分俏皮来，又将枕头调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来：“我雪雁，最想做的便是喝天下最烈的酒，啃世间最美味的肉。人前做最诚恳的猴，人后做躺得最美的咸鱼。”

　　这话说得直截了当，不带一丝一毫的掩饰。甚至，黛玉在她眼里，竟然还看到了得意。

　　“雪雁你还真是……”黛玉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的笑着摇头，“特别啊。”

　　还想啃肉喝酒，哪里有个小姑娘家家的模样来。

　　十岁的身体，苍老的灵魂啊！雪雁故作深沉的扶额，嘴角却是极为邪恶的笑。这两辈子加起来，自己算上去也算是个老阿姨了呢！

　　两人兀自打闹着，马车缓缓行走，穿梭于大街小巷。说起来，那贾府也算得上是金陵四大家之一，所居之所自然有些不同。这入了城，总还是要三转五弯的。

　　马车做久，晃悠得无趣。雪雁翻了身，偷摸摸的探了小脑袋出去，看着街景两眼放光：“小姐啊，这和咱们江南，确实有很多不同啊。”

　　其实也看得不真切，一晃就过去了。但就是这眨眼而过的街景气氛，就已经惹得雪雁心里痒痒的。

　　黛玉却没什么心思看景，只是靠着，眉头微微蹙起来，并不说话。

　　雪雁等了会儿，见没声音。转头看向黛玉，才发现她又露出那般深思的模样来了。连忙凑过去，颇为亲昵的抱住林黛玉的胳膊，脑袋贴了上去。

　　雪雁抬头道：“小姐，你怎么又露出这样的表情了。这蹙眉，不适合你啊。”

　　她说得抑扬顿挫，颇为有趣。倒是驱散了几分黛玉心头的忧虑，她笑了笑，像是思索什么，良久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说，这贾府……”黛玉开了口，又觉得不合适，便又咽了回去。

　　只是那一双似泪非泪的模样，让雪雁看得觉着心疼。却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讨好一笑，大咧咧把自己塞黛玉怀里。两人自小一同长大，情感自不一般。更何况雪雁来后，黛玉从衣食住行都有了不少别出心裁的更新换代，两人这般亲昵举动倒也做惯了的。

　　黛玉抿唇，玉手芊芊。抚着雪雁的小脑袋，一下一下的。一时间，马车里颇为安宁。

　　雪雁正思索着劝解的办法，马车便意外闯入了一阵喧嚣。

　　“我这荷包，天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出了家。我也不想的，可你看，这桂花糕我已经啃了半口。我现在转头送还给你，你也要不了啊。”

　　俏皮的女声传入耳中，倒是让黛玉变了颜色。眼眸闪了闪，试探着想往外看，却又收了回来。一放一收之间，倒是破天荒的露出几分小孩子的顽皮模样来。

　　雪雁见状，笑了笑。倒是颇为知趣的凑到帘旁，小心翼翼掀开了一点，探着往外听。

　　“小姑娘，我这也是小本生意，不带赊账的。”街边小贩的声音颇为苍老，话既一出，像是得了周围不少人的应和。

　　“是啊，这老张在这儿摆摊卖茶，平日里也赚不了几个钱。这赊账，也从来没听过的啊。”

　　“看着这小姑娘穿得不错，还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怎么还能吃饭带赊账的。”

　　“你可别说了，哪家大家闺秀能这样抛头露面的，哪里有个史家姑娘的样子。说不准，这身衣服的来处都两说呢！”

　　史家？

　　雪雁身子一抖，转头望向了林黛玉。默默坐回去，试着说道：“这位小姑娘难道是史家姑娘？可这史家那位大小姐，仿佛不是这个年岁啊……”

　　黛玉眉头微蹙，并不说话，只是担忧的看着外面。手里拿着的丝绢，捏得更紧了几分，出了皱褶。

　　林家独女要上贾家，当初林如海自然要打听好自家女儿过去后的处境如何。除了贾家四春几位姑娘外，这史家的适龄女孩儿，自然也在当日打听的内容之中。

　　“莫不是，史大姑娘？”雪雁问道。

　　黛玉抿唇，下了决心：“雪雁，要不你下去看看，若真是史家姑娘，便请上来。若不是……也帮她把银钱补上。”

　　史湘云听闻，是个父母双亡的。黛玉看了她遭遇便心有所感，这时候听了名号，更是多了几分怜惜。

　　雪雁看着黛玉，笑着一摊手。就像那年画上的小童子，目光灼灼的看着黛玉，满脑袋都顶着“没钱，求支援”。黛玉一笑，一小袋金瓜子便落了上去，颠上几下还挺沉的。

　　这年头，若是吃了霸王餐。怕是脸面丢尽，雪雁这般想着也挺着急。得了令，便掀帘下了马车。

　　不过，那边小姑娘仿佛已有了自己的解救小方案。

　　“老人家你看，我这也是诚心诚意想弥补。荷包丢了，确实是出乎咱们大家的意料之外。”小姑娘说得摇头晃脑，“我家丫鬟在，要不我把我先压这儿，你放我家丫鬟回去取钱赎我？”

　　以身抵押，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小姑娘声音清脆，倒没半点儿受这没钱窘境影响的模样。

　　雪雁实在没忍住，“噗”的一下就笑了出来。险险的捂住了嘴，将声音咽下。只肩膀抖得艰难，忍得她实在辛苦。

　　不过，所幸围观的人都被小姑娘这一招给惊着了。一时间像是石头入了潭水，议论之声四起。

　　那位卖了半辈子茶点的老汉，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阵仗。咽了下口水，不可置信道：“押……押人？你把你这人押我这儿，多久拿，能拿你家那个钱回来啊。”

　　小姑娘眨着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颇为真诚。靠近几步，将小脑袋靠在木柜前，期待得很。就连她身旁那位小丫鬟，也是睁大了的看着老人家，对自己咫尺可及的自由垂涎若渴。一对的诚意满满。

　　“那……”老汉本还皱着一脸褶子，这时不知看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摆摆手，“快去快回。”

　　这话刚一出，那两个脑袋同步得很，都是一歪：“谢谢老伯伯。”

　　声音脆生得很，话也讲得甜。只不过，这话刚说完，那丫鬟便转头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了身影。颇有几分准备一去不回的架势来，身后一路烟尘。

　　“小环，你记得回来赎我啊，我可靠你了！”小姑娘大声喊了一句。这声音一出，那边小丫鬟像是绊了一下，顿了一顿后，跑得更快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丫鬟取钱不太靠谱。肉包子打狗的模样，越看越像……

　　这边留下的小姑娘挺不见外的钻进了柜台后面，也不知道哪里拿了的一块布。往身上一裹，做得干净利落，面粉沾了不少。

　　“小姑娘，你这是？”老汉惊呆了，深觉今日诸事不顺，甚至想要关张大吉。

　　史小姑娘一笑：“等我家丫鬟来之前，我便在这儿给您当小工了。等钱取来，赎了我再走。”

　　这场面越发的难以控制了。雪雁连忙拿了几片金叶子握在手心，上前几步。所幸身量狭小，从人群中钻了缝隙，几下就来到了小姑娘身边。

　　“诶，你是史家姑娘么？”雪雁凑近小姑娘耳边，小声问道。

　　那小姑娘像是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躲得飞快，就连她脸旁未褪尽的婴儿肥都抖了几下，嘴角还没擦干净的糕点碎渣轻轻落了下来。

　　“你！”小姑娘震惊得很，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小姑娘说了话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摆着两只小胖手，抖得紧张：“没，没有。我不是的。”

　　雪雁抿唇，忍笑得难受。上前拽了拽小姑娘的衣袖，没理会她微弱的挣扎和颤抖。点了点绣在袖口那一朵小小的花纹，笑道：“史家家纹，你都穿出来了，身份早已瞒不住的。”

　　“啊？”史家小姑娘叹了口气，脸上的落寞再掩不住，“完蛋了，这下我要给我家老父亲丢脸了。”

　　人不大，这话说得倒老成。还两只手紧紧攥着袖口的纹路，颇有种亡羊补牢的架势。

　　雪雁笑了笑，不着痕迹得递给她两片金叶子：“这肯定够抹平帐了。”

　　小姑娘先是一愣，小胖手捏了捏，方才意识到这两片叶子的货真价实。一时间，小腰板挺得直了许多。将一片金叶子往柜台上一放，掷地有声，颇有气势的模样。

　　“老人家，你看我其实是有钱的。”小姑娘眼睛眨了眨，纵然心虚了一瞬，也极快的掩饰了过去，色厉内荏的接着道，“之前，之前我就是考验你一下。”

　　说罢，还环视一周。冲着站不远的一位小少爷故作凶恶的喊了句：“散了散了，看什么看！”

　　她自以为凶狠，这奶声奶气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那老汉被这般突变状况弄得一愣，刚拿了金叶子。柜台前的小脑袋就已经没了身影，溜得飞快。

　　雪雁被这番操作震惊得五体投地，等回了马车还缓不过来：“小姐，看年龄，应当不是史家史湘云姑娘。不过也真是个独特的人儿。”

　　黛玉楞了下：“她没收咱们的钱？”

　　雪雁摇了摇头：“收了，还问小姐名讳说要还，我没回她，赶紧就跑回来了。”

　　黛玉显然也是听到了刚刚史家小姑娘的豪言壮语的，嘴角微微扬起了几分。眼底里这一路都藏着的忐忑，总算是被冲淡了几分。

　　雪雁见状，连忙上前握住了黛玉的手劝慰道：“咱们走吧。小姐你看京城也能有这般的姑娘什么也不怕。这贾府，又有什么好担忧的。毕竟，是您外祖家啊。”

　　黛玉轻轻点头，总算莞尔。

　　正讲着，这马车便停了。

　　贾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