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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复仇的第三十三天 ...

  •   ***
      抓鬼切和颜路的魔教教徒,尤其领头人,做事异常小心谨慎。没有因为鬼切和颜路两人是未成年的孩子就轻视他们。

      一路上这伙人行踪低调掩饰得如影似鬼,鬼切和颜路差不多都处在昏迷之中,根本没有足够的清醒时间让他们寻找逃脱的机会。

      等到他们两个终于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他们已在囚牢之中。不知外界具体是什么地方,环顾四周上下只有冰冷坚硬黑黝黝的石头,就连石壁上火把散发出的橘红色光芒都带着浓重迫人的压抑。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子令人作呕刺鼻的腥味,蛇虫鼠蚁满地乱爬,料想这间石牢常年款待的客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没有人看守他们,目光能看清的边际之后一片黑暗,除了地上蛇虫鼠蚁发出的窸窣嘶鸣,唯有他们清浅的呼吸声和平稳的心跳声。

      两个孩子都很镇定。这让暗中窥探监视他们的人啧啧称奇。

      忽然颜路一把将鬼切揽入怀中,紧紧抱住的同时,还贴在鬼切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清楚的音量低声道:“小珏,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

      原本要挣脱的鬼切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这时又听颜路道:“……以我的性命为誓。”

      十岁孩子还未彻彻底底脱去奶音的语调,可言语里饱含的郑重和严肃却沉甸甸的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鬼切一直都知道颜路从小就看重他,他也一直都对对方的行为视而不见,但此时此刻这份属于一个孩童最真挚的誓言重重地摆在他眼前,他发现自己无法再视而不见了。
      “为什么?”鬼切有片刻恍惚,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只是当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心底禁不住自嘲——颜路还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真孩子,而他是个拥有成年妖怪灵魂披着人类孩童皮囊的伪孩童,他寻根问底根本就毫无意义。

      在这种阴森可怖的情况下,原本应该是他去安慰别人,现在反而是颜路说要保护他,两相对比,真是无比的荒诞。

      鬼切已对颜路能给出的答案不抱期待。一个孩子,能说什么花儿呢?他忘了孩子是最会说真话的,往往那些简单纯粹的真话最能直击人心。

      颜路笑了笑,把怀中弟弟小小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些。他道:“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哥哥,哥哥保护弟弟天经地义。”

      鬼切听了,心道果然回答得很无聊。他这一次没有像更年幼的时候跟颜路计较哥哥弟弟的称呼和名分。

      颜路接着道:“我最喜欢小珏了。”就像爹爹对娘亲那种喜欢,容不得别人欺负自己喜欢的人,全身心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这话他藏在心里,没敢说出来。因为他有预感,小珏不会喜欢听到他的这些话。

      他也没觉得自己的喜欢有问题,打小见的人太少,他总认为所见所闻很多都是这个世界里天经地义的存在。

      鬼切有点儿没耐心了,可一想到方才颜路郑重无比许下的誓言,他便忍了,姑且让颜路任性一小会儿。

      颜路对弟弟这一小会儿的温顺感到非常开心。他贴得更近了,几乎嘴唇都要触碰到那柔柔软软的耳垂。

      他以一种只能感觉到气却听不见音儿的调调,在弟弟耳边怂怂地道:“你是我的。”
      小珏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小珏,抢走小珏。

      鬼切只感到耳朵痒痒的,忍不住推了一把颜路,问道:“你在说什么?”

      颜路没吭声。这时整个石牢突然一片光明,有人走了进来。抬头一看,还是抓他们那伙魔教教徒里的领头人。

      对方这时候没有做掩饰,整张脸都暴露了出来。

      一张皱纹纵横,皮肉下垂得十分厉害的苍老干枯脸,两锐利阴戾的眼珠子像是硬生生嵌在了上面,嘴唇呈现紫黑色,活像中了剧毒未解,身上穿了一件暗青偏黑的宽袖长袍,仔细看上满绣诡异花纹。

      这人的个子较正常人还要高半个头,一身行头装扮里最夺人视线的是他在火光下亮锃锃的光头。
      其实,那光头上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暗黑色调的花纹盘踞在他的光头上,甚至沿着脖子向下延伸,可见如果此人脱掉衣服,身上定是遍布同色调的诡异花纹。

      居高临下盯住鬼切和颜路,这人身后拉长扭曲的影子落在石壁上如同一个恶意满满的妖魔。
      这人一颗祸心几乎包藏不住,颜路十分警惕,不由得把弟弟抱得更紧。

      哪知对方瞧见颜路下意识的行为,嘴角勾起一个恶毒的笑。

      “老夫乃本教护法左使阎望春,细细究起来,算是你们的长辈。”阎左使用他粗噶沙哑仿佛被沙石重重磨过的嗓子淡淡道,“你们的娘亲苏妙音小时候老夫还抱过她,她见了老夫,也得恭恭敬敬叫老夫一声阎老叔。”

      鬼切早就料到自己母亲跟魔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见对方一副要跟他们闲话家常的模样,也不愿去多搭理。

      颜路却不似鬼切那般丝毫不关心,他有很多疑惑也有很多猜想,见对方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要跟他们谈话,他便也跟着开口道:“既然你与我母亲是故交,且还是长辈,为何这般待我们?”

      “小子别着急。”阎左使一笑整张脸更是惊悚可怕,“你娘亲……嘿嘿……”

      阎左使怪笑了起来,像是洞察了什么秘密。他嘀嘀咕咕道:“……难怪当年那丫头能得教主青睐,我当是什么怜才之心,原来竟是……小丫头真是太蠢了,教主那般人物不爱,非得跟个小白脸私奔……”

      他摇头晃脑咕咕哝哝,一副万分遗憾的模样,忽地又莫名其妙桀桀笑起来,在那儿含讥带讽语速极快声音极小地道:“教主啊教主,枉你武功盖世,容颜倾天下!魔刀都为你所收服,老夫还以为天下间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倒是没想到,英雄气短,你折在了情之一字上,连要个女人都需要强迫!最后还让人逃了!带着你的种跟了别的男人……”

      说着说着他神经质哈哈大笑,为那位曾经让所有人心惊胆战的教主竟被戴了绿帽感到十分痛快!
      鬼切和颜路完全不能了解阎左使的脑洞究竟歪到了什么地方。

      颜路看着阎左使如此癫狂妖邪,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他把鬼切的手紧紧拽在手里,就算鬼切要挣脱他也不放。

      阎左使发够了疯,冷静下来后再次直勾勾盯住颜路。他拿出一种温柔得令人鸡皮疙瘩泛滥渗人无比的语调哄着颜路:“你叫颜路对吧?颜路?燕路?嘿,小丫头找男人还真是凑巧!你要乖乖听话,老夫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见到颜路不以为然的神色,他倏地收了笑容,嘴角耷拉着如蛇吐信子一般幽幽嘶嘶地道:“你要是不听话,老夫就惩罚你的弟弟……”

      说着他冰凉粘滑恶心的视线落在鬼切身上,诡谲地道:“小丫头不仅背叛了教主,还背叛了义父。苏没种那老贱人,最喜爱这种青葱嫩好的小娃娃。小丫头当年聪明机灵,哄得那老贱人破天荒地把她视作女儿,如同亲生,弄死了那么多女娃男娃都没舍得动她一根指头,结果养了个白眼狼,见了野男人就跑了!唉,老贱人恨呀…..”

      他眯着眼睛看向颜路,桀桀笑道:“老贱人最近听说没良心的白眼狼跟着野男人又在江湖上出现了,正恨得不得了,如果这时候老夫把他的便宜外孙送上去…哎呀,玩弄自己的外孙,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娃娃,老贱人一定会很高兴!”

      颜路很多地方听不明白,不过不妨碍他听懂对方在威胁他。他脸色阴沉冰冷,澄澈的眼眸中一片欲噬人的浓黑在不断扩散开去渐渐化为无机质寂灭深渊一般的黑暗。

      明明他还未完全长开,甚至瞧着弱得能让人一指头摁死,然而阎左使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竟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教主……”阎左使条件反射地膝盖一软,差点儿直接跪下去。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明白方才那一瞬他被一个小娃娃用眼神震慑住了顿时气急败坏!

      不愧是那人的种!阎左使想道。原本他还只是言语威胁,出了这一茬他非常想动真格先把这小东西的弟弟抓出来折辱一顿!

      当着小东西的面,好叫小东西明白他并非嘴上说说吓人。
      然而当他正要施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曾经面对那人时所感受到令他无法反抗只能听从驱使的威压和方才那小子令他差点儿失态的眼神……

      阎左使的脸色一瞬苍白灰败,他阴阴地瞥了一眼颜路,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颜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脑门上沁出了一片细汗。可见他刚才为了弟弟的安危是多么紧张。
      抹了一把汗,回头却见弟弟冷静得不似常人,正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他。

      “怎么了?”颜路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并未发现什么怪异之处。
      鬼切收回眼,低头若有所思。

      魔教教主燕江崖究竟是什么人,对人的震慑竟到了让人面对着一个跟他容颜有似的小孩都还能起作用的地步!
      颜路还处在小孩子的年纪,严格说起来不能说是跟成年的燕江崖一模一样。

      寻思了一会儿,鬼切就无暇去多想了。因为阎左使显然不心甘那么窝囊,他要找回场子他要报复回来。
      他派人把他们两兄弟分开关押,到没让他们看不见彼此,只是中间隔了距离。

      巨大的水牢里,鬼切和颜路各关在一个铁笼里,悬在上方,下面是养满了牙齿锋利的食人鱼。

      鬼切借着微弱的火光和他本就能夜视的双眼,能清楚看见在浑浊肮脏的水中一闪而过的食人鱼森白如人骨的细密鳞片。

      每天都会看不清脸的人一声不吭地拖来许多残破的尸体,扔入水牢喂食人鱼。每当那时,就能看见那些平日里只会在水面下飞速一闪而过的银色食人鱼兴奋地纷纷跃出水面,抢食那些尸体。

      一时间噬咬啃肉的声音密密麻麻响成一片,伴随着哗哗啦啦的水声和冲天而起的血腥气,可真令人头皮发麻恶心不已。

      而恰恰这个时间段,铁笼会被人往下放,正好到食人鱼飞跃起差一点能够到的高度。给他们送牢饭的人会在这时候打开水牢上的天窗将食盒放下来。

      牢饭虽然两份,却只有一份属于正常的食物却只能让人吃三四分饱,余下的一份则是用人肉烹制足量足份喷香扑鼻。
      给他们喝的水也只有一份少量的是干净的水,另外一份是腥味冲鼻的人血。

      每次送饭的人会机械地问他们选哪一份食物。

      颜路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先选择那一份最变态的食物。当正常的食物和水摆在鬼切面前时,他发现自己的手重逾千斤。

      他一点儿都不想吃,这并不代表他舍己为人,愿意把正常的食物和水让给颜路。实际上给他什么食物他都不在乎,因为他可以选择不吃,纵然是饿死他也不在乎。

      但是颜路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弟弟忍饥挨饿,甚至活生生饿死,尤其送饭的人明显更‘尊重’他的选择,只要他选了就会听从。
      颜路更不想看到自己宝贝万分的弟弟啃食人肉和喝人血。

      如果他们兄弟中间非要一个人下地狱,颜路希望是自己。如果有一丝生的希望,他绝不愿意死,因为他发过誓要保护弟弟。

      “小珏,我们要活下去。”颜路总是对另外一个笼子里背对他的弟弟道,“爹爹和娘亲还在外面等着我们。”

      “小珏,不要赌气不吃饭。”颜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以最温柔的嗓音哄着自己的弟弟,“能吃一口是一口,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给你讲故事。我可能没爹爹讲得精彩,但是我会努力……”
      他甚至说他可以唱歌给鬼切听,都是苏妙音曾经唱过的歌。

      鬼切如今是人类的血肉之躯,他必须吃饭喝水。他或许可以消极的冷处理别人恶意的折磨,赌一赌对方到底敢不敢真饿死他,可颜路的不放弃和劝说,他能无视一次两次三次,却无法次次都不搭理。

      吃尽嘴里的食物尝不出味道,喝入喉咙的清水像是被下了什么咒,他莫名觉得火辣辣的噎人……
      那一边如愿看到弟弟吃饭喝水的颜路,则会在弟弟吃完后,背过身去,拿起那些沾一口都可能将永远堕入噩梦的食物。

      “小珏,别看着我,我不想吓到你。”颜路说这话时,有鲜血和碎肉从铁笼掉落,这立刻吸引了下方抢食完尸体仍旧不满足的食人鱼。

      银白的食人鱼纷纷张着嘴露出满嘴细密尖牙,跃出水面试图跳入铁笼中啃咬那近在眼前却不可得的肉食。
      鬼切也不想看颜路,只是他控制不住地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其实,他们两个都明白,他们对于魔教阎左使还有用。对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所以他们大可以什么都不吃,以绝食来抗争。
      然而这样硬对硬下来,阎左使的怒气无法宣泄,只会找更多的法子折磨他们。鬼切根本不在意。阎左使为人奸猾眼毒,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对兄弟里面只有颜路是最好威胁的。

      因为颜路的弱点暴露得太彻底,所以阎左使完全不会在鬼切身上做无用功,何况他真正想折磨的确实只有一个颜路一人。

      颜路明白这点,自然不会闹绝食。只要弟弟能舒服些,他何必去连累弟弟跟着自己吃更多的苦。他最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他的弟弟颜珏。

      这种受制于人而只能逆来顺受妥协,看起来的确令阎左使非常愉快!他在暗处看着,心道再厉害的小狼,多训练训练就会听话了,到那时……

      他不知道的是,那看起来被控制住只能妥协的小崽子,眼眸里生出无限化不开的黑暗,一反表面上的平和懂事,心底翻腾着一个暴戾的声音——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机会,一定,一定千万倍还之——

      魔教阎左使或许完全没明白他抓住的究竟是颜路的弱点还是……逆鳞。

  •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的内容有些地方可能会引起不适,想了想还是写出来了,我先高能预警!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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