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来应是卿》言敬之

37、番外：沈离自述

　　旁人都说我的性子清冷平淡。父亲在我十二岁那年便是把这生离寺交给了我，与母亲浪迹天涯去了。
　　我没有什么感觉。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十二岁的小孩子，父母亲都不在身边，竟是没有半分悲喜。
　　父亲说：“成大事者，都是没有什么过多情绪的。”
　　那我就是成大事者了吗？
　　后来，听属下说在冬笙国出了一位人人称道的太子殿下，我与那位太子并称为天下双杰。一位清俊端正，一位谦良儒雅。
　　竟是用容貌来说话吗？
　　但我的心里还是升起了几丝好奇。
　　于是我便到冬笙国去了。
　　初见那位太子是在皇宫里，我的身份是个邻国使臣。他一身白色的华衣，气质凛然。
　　他对着我温和地笑，举了举手中斟满酒的杯子，举止谦良，无一不符合着皇室的规矩。
　　但那莫名地有些风流肆意的味道在里面。
　　他一定会成为一位好皇帝。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俊美的脸，莫名其妙地咽下了一杯酒。
　　我从来不喝酒的。
　　过后，我抚摸着急促有力的心跳，皱了皱眉。
　　生离寺从来都很多事情要去处理。此番去冬笙国，本来就是我任性了的。
　　后来时常听到那位太子殿下的逸事，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言冬，字敬之。
　　这个名字的来历其实很是简单。那位太子殿下生于冬季，便是取了个冬字做名字。
　　言敬之。
　　我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有些奇怪的情绪翻涌了开来。
　　再到后来，听说冬笙国乱了。冬笙国皇帝迷上了一个男人，荒废政事，再加上邻国虎视眈眈的，便就这样乱作一团了。
　　我从来都知道天下终究有那么一天会不太平。却从未料想那么快。
　　我以往的冷静自持全部尽数瓦解，只是迫切地想要到冬笙国去。
　　去见他吗？
　　我不知道。
　　途中，听说冬笙皇后自杀而逝，冬笙太子整日酗酒，冬笙国即将毁于一旦。
　　心忽然就好痛好痛。
　　他那样的人，竟是酗酒了？
　　该是多么大的悲痛才叫他酗酒了呢？
　　我终归是迟了一步的。
　　他本可以成为一位很好的帝王，本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如今，落了个这样颓然的下场。
　　在冬笙国的生离寺里，我见到了他。他抱着酒坛子，一身酒气，尽显颓然。他躺在地上，任凭那漫天的落花将他埋葬。
　　他看见了我。
　　被他注视着，我的心情澎湃着，莫名其妙的澎湃着的。
　　他忽然笑了，笑得眯起一双眼睛，邪魅至极。
　　他问：“公子可要来尝一尝新出的春帐宵呢？”
　　我的脸上闪过一丝悲痛。
　　我闭了闭眼道：“好。”
　　他起身，整个身子倚在我身上。我能清清楚楚地闻到他身上的酒香。他问：“你可知道我是谁呢？”
　　我微微地颤了颤，最终还是道：“冬笙太子，言敬之。”
　　他忽然就放开了我，好像刚才那位意乱神迷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抱着他的身子，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我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这片如轻云一般烂漫的桃花，忽然觉得这里就是个地狱啊。
　　怎么能让一个那么好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殿下……”我哑着声音道，如同我们的初见，如同我只是个默默无名的使臣，而他，依旧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
　　我抱着他，任那漫天繁花把我们都埋了罢。
　　天亮时，我走了。
　　我只是想，为他，为我的太子殿下做些事情。
　　最后的最后，他把天下搅得乱七八糟，便离开了。
　　有人说，他死了。
　　自杀死的。饮了失意的鸠酒。
　　于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也是派了人去寻他下落的。
　　理所应当，没有。一丝线索也没有。
　　我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似乎缺了一块一样。
　　生离寺的事务很忙，忙着忙着，我便不复韶华。
　　终于，我行将就木。
　　那天夜里，月凉如水，我提了坛春帐宵到那个地方，一个人，看漫天落花。
　　花落，酒空，人逝。
　　我死了。
　　照我的吩咐，手下把我葬在那里。
　　记忆回笼，我坐在九华宫自己的寝殿书案前，有些不知所措。
　　翻开冬笙太子传，我恍惚着，仿佛那些只是我的幻想罢了。
　　但我还是任性得不像我自己。
　　我四处漂泊，专寻一些凶煞之地。
　　因为听到哪位老神官说，罪孽深重的凡人死后，极有可能成煞。
　　不知道算可惜还是不可惜，几百年来我从未再看见过他。
　　后来，听说在蓬莱仙山上，有一间竹舍，那里的茶水能让人心神安宁。无数人踏着时间的索桥前去拜访。
　　而我却如此欣喜异常。
　　因为，竹舍的主人，名字叫做言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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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脑子里上过这么一句话
你道我不识情趣，却不知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