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租客》青丝无用

19、【番外一】初七

　　极北苦寒之地。

　　两个高耸入云的物体突兀的矗立在四季如冬的雪山树林间，一个是千年的红豆杉树，另一个是移动信号塔。

　　两者之间，是矮得不能再矮的山顶小木屋。

　　屋内陈设简单，led灯泡尽职的工作着。很难想象，这么寒冷的山顶小屋里竟然通着电。

　　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妙人儿坐在屋间。她眉头深锁，眼不错珠的盯着床上沉睡的老人。

　　老人行将就木，身体已有败色，四肢与什么根系连接在一起，像是输送氧份的管道，维持着生命体征。

　　“卫将军。”

　　“末将在。”

　　“罗……他死了多久了？”刚刚被电话叫出关，才发现这人已经没了魂魄。

　　“……已有月余。”在她面前，卫将军不敢把死字跟床上的老人说到一起。严格的说，是魂魄消陨，脑子不动了，“但……身体还在运转。”

　　“三魂离体还运转个屁，”妙人儿轻斥，“犹豫什么？怕我想不开么？”

　　“末将不敢。”

　　“都说情劫难渡，我原还不服气。这一百年，我放弃修为选择结婚生子、为妻为母，两样都没做好不说，竟还是堪不破这生死。”毫无建树的几十年，就这么一晃过去了。

　　“道长，悟道为仙，悟不出就仍是凡，没什么损失，也不用太过在心。这修仙之道若轻易可破，那不遍地都是神仙了。”

　　“道理是对的，可我仙不仙、凡不凡。几百年来除了为祸人间，什么好事也没做过一桩。到头来当了个甩手掌柜，找个由头躲在这里，两耳自闭，装做听不到，看不到罢了。”女道长自嘲一笑，什么都明白，可还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没有道长，末将早就死于奸人刀下，愿为道长肝脑涂地。”

　　“撤了吧。”

　　“撤？”卫将军不是很懂撤什么。

　　女道长拉起与树根连在一起的手，那手触之冰凉，已经没有多少体温，“这些束缚撤了吧，人死如灯灭，世间人都是如此，我有什么资格特殊呢。”

　　“末将……遵命。”卫将军抱拳领命。

　　树根像正在退潮的海水，一缕缕地松开了老人的四肢。床上的老人立刻灰败，脸上再无一分颜色。

　　“小葵的事，不能再拖了。”她捏着手里的智能机，又上眉头，“你随我出山吧。”

　　“真的？”这卫将军原在地底，为了给道长的爱侣续命才与这千年衫树相连。本性都没变，仍是少年心性，能回世间一遭，这重生才有了意义。他掩饰不住雀跃地道:“末将领命。”

　　两人出门，雪山的冷风立刻席卷而入，老人冻上了一身冰霜。

　　女道长见状念了一声，“也好。”伸手凝了一座冰棺，把老人封在里面。

　　那年一个小孩，躲着屠村的毛子误撞了女道长的修行之地。

　　“姐姐真美。”大眼懵懂的孩子不知害怕，只当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姐，放下戒备的围着女道长。

　　“姐姐叫什么名字？也是为了躲毛子，藏到这里来的么？”

　　“不是。”冷漠的女道长只回了后边一句。

　　两人相处半日，一辈子一件好事也没做过的女道长突生了恻隐之心，领着这孩子下山找他的家人。

　　哪还有什么家人？逃的逃死的死，全村一个活口都没有，村口只有毛子战利品一样堆成的手山，都是从村民身上割下来的。这残破的画面和女道长当初预言的一模一样。神州大地，百年不兴。

　　孩子吓得不会哭，夜夜梦魇，把女道长愁出凡人情绪。孩子不能辟谷，诸多麻烦。带了几月便托付给了前来探望的石灵族长老。

　　“姐姐你不会长的么？我都快超过你了？”石灵族长老每次来都带着小孩。

　　“姐姐你不变么？看着比我还要小几岁了？以后叫你妹妹吧？”

　　“姐姐我好想你……”

　　静修的女道长终于忍不住下令:长老别带他来了。

　　两人再见竟是在罗布泊为了一块太极玉佩。

　　时空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妖魔横行，凡人死的死疯的疯，女道长前去收妖，碰上了前来镇守的罗生。现如今已是营长了。

　　“姐？！”英武的罗生惊喜的喊，可对方还是十八模样的小姑娘，这个称呼不合适了。长老从来不说女道长的事，后来连见都不让见了。他笑着一口大白牙，挠着后脑勺，羞赧地问:“你叫啥名啊？咋跟仙女儿似的，都不变样的。”

　　“初七。”女道长回道，也欣喜这娃娃知道害羞，终于不闹人了。

　　“初七？那不是个日子么？没姓？”

　　初七奇怪这孩子的话怎么永远这么多？“我出生的那天是初七。”

　　“那爹娘呢？没姓么？”罗生这娃娃真是不能跟他搭上话，有一句就得说十句。

　　“我是祖宗，哪有爹娘？”初七奇怪的问？

　　“啊？”这句罗生就理解不了了，不过不耽误他跳脱，“那你结婚不就没了父母之命？你有单位么？结婚能找组织么？这可是大事？”

　　初七道长一脸黑线，“你怎么比长老还烦。”长老都不敢这么直接的劝婚。

　　“长老她年纪大了，烦一点正常的。”罗生也觉得长老话有点多。

　　“……”

　　时空门关不上，罗生为救初七差点被吹成干尸。事毕，初七只好把他领回山里照顾。

　　这娃娃大了不烦人改黏人了，女道长治好人赶紧把他送走。

　　罗布泊的事变成秘辛埋进档案，功过不论。后来又赶上十年动荡，罗生因成分不明被带袖标的打成重伤。

　　“你怎么总受伤？”初七捡回只剩半条命的罗生皱眉问？

　　罗生不说话。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认不出来了。唯一不变的，只有初七永远年轻的模样。

　　“你是神仙么？为什么不能救救世人。”

　　初七反问，“救了又如何？”

　　“少让世人受点人间疾苦，不也是积德么？”话本里不都这么说么？

　　“疾苦，也是你们自己作出来的，无非是私欲作祟，与我何干？”初七在罗生的伤口上重重的按上草药，恨恨地说，“你又知道我没理过人间疾苦了，再说我本来就不是神仙，只是一个惹祸精。”

　　罗生看着初七突然小女儿神态心中一动，脸上也染了粉红。

　　“你脸红什么？”初七不解道，“憋着要骂我？”

　　“不不，”罗生急急否认，这初七道长常年不与人接触，说话较劲得很，只能平辅直述，一点弯都不能拐。

　　他道:“我在想和你成亲的事，不过就是想想那种，你刚刚的样子让我想到的。我知道配不上你，你别多心，我就是……突然的想法。”

　　“为什么配不上我？”初七道长没懂他罗里吧嗦一串话的意思。

　　“就是……我30多了，”罗生指指天仙一样的初七，又指指鼻青脸肿的自己，“显而易见的，差距太大了。”

　　“你说我老？！”30多怎么了？谁还没年轻过？显摆什么？我能活好几百岁，你能么！

　　“……当然不是，”罗生摆手否认，顺着初七说话就完全聊不下去了，只能跳出怪圏，用凡人的思维期盼的问:“那你能嫁给我吗？”

　　长老从初七能听懂人话就在她耳边讲开枝散叶，长老快死了也没满足她这个心愿。虽然这娃娃烦人了一些，却也是这十几年初七心中唯一有过挂念的人，不然哪那么碰巧能捡到半条命的他。初七不太清楚这叫什么感觉，总之……

　　“那就嫁吧。”

　　婚后只有甜蜜的二人世界。这一闹一静相得益彰，反倒出奇的和谐。罗生60多岁生了场大病，两人才想起来要孩子。

　　凡人寿命太短，好像一眨眼就老得不成样子。初七为爱人又破了戒，孩子扔给长老的重孙子，自己逆天改命，世事不问，续了罗生快三十年。

　　情到深处情转薄。

　　初七走出几步回看了一眼，眼角还是流下一滴热泪。

　　再见了，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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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七是我以前的网名，算是很早之前构思出的人物。毛子屠村史料已不可查，但是真实存在的。罗布泊是双鱼玉佩，彭加木案。前面几本都是围着双鱼玉佩做线索的，我的书里叫太极玉佩，因为我觉得所谓双鱼，指的是太极双鱼，而不是像鱼和能变出鱼的玉佩。
初七不是没抽罗生的生魂，罗生六十多就该死了。初七连魂带人一起续了三十年。
寿终正寝魂魄就散回灵荒了。
不过以后初七会把罗生从灵荒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