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租客》青丝无用

5、生病

　　微信消息跟石沉大海一样，发出去便杳无音信。

　　方逐流慢慢接手张硒转过来的工作，变得忙碌。日子不断重复又重复，人也如机械一样麻木了起来。

　　“咳咳咳。”张硒咳嗽越来越严重。

　　方逐流默默从办公桌里抽出个一次性口罩戴上。

　　“哎，嫌弃我，方逐流你至于么！”张硒嚷嚷道，“你没咳嗽过？”

　　“没你那么柔弱。”不熟的时候天天围在屁股后面喊逐流，真熟了就连名带姓的叫人大名。突然理解《大话西游》里的铁扇公主，小甜甜和牛夫人，那落差足够发电的了。

　　“哼，笑话人的不如人，等你病了，我也戴大口罩气你。”张硒边咳边愤愤的说道。

　　好的不灵坏的灵，竟真让他一语成谶。

　　张硒不愿意被叫柔弱，整来几套健身器械，跟方逐流好个显摆。健身房钥匙，两人一人一把。

　　天天窝在办公椅里吹空调，肚子上的肌肉都成肥肉了。方逐流在办公室等张硒半天没等到人，给张硒发微信说了一声，便拿了钥匙先去了健身房。在跑步机上快走了一会儿觉得闷得慌，到门口接了一杯饮水机里的水。

　　在大玻璃门门口咚咚喝了两口水，透了会儿气胸闷的感觉消失了。是空调开太久了，空气不足吧？方逐流打开大门，觉着不能白来，又回跑步机，快走了一会儿。

　　这一会儿太励志了，方逐流调了二十分钟跑步模式，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再跑一会就觉得胸前闷闷的。眼前一黑，直接进了急诊室。

　　心肌梗塞。

　　“支架么？”大夫像卖盘的商贩一样，一会儿换个人过来问一遍。

　　方逐流的妈妈刚下飞机就被抓去医生办公室挨吓唬。

　　“我儿子怎么了就支架？你们想钱想疯了吧？转院！”

　　医生们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花溪市中心医院每年就两个转院名额，连名都叫不上来的小伙子能转院？呵呵！

　　方逐流妈妈病房都没回，中午就把转院手续办好了。

　　“这是哪啊？”方逐流躺在病床上问。从进医院开始，点滴就没停过，还有个控制点滴速度的机器，扫了一眼时间，捂得很严实的小黄瓶还得九个小时。

　　“一会就进手术室了，”方逐流妈妈掌心贴在儿子的头顶，说话的声音很轻柔。

　　“不是转院么？做什么手术？”方逐流伸手想摸摸妈妈，手上还夹着监护仪的探头。

　　“你现在不能动，心梗有黄金六小时。先做个心脏造影，堵得不严重就解决栓塞，堵的严重才支架。”方妈妈背过身偷偷抹眼泪。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就得了这个病。

　　“哦。”隔行如隔山，什么叫严重？什么叫不严重？这会儿方逐流一点概念都没有，只能听大夫的。

　　“妈去医生办公室一趟，一会有个术前检查，有事给我打电话。”方妈妈把手机放到儿子手边，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方逐流能够到的地方。检查了一圈无遗漏又叮嘱几句，才走出病房。

　　方逐流用没打针的那支手给叶白发了条微信。

　　君子端方:我有事不能给你送车了，你给我个地址我把车钥匙快递给你，车在农场。得麻烦你自己取了。

　　如预料的那般，没有回信。

　　“你醒啦，”张硒提着一个缠满了黄紫彩带的大果篮。

　　看着像张硒亲手缠的。

　　上次跟领导提了一嘴俱乐部的装修，张硒赞同的点点头，说要换成紫黄色的风格，贵气。

　　“楼下水果超市太忙，我亲手装饰的，看着怎么样？”

　　“皇上，您还是瞎了臣的狗眼吧。”方逐流笑着，说出来声音太微弱，听着更像强颜欢笑。

　　“哎，你看我这破嘴，刚说完生病你就住院。你家阿姨在这，我都不好意思进来打招呼。”张硒想自掌嘴吧。

　　“戴大口罩气我吧。”说完便递过去一个口罩。方逐流发微信没人理，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啊！”张硒做了一个切腹的动作，定格半天。见方逐流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自觉无趣的从水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要削给方逐流吃。

　　“病人不能吃东西。”一个戴口罩的小大夫推了个仪器走了进来。

　　“小白？”戴多少层伪装方逐流都能认出来，现在是什么情况？cosplay么？

　　“小舅子。”张硒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便挪到一边假装自己是个摆设。

　　“给你做术前检查。”叶白看了一眼没理张硒，公事公办的口吻对方逐流道。

　　“你是大夫？”方逐流怀疑自己是不是打破了什么平行空间。各种不同的叶白被放了出来，一回认识一个。

　　“我是医大的学生，来实习的。”叶白记录监护仪的数据，拿出听诊器对病人说，“如果觉得我医术不行，可以给您换一个。”

　　“……不用换，你给我做手术都行。”见到心心念念的小白白，方逐流的嘴又开始欠上了，“叶大夫，我这个手术用备皮么？”

　　“不需要，”叶白口罩下的嘴在方逐流看不到的地方勾出了好看的弧度，“不过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联系一个护士。”

　　“不用了。”方逐流发现碰上叶白以后，他总是吃瘪。

　　“手腕脚腕都露出来。”叶大夫往他身上挤了一堆凉凉的果冻一般的液体，又在身后按了几个吸盘，四肢上着大夹子。

　　“你往我身上弄的是什么东西？黏黏的？”方逐流继续欠。叶白和他距离太近了，都能看清叶白微微上翘的睫毛，和左眼……右眼上的疤？嗯？疤痕还能换一边长？

　　叶大夫看着方逐流的心电图皱眉，给方逐流吓坏了，上面不会把他心事写出来了吧？

　　“你很紧张么？心率有点快，我一会儿再给你检查吧。”

　　“……”方逐流脸红了，这不还是泄露了么。

　　“那我一会儿再来。”叶白把手揣进衣兜里，冲张硒一点头转身要走。

　　方逐流使出了百分百抓人必中大法，抓住了叶白的手腕。

　　“陪我一会儿好么？”方逐流这会儿已经够憔悴了，再装个可怜，张硒都要坐不住了。

　　“我先出去溜达一圈。”张硒一下就看明白了，让出地方就消失。

　　方逐流就知道留人，也不出声。叶白坐下后，只好自己找话题，“今天不是还健身了么？怎么弄得住院了？”

　　方逐流那几张白拍就是为叶白发的。这会儿如愿以偿了，又不是滋味起来。干嘛不回人消息？但他不愿破坏气氛，大致讲了下经过。

　　“……空调房缺氧吧，开始都感觉胸闷了，喝了点水缓解，再上去就跑了几步就晕了。给我领导吓得直接打了120，我就住院了。”

　　“只是觉得胸闷？那怎么确认你是心梗的？”叶白翻了翻方逐流之前医院的化验单，“心电图就是心率有点快，没有抬高，化验单只有肌钙蛋白超高。非st段抬高？这个在医学上不能定义为心梗呢。”

　　叶白掏出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心率，想稳定以后再测一回。他看着方逐流笑道，“你能冷静会儿么？心跳一百多了，确实不太正常。”

　　“……”方逐流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又晃晃一直未放开的叶白的细嫩手腕，等叶白询问似的看过来，方逐流央求道，“口罩摘了呗。”

　　“嗯。”摘了口罩，叶白把手放到方逐流的心口，盯着监护仪的数字，各数据正常，只有心率高得离谱，他嘴角含笑地说，“我看你也没事啊。”

　　“我也觉得没什么事。”张硒不打120，现在他都下班回家了。“之前医院大夫一会来问一句支架不，不知道的以为进义乌小商品城了。”

　　“那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都靠这个吃饭呢。”聊点其他的，方逐流的心率也恢复正常了，再测了一遍心电图也完全正常了，叶白想了想说，“你信我么？这病我给你治。”

　　“信。”方逐流斩钉截铁地说。

　　“你一会让张硒哥去食堂打点粥，先惦惦肚子，听我好消息。”叶白微笑着重新戴上口罩，和之前的离别一样，只留一个背影，消失在门口。

　　方逐流不知道叶白和老妈说了什么，让她老人家愉快的办出了院，住进了叶白以医大直博学生身份就职的研究所。

　　研究所的设备太齐全了，方逐流一个外行都看得出化验单的精密度。

　　术前要大量喝水，张硒哥准备了一保暖瓶。

　　叶白亲自给做的研究所专利:全息造影，在手腕的动脉血管上扎了一针，也没什么感觉。都没之前护士为验肝功八项抽血的大针管扎的疼。心脏就在旁边的显示器上清晰地出现了。

　　一个健康的心脏。

　　“没有心梗？”方妈妈拿着诊断不敢相信的问。

　　“左冠、右冠、下支都是通畅的。肌钙蛋白高也不一定就是心梗，心电图也没抬起来，方哥的情况可能是动脉痉挛引起的。以后也得注意身体了，饮食要少油少盐，戒烟戒酒。”

　　“血管堵塞不到50%，人是感觉不到胸闷的。阿姨您放心，方哥的健康问题就交给我。”叶白一套专业答疑把老太太哄得服服帖帖。

　　“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出了病房，给老方头和赶不过来的亲戚们报平安。

　　叶白又不知道哪儿忙去了，方妈妈要谢谢小叶大夫，出去找了一圈。回来眉开眼笑的。

　　“妈？送礼送开心啦？”方逐流生病后老妈难得露出笑容。

　　“嗯，”说完把未开封的大红包拍桌子上，开心的给儿子飞了个老年迪斯科闪亮电眼，“妈送出去一份大礼。”

　　方逐流拿起红包掂了掂，又翻开数数，“这也没动啊？你送啥了？房子车子？我爸可是朝廷重臣，你别给他拖后腿。”

　　方妈妈拍开儿子的咸猪手，嗔怪道:“当然是妈最宝贝的东西。”

　　方逐流乐了，哄着老妈道:“呦，您最宝贝的不是我么？送给人家啦？”

　　“这孩子，别闹。”

　　方妈妈最后也没说送的啥。跟着方逐流吃了顿食堂的送餐，满意地直点头。吃完饭就说明儿一早要开会，坐飞机走了。

　　“叶大夫忙呐。”方逐流吃完饭过来撩闲，倚着办公室的门说。

　　“没事就出院吧，别占着床位泡病号。”叶白换了副脸孔头也不回的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