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高地

2、第2章 幼儿园小班

　　我叫井然，名字是老爸取的，他希望我的人生井然有序，也希望我的性格循规蹈矩，虽然我家没什么钱，但是老爸还是希望我在人家眼里是个小家碧玉型，不知道是他不够虔诚，还是祖坟埋的不好，反正从三岁开始，我就偏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远。
　　所谓三岁定八十，所以这一年里，我觉得压力特别大（！！！！！！！！你才三岁好不好，能有什么压力），因为老爸信奉这条真理，他将我的一切行为规范纳入标准化行列，凡是我没有做到的，或者做的不好的，他会给予无情的鞭笞，因此那一年里，周围很多邻居在半夜还能听见一个孩子的鬼哭狼嚎——因为尿床了，因为吐了妈妈一身，因为偷吃了干奶粉，因为因为……总之那时候还没有虐童这一说法，所以我老爸很幸运的逃过了牢狱之灾。

　　先说说我的家庭状况吧，老爸，老妈……没了！老爸是个工人，老妈……也是个工人，这里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看来，那时候住的房子比起家庭成员更有说头……那时候的房子可不像现在的都是XX小区，一个房子里有厨房，厕所，客厅加两个卧室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豪华房，所以更不会讲什么布局，就像我家住的房子，进门是客厅，穿过客厅是阳台，而阳台的栏杆是镂空雕花的铁栏杆……厕所就在阳台上，所以下面的人经常可以看见穿着三角裤的男人从客厅走出来上厕所。
　　从阳台上看出去，对面都一幢两层楼的老房子，为什么称它为老房子，因为它的屋顶全是黑瓦片，阳光下，这黑色就耀眼的厉害……我没事就爱站在阳台上看外面，穿过黑瓦片就是一排树林，再过去就是蓝色的群山……
　　“妈，这是什么？”我用红色的塑料凉鞋踢了踢放在阳台上花盆，后来听我妈说，我很小开始就不喊她妈妈了，而是喊妈，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应该就是三岁的时候。
　　“太阳花。”正在洗拖把的老妈头也没抬的说道。
　　“太阳开的花怎么在我们家？”我趴在栏杆上头也没回的问道，眼睛却滴溜溜的盯着下面，我家住三楼，若有人问你家住几楼，我会说住在顶楼，那时候住顶楼是很被人羡慕的，因为那时候还没什么高楼大厦。
　　“这花就叫太阳花。”老妈懒得再理我，我开口说话很晚，快两岁的时候还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可三岁开始就成句，而且一开口就停不了，所以老爸偶尔会觉得我是个神童，我不知道这两者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因为在以后的读书生涯中，他对我的期待高的有点像猴子摘月。而且我也是在长大后从家里的书柜发现了好多他在我三岁时买给我看的书，比如《十万个为什么》，《奥林匹克竞赛题》等等。

　　这次谈话后，很多大人从下面经过时，都会看见一个孩子拧着一个绿色的塑料水壶站在阳台上浇花……我潜意识认为这花要是长出来了肯定就是一个个小太阳，那以后我家就可以不用电了，到了晚上把这一个个小太阳拿出来不就得了。
　　那时候很多东西都只剩下模糊的片段，可能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那时候没有电视机，也不会觉得无聊，而那时候还没开始结交朋友，所以也没有所谓的‘社交烦恼’……
　　因为爸爸对我的期望很高，所以他买了一架钢琴——小钢琴——小小钢琴……好吧，我这样说，或许大家能了解，就是你放一只脚（成人的）上去，那钢琴就会被压塌的那种小钢琴，什么时候买来的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忘记了……但是很多年后，那钢琴在我心中似乎比现在世面上几十万一架的钢琴还要珍贵，或许那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钢琴的珍贵，所以我没日没夜的弹着，忽略掉钢琴声，我当时的表情可谓到达极至，闭着眼睛，高仰着头，陶醉而深情——有照片为证。

　　“呵呵，你家然然又在弹琴呀！”邻居假装出门，探出头来问道，那时候一般家里有人是不关门的，到了后来才出现所谓的‘私密性空间’这一说法。
　　“恩，出门呀！”正在打毛衣的老妈抬起头笑道，现在小孩儿在我身边叫一声我都难以忍受，我不知道我妈是怎么忍受我那没日没夜的钢琴声。
　　“然然弹的这么好，怎么不请个老师？”邻居继续问道，似乎她出门就是出到我家来了。
　　“瞧您说的，那哪是我们请的起的。”老妈放下毛衣站了起来，“进来坐……”说着，去倒水了。
　　“但也比她这样没目的的弹要好，我就觉得她很有天赋，你看她姿势多到位。”邻居也不客气，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我家就两个单人坐的沙发，她坐了一个，我妈坐了一个，我就没坐的了，刚想休息的我又委屈的坐在了小板凳上。

　　两个女人开始聊些有都没有的事情，很奇怪，我居然一句也没听进去，脑海还被那句“她姿势很到位……”缠绕着，虽然不懂意思，但是知道是夸奖我的话，于是我又重新开始弹了起来，直到日落西山，那邻居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但是我的手指头已经很疼了，再看着被她霸占了一个下午的沙发，我很不礼貌的哭了起来。
　　“怎么呢？怎么呢？”老妈立马将我抱了起来。
　　“……”我只管哭，而且越发的伤心。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邻居终于撤了。
　　“……”可我还是哭，因为……手疼。
　　“不哭了，一会妈妈给你做好吃……”老妈哄着我，我就趴在她的肩上软绵绵的睡去。

　　三岁就该开始上幼儿园小班，反正我是没什么印象，至少我现在能想起来的就是那时候的我很喜欢发呆,所以总比别的小朋友慢半拍。
　　“然然，快吃，就你落在后面了。”听见阿姨不耐烦的声音，我赶紧刨了刨碗里的米饭，再看，小朋友们都已经睡午觉了，就我还在喝碗里的最后一口藕汤，其实我也很想快的，可就是咽不下去，后来工作的时候去医院进行最详细的全身检查时，医生说我的食道到咽喉的部位比一般人要窄点，但是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那时候吃饭慢并不是我不乖，而是跟身体有关系……但是因为阿姨没有根据科学而胡乱指责，她将我的人生推向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这样说也夸张了点，是诸多因素让我朝着老爸预定的相反的方向走去，而阿姨的这一错误判断无疑就是那诸多因素中的一个。
　　“然然，跑快点，就你最慢……”
　　“然然，怎么还不睡？其他小朋友都睡着了……”

　　“妈，我不想上幼儿园了。”某地，我趴在栏杆上说道，花盆里已经不再种花，只有泥土，因为我把花都给浇死了。
　　“为什么？”老妈又在厕所里洗拖把。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妈，反正在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我不想去，现在才知道这叫‘人际交涉障碍’，这般大的孩子内心一般是很脆弱的，很多事情上面，他希望能得到鼓励而不是责备，但他一直被责备或者被类似责备的语气缠绕时，他的潜意识会想要远离，因为他要保护自己，这是本能，可那时候没有这些儿童心理学，所以晚上当我再次提出这个要求时，老爸很不客气的在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于是第二天，我又穿上那件白色的胸口锈有‘小朋友’的兜兜去了幼儿园，不要笑，那时候大家都这样穿，顺带提一下，肩上还用别针别着一块手绢，这样幼儿园的老师好随时帮我们擦鼻涕……

　　可能大家无法想象，那时候住的房子就在父母上班的大院子里，也就是说父母上班的地方跟住的地方在一个院子里，这样连自行车都不用买，多省钱……天空依旧蔚蓝，夕阳依旧猩红，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不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趴在栏杆上，像个吊死鬼一样……

　　人生真的很无趣呀！

　　吓，你才三岁大，知道什么叫人生吗？

　　这是我现在回忆那时候的感受……